穆扬用拎炸弹的姿势, 小心谨慎地提起了那个蛋糕。
他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Kenny拎着的那四个大塑料袋，立刻道：“Kenny之前和你在一起？他也在蛋糕店里？他发现这个蛋糕有问题了？”
裴慕回还没来得及回答，穆扬已经自顾自地从他脸上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裴慕回：“……”
他和Kenny真的不熟, 真的不知道Kenny是怎么个想法。
地球：“这么一说的话, 我想起来，那个坑你在你打包蛋糕的时候，的确一直盯着你诶！对了, 在阿姨拎着东西进来的时候，他也特意看了一眼！”
“果然是这样！”穆扬恍然。
他握紧拳头, 皱着眉头低声骂道：“Kenny那混蛋, 他明知道蛋糕里有问题, 却故意让你去接触这些……”
确认有问题的蛋糕肯定不能带去医院这种人多的地方。
穆扬停在原地, 马上又打了一个电话。
略等了几分钟之后，前后两辆车直接以风驰电掣之势冲过来, 在裴慕回和穆扬前面一个急停。
从车上迅速下来了几个人, 各个套着全副武装的特殊防护服和护目镜, 严实得几乎分辨不出高矮胖瘦, 更别说看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一眼望过去，裴慕回还以为自己不是站在医院外面的大街上，而是在某个刚刚发生化学危险品泄露的高危实验室里……
他们一下车就打开了货运车的后面, 露出了一个体积半人高、散发出森寒冷气的特种金属柜，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蛋糕, 直接连着蛋糕盒子外面的保温袋一起放了进去。
“滴答”一声电子锁定的声音之后, 那几个人还又将金属柜外面的物理锁扣挨个严丝合缝的落锁封禁。
动作之熟练，配合之默契, 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情的熟练工。
完事之后, 领头那人终于朝着穆扬点点头示意, 然后便将好奇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投向了旁边的裴慕回。
“这小孩儿是谁？”临走前，领头那人随口问道。
根据声音判断，这人像是有些年纪了，裴慕回心道。
穆扬一言以蔽之：“一个打工时不幸被人盯上，然后碰巧又和那些东西有过接触的小倒霉蛋。”
地球一愣，“他叫你小倒霉蛋诶！”
喜提新外号的裴慕回：= =！
“想想从昨天到现在的遭遇，我最近是挺倒霉的。”
裴慕回对此深以为然，由衷地说道。
地球不能认可这件事，愤而反驳道：“你在昨天正式结识了我这颗球！一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从不谜语人的好球！这是命运的相逢、宿命的羁绊！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
裴慕回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没有！”
听地球这气愤的语气，裴慕回恍惚有种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渣男的错觉……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们拿上蛋糕之后，很快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医院急诊和门诊大楼这边的人流量太多了，我们不能从这边走，”穆扬招呼着裴慕回，“来这边。”
裴慕回跟着穆扬，走到了靠近西边一个平时都锁着的侧门。
刷卡开门后，进去两步就是一个同样需要刷卡的电梯间。
穆扬主动介绍道：“这边是单独的通道，尽量和医院的其他病人隔开了。”
裴慕回猜测道：“是担心污染会蔓延？”
穆扬挑了挑眉，“你知道得比我猜想中的要多。”
说完又咒骂了害人的Gordon和Kenny一番。
告诉裴慕回这些事的罪魁祸首地球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嘤……”
“那个，你别告诉他，是我告诉你的。”这颗球小声地嘀咕道。
就让狗蛋和坑你帮忙把黑锅背到底吧！
裴慕回：“……”
这算什么，背后说人，等于是当面说球？
穆扬带着裴慕回一路到了医院顶楼的VIP层。
走进去之后，发现整层楼灯火通明，墙壁是大片的银白色金属，充满了未来科幻风，还有一群同样穿着特殊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严阵以待。
“来这边。”有个人直接走上前来给裴慕回两人领路。
裴慕回：“……我一直以为这里是收费奇高的医院VIP病房，就那种全程有护士陪伴导诊，看个感冒半天的医院结账单出来价目超过五千的那种。”
穆扬忍不住笑了下，“其实我们这里医药费全免，还二十四小时有人随时关注病情状况，看护效果远超ICU病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顿了顿，穆扬轻叹道：“不过，医院这种地方，能别来还是别来了，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
裴慕回好奇道：“既然要防止污染、和普通病人隔开，为什么又要特意把地点设在医院这种人流量大的位置？”
领路的那位工作人员随口回答道：“不是我们要把地点设在医院里，而是一些普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遇到了那些东西，不管是受伤也好、还是发生了异化，他们的第一反应都是报警或者打‘120’，这里布置出来，只是为了就近接收下面医院普通门诊意外接诊的特殊病人。”
裴慕回闻言微微一怔，瞬即恍然，“马永磊也在这里？”
领路的那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我们检测出来，马永磊在短时间内被污染了两次。幸运的是，他竟然没缺胳膊少腿，身上也没凭空多出几根胳膊腿的，内脏情况正常，评测结果是两次污染全都集中在脑部意识体中了，他也算是命大……”
裴慕回想象了一下工作人员随口提到的那副画面，顿时难以接受地摇摇头。
很快，工作人员在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就这里了。”
穆扬主动推开门。
裴慕回本以为，这里会是类似于医院CT室、核磁共振机一样的布置，在一个巨大空旷的空间里摆放着同样巨大昂贵的仪器，一进门就凭空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巨物震慑感。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竟然就是一间小清新风格的办公室，里面的布置简单温馨。
米白色的窗纱、铺着浅色小碎花的桌布、原木色的座椅、顺着支架一直爬到了墙壁上的绿萝，还有坐在办公桌旁边的，穿着长袖长裤的恐龙居家服和软绵绵拖鞋、正以手支颐，带着一个无边框眼镜犯困的年轻女孩。
和外面通道里的金属科幻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您不是从来都号称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吗，这个点就困了？”
穆扬和那女孩调侃了一句，然后主动给裴慕回介绍道：“这位是陈久璇，随便叫声姐就行了，堪称人形自走检测仪，她能判断出任何人身上被污染的程度和污染的方向。”
陈久璇直接作势踹了穆扬一脚。
裴慕回：“污染还有方向的吗？”
穆扬震惊：“……你不知道这个？Kenny没和你提过？”
裴慕回听到地球突然松了口气。
看来Kenny这黑锅是跑不掉了。
陈久璇摆了摆手，“别理他，裴慕回是吧，来，随便坐。”
说着，陈久璇直接从旁边的打印机里抽出来几张A4纸，连同一只可可爱爱的胡萝卜减压捏捏笔一起，轻轻推到了裴慕回的面前，“来写个字吧！”
裴慕回：“？？？”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是算命里面的经典测字流程……
地球开始怂恿：“写吧！确定了天赋异能才有机会报销！”
裴慕回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接过笔后，他再次迟疑道：“写什么？”
穆扬插话：“随便，写什么都行，相由心生、字如其人嘛！”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裴慕回已经提笔麻利得写下了一个整齐端正宛如印刷体的“钱”字。
穆扬：“…………”
这位裴慕回同学真的好耿直好单纯好不做作。
陈久璇看裴慕回停笔，把纸拿回去，顿时赞叹道：“一看就是高考练出来的字。”
她仔细盯了纸面上的这个字一会儿。
裴慕回敏锐地发现，这件事似乎极其消耗精力。
陈久璇那张素净的脸上，顷刻间已经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了她额边的发丝，原本健康红润的脸色，也透出一股羸弱的疲倦。
陈久璇眨了几下眼睛，她好像眼睛有些不适，又似乎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陈久璇一只手扶在桌面上，勉力支撑着身体，迟疑着开口道：“你的天赋异能，好像有点伤钱……？”
裴慕回惊奇地看向陈久璇，“这也能看出来啊？”
穆扬“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差点把椅子带翻，“他已经觉醒天赋异能了！？”
裴慕回被穆扬这么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陈久璇当即横了穆扬一眼，“你先别打扰我。”
她的声音温柔而虚弱，气势却丝毫不减。
裴慕回关注点则是完全落在了陈久璇那句“伤钱”上面，顿时心有戚戚焉，可不是伤钱么……
一晚上莫名其妙就扣了他足足1020块，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岗一个月也只有400块的额度而已啊QAQ！
地球则是焦急地盯着穆扬。
可恶啊，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不懂事？
整天在这里扯东扯西的，就是不和裴慕回聊关于经费报销和补贴发放的事情！
裴慕回明明那么棒的一个天赋异能，完全是和陈久璇不同类型的人形自走异化检测仪，甚至可以做到人走到哪里，收到扣款短信就知道这附近存在问题了！
为什么、不雇他、给他钱？
想到这里，地球按捺不住地再次夸奖裴慕回道：“你这个天赋异能真的很棒，非常棒了！很多人的理智被污染后都是很难恢复的，甚至会因为短时间的污染直接发疯，但是你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
裴慕回幽幽道：“是啊，我不会发疯，所以我可以清醒地看到自己银行卡余额被扣成负数。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裴慕回根本没给地球留出回答的时间，便自问自答道：“人活着，钱没了，钱还不是我自己花得。”
地球顿时被哽住，悻悻地又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陈久璇突然吃痛地低呼一声，伸手捂住了眼睛。
穆扬立刻冲上前来，惊呼道：“久璇！”
裴慕回和地球也担忧地看了过去。
陈久璇微蹙着眉心，痛苦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面带忧色，忍痛格外慎重地提醒裴慕回道：“你的天赋异能和钱、和二维码有关，等级应该还不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我的影响非常大，我的本能在阻止我继续去观察，很危险的预感……我说不清楚，但是你的这个天赋异能，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裴慕回立刻道：“我根本不想用来着！”
他现在都罹患短信恐惧症了，只要听到那种信息提示音，心里就“咯噔”一下，时间长了，裴慕回担心自己迟早被短信搞得精神衰弱。
穆扬扶着陈久璇，见她稍稍缓过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他突然伸手，重重地拍了拍裴慕回的肩膀，把裴慕回直接拍了个趔趄。
穆扬语重心长：“不想用异能好啊！不去看、不去听、不要靠近，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异化和污染，你还是个大学生，好好上课，好好念书就行了，千万不要随便去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危险东西。还有像是Kenny和Gordon这种危险的境外分子，也不要搭理，知道吗？”
裴慕回忍不住道：“你刚刚说Kenny是行走的五十万……”
说真的，裴慕回当时就很可耻地心动了。
陈久璇轻笑一声，“他逗你呢！Gordon和Kenny这种名声在外的天赋异能者，他们这次从机场一入境，就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了，关于他们自身天赋异能的情报现在根本不值钱！”
裴慕回有些可惜：“啊，是这样？”
所以说，没有见义勇为奖金，更没可能白捡五十万大礼包？
穆扬起身，“久璇你好好休息。”
陈久璇捂着眼睛点了点头，冲着裴慕回笑了一下，“再见了，裴慕回同学。”
“等等，久璇姐，”裴慕回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我的天赋异能和二维码有关？”
银行卡扣钱的时候，只有固定的一条验证码，根本没有二维码呀……
穆扬又是诧异又是松了口气：“你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异能是什么？走，我带你去试一下就知道了。”
裴慕回直接被穆扬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里。
这一路上，穆扬都在不停地念叨：“你应该没用过自己的天赋异能吧？其实这是对的，少接触，才能少污染。”
地球：？？？
不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和我拯救世界的好搭档裴慕回达成共识呢，就有国家队的人开始疯狂劝退？
这个穆扬到底是哪边的？！
裴慕回：“你好像并不希望我去接触这些？”
穆扬：“因为这很危险啊，小朋友，你才多大？”
裴慕回实话实说：“我成年了。”
穆扬笑了笑，“是啊，刚刚成年而已，很多小孩在你这个年纪，都还在度过他们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呢！而你已经在自己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还坚持上学，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裴慕回怔了怔，“谢谢。”
穆扬摆了摆手，“本来不想和你说异化空间的事情的，但是你已经知道了，那还是由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总比你因为好奇然后被Kenny或者其他有心人设局接触到一堆小道消息要好。”
“不过，你应该对自己的天赋异能很感兴趣吧？我们先去测试一下这个，和二维码有关，啧，一看就是现在的孩子整天玩手机导致的。”
裴慕回忍不住道：“你年纪也不大，说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再说了，现在的大人好像离得开手机一样。”
穆扬理直气壮：“但是起码我的天赋异能不会和电子产品绑定。”
裴慕回：“……”
想想自己那个扣钱还要坚持给发短信的天赋异能，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在有丰富经验的天赋异能者的帮助下，这一次，裴慕回的意识里，很快便浮现出了第二个天赋异能的信息。
【二维码（F级）】：独属于你的二次元空间袋，氪金就能变强，扫码即可获取。
裴慕回：“……”
我谢谢您全家。
地球：“咦，你怎么会有两个天赋异能？一个人的自我意识，通常都只对应着一种能力啊。”
裴慕回已经被气得开始口不择言了，阴阳怪气道：“你看，它们俩都精准地对应着我的钱呢。”
地球：“……”
靠，好有道理！
穆扬在旁边认真地讲解着：“天赋异能是源于你本身的能力，关于自己的天赋异能，你自己的感知其实才是最清楚的。”
突然发觉裴慕回的脸色有点不对，穆扬停顿了一下，转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裴慕回：“我知道我的天赋异能了。”
穆扬鼓励道：“你可以在这里尝试一下，不过，等离开这间办公室之后，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去接触那些东西。”
裴慕回伸手去碰了下穆扬摆放在桌子上的一叠A4纸打印资料。
随着熟悉的令人颤栗的手机扣款短信提示音，那叠A4纸原地消失，裴慕回的脑海中则是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二维码。
地球立刻警觉：“多少钱？”
裴慕回：“……”
穆扬惊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哟，还是空间天赋异能，这个挺少见的。对了，二维码呢，体现在哪里了？”
裴慕回拿出手机，看到扣款2.8元的短信提醒时，心情已经是死一样的平静。
并且，他发现刚刚出现在脑海中的二维码，此时已经变成了常规的图片格式，被储存在他的手机里面了。
穆扬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了，惊奇道：“还真和二维码有关，你扫一下？”
裴慕回点了点头。
在他头皮发麻地又被扣了相同的2.8元之后，那叠打印纸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穆扬仔细比对了一下，“和消失的时候不完全一致，这一摞A4纸有位置上的挪动。”
裴慕回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这摞纸有多少张？”
穆扬随口道：“二十八页，怎么了？”
裴慕回喃喃道：“我就知道……”
大学里面的打印店就是这个价，打印一张A4单面一毛钱。
收费还挺合理哈！
裴慕回简直匪夷所思，完全是对自己无话可说了
他觉醒的这都是些什么冤种天赋异能！？
穆扬笑了下，“你这个天赋异能有点意思，二维码完全可以通过网络做到远距离传递，这样运送东西很方便啊！”
裴慕回“呵呵”了自己两声。
刚刚是当面把A4纸打印好的文件存入和取出，被按照大学打印店的市价收了两份钱。
这要是跨省运输，他怀疑这个什么天赋异能二维码会按照快递物流的市价再扣他两笔运输费用。
一想到这里，裴慕回便意兴阑珊、心如死灰。
穆扬多少有点意外，“你不想试了？”
就算再怎么说，一直使用天赋异能会加剧污染，人的好奇心终究摆在那里。
在最初意识到天赋异能的存在时，很多人其实都无法按捺住自己雀跃尝试的心情。
像是裴慕回这么平静到甚至有点丧的真的很少见……
裴慕回摇了摇头，“完全不想。”
穆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不想就不想吧，其实你这个心态很好，控制自己的好奇心，就能远离危险。”
随后，穆扬又简单地给裴慕回科普了一些关于异化能量、异化空间的事情。
他的说法和地球告诉裴慕回的内容差不多，不过比起地球的说法，明显更加强调异化的危险性和污染性。
穆扬：“知道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缓慢的污染。因为你会比旁人更容易注意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久而久之，就算有意规避，也可能会被再次污染。”
“所以，我们在发现有人意识到了异化和污染的存在后，会主动告诉他一部分信息，解答他们的疑问，避免他们因为恐惧或者好奇去探寻那些诡秘的存在。同时也要求他们签署保密承诺书，尽量将知情者感知到的污染控制在一个相对安全的阈值内。”
每一个普通人或许都曾经在不经意间触及过这个世界暗面的秘密。
而后，无数的知情者，却又在竭尽全力地去维持这个世界的平静……
裴慕回有些神思不属，缓缓地点了点头。
穆扬：“还有什么问题吗？”
裴慕回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个马永磊，他会怎么样？”
穆扬听了微微一怔，没想到裴慕回居然会问这个与他自己无关的问题。
他笑了笑，语气依旧沉稳可靠，“事实上，大多数普通人在接触到异化污染后，并不会觉醒天赋异能，对他们而言，异化就是单纯的负面影响。”
穆扬整理了一下思路。
“怎么形容呢，污染就像是人生了一场大病，只要污染没有超过人体所能承受的临界值，求生的本能，还有大脑的潜意识里，都会让他们本能地忘记这些事情。”
“不过对于病人来说，这其实是一件好事，是脆弱生命顽强的自我保护能力。”
“等马永磊苏醒后，他或许碰巧看到你的时候会觉得你眼熟，类似于什么，‘啊，这哥们我是不是偷过他手机呀？’但是他八成已经不记得你了，就像是人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后，很难去描绘出梦境中的细节一样。”
裴慕回那张精致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恍悟的表情。
“遗忘是人类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他低声喃喃道。
裴慕回对自己十二岁那年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和父母一起回老家路上的时候，突然遭遇了严重的地质灾害，并且在意外中和父母失散。
裴慕回对当时危急的情况还有一点点隐约的印象，他记得泥石流灾害的突然爆发，但是潜意识里却又觉得，那不仅仅只是泥石流……
后来，官方公布了当时地质灾害的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裴慕回父母的名字，赫然列在当时不幸失踪罹难的人员名单之中。
裴慕回记得，自己对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记忆似乎是完整的，却又隐隐约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横亘在心上。
裴慕回心想，现在，他大概终于明白，自己十二岁时候的那段记忆这般模糊不清的缘由了……
穆扬并不知道裴慕回此时的心神俱震、内心惶然。
他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道：“对啊！其实不仅仅只是异化污染，一个人就算是遇到了普通的车祸，或者其他日常生活中的剧烈疼痛，大脑都会让人渐渐忘记当时的恐惧，淡化那些过于疼痛、可怕的记忆的。”
“异化这种存在很难形容，知道得越多，污染就越严重。只有知道更多，才能获取更多的力量来抵抗污染，但是探寻的过程本身，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加重污染的进程。”
穆扬有些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这就是恶性循环了，我们一直走在钢丝上，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脆弱的平衡。”
裴慕回沉默了一会儿。
久到穆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
“裴慕回，你怎么了？”穆扬担忧地关切道。
裴慕回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迟疑许久，终于开口道：“昨天在医院，或许不是我第一次遇到异化空间。你对六年前崇城山区那场泥石流，有印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