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宋晓不吵不闹，十分乖巧，对于她的看守也不算太过严格，待叶青从她房间离开后，也就只剩下几个护卫例行在四周时不时观察着这里。
大约是在傍晚时候，宋晓附耳在门口听了听，只有来往护卫的脚步声，估计要放她出去还有些困难。
宋晓沉吟了片刻，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看——她这房间大概在三楼，顺着外面的横杆过去，不远处二楼的地方正好有个可以钻进去的窗口。
刚来这房间宋晓就思考过直接从窗户逃出去的可能性，毕竟是依江而建的阁楼，这边也看不着。
直到她随手丢了一张手帕出去后，在距离阁楼的三米之后，那手帕就灰飞烟灭了。
有阵法保护着，宋晓也歇了这个心思，不过这次她还是得出去一趟，只是贴着天香阁，大概是不会出事的。
念及此处，宋晓把存放在柜子中的伤药拿出来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用完好的手撑住窗沿翻身而出。
她一只手按住窗户，轻巧地踩在阁楼建筑突起的部位。宋晓朝周围看了看后，撕下纱布的一角，朝空中扬起，确认无事发生，也没有触碰到阵法的警戒线后，她这才安心地松开手，落在横杆之上。
“怎么还不来信儿呢……”
正在横栏上走着的宋晓脚步一顿，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在上方的恰好是一个房间。
“妗儿？”
宋晓微眯起眼，靠在窗户边上。
“这马上就要到表演的日子了，可千万别出乱子啊……”屋内的妗儿似乎在来回走动着，言语之间都是焦急。
什么表演？
宋晓微愣，她初来乍到，对于天香阁种种都不了解，正想要侧耳再听时，屋内的妗儿脚步声越来越近。
“算了，透口气儿吧。”
妗儿似乎是想开窗户，宋晓连忙把头缩了回去，沿着横栏敏捷地向前小跑了几步，藏身在拐角处。
等待了片刻后，女子的身影在烛火的照耀之下摇晃着，宋晓也不敢再过多观察，顺着原定的路径，踩住二楼空着的窗口上方。
宋晓踩住窗沿，翻身落到房间里，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大约是天香阁后方的厨房庭院等地，而这里是过路的走廊。二楼中心有巨大的空洞被走廊围着，上面悬挂着绸缎，好像从阁楼的顶端落到底，勾起的纱幔绕着缠了一整圈。
除了幽幽的烛火之外，便再无其他了，就连人影都看不到。
宋晓压低了脚步声，来到走廊的扶手边，伸头向下看去，那是一个搭出来的舞台，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联系妗儿说的话，那大概就是表演的地方了。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忽然传来。
宋晓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护栏，而那声音听着倒是耳熟，她更加努力地前倾身体，仔细地向下看着，这才在正下方烛火的阴影处看见了一个弯着腰的身影。
有点像墨淮？
宋晓也不敢确定，但就在她前倾之时，下意识勾住护栏的脚却划过裙摆过分光滑的缎面。
“啊——”
身体不自主地向下坠去，宋晓下意识用右手去抓住栏杆的边缘，可惯用手在之前早就因为习惯接住妗儿的鞭子弄伤，现在都还疼得厉害，根本就抓不住栏杆。
才刚刚握上去，宋晓就吃痛地缩回手，身体朝下落着，栏杆在视野中不断缩小。
墨淮抹去嘴角边流出的血液，正直起身时，在烛火摇曳的地面上，一道身影闪烁其间，他下意识抬起头。
红艳的，张扬的色彩瞬间充盈了整个视线，被风带起的裙摆翩然若蝴蝶的羽翼，娇嫩而脆弱的，被风一折就断。
像石子落入水池，涟漪泛起。
该死，没了护体灵力——
一想到这里，宋晓不免脸色发白，她迅速地咬下右手的纱布，手腕间用力一抖，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此刻，那纱布缠绕上栏杆，下降的速度骤然减缓。
可劣质纱布怎么可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宋晓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纱布瞬间崩裂，而她陡然下落。
风在耳畔呼啸，她紧紧地闭着眼，随之而来的不是疼痛感，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和一双护在腰间的手。
宋晓下意识伸手环住，指尖触碰到的是温热的液体，她的睫毛微颤着，慢慢睁开眼。
入眼是少年苍白的面孔，标志性的小虎牙和唇边羞涩的微笑。
“接住你了，阳春姑娘。”
声音有些发抖，像是痛到了极致。
“墨，墨淮……”宋晓在发愣后，连忙松开手，从墨淮的怀里下来。
他脖子间还看得见鞭子缠绕过的伤痕，过大的冲击力让他此刻的手臂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而宋晓指尖碰到的，果然是墨淮的血。
宋晓一边从怀里取出药粉，慌忙地道歉：“抱，抱歉，我脚一滑就摔下来了。”
“没事，”墨淮微微摇头，“阳春姑娘还是先处理一下你的手吧，又在开始渗血了。”
宋晓没在意，只是用纱布胡乱缠起来后，便拿着药粉靠近墨淮，道：“我没关系，你脖子的伤口全是血，我先给你包扎吧。”
“不，不用——”
墨淮话还没有说完，宋晓便糊了他一脖子的药粉，少女身上的淡香萦绕在他鼻尖。
墨淮的脸上泛着红：“谢谢。”
“最开始是你帮了我，该是我给你说谢谢才对。”宋晓小心翼翼地抹着药粉，再用纱布缠绕着他的脖子，“你为什么帮我啊，墨淮？”
“……我也是被卖到天香阁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也难怪你会帮我了。说起来，天香阁这样的姑娘还多吗？”
“其实，妗儿姑娘就是。”墨淮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低下头时还是沉默了。
“阳春姑娘，你先回去吧，若是被叶主事发现了，讨不得好。”墨淮说着转过身，蹲在舞台的一旁，打扫着角落的灰尘。
“一周后天香阁有表演，是花魁的竞选，成功的会成为头牌。如果你想逃的话，那天是个机会。”
“其他时候不要违抗叶主事，她安排什么你照做就是了，哪怕是妗儿姑娘也不敢在她眼皮下做什么。”
宋晓正要说话时，门口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来，嘴里还不停咒骂着。
“妈的，墨淮！这杂种他妈死哪里去了！”
墨淮立刻紧张起来，他一把拉住宋晓的手，闪身躲在了舞台之后，在底部摸索了一下后，宋晓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先进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