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为贤者继真学
看着赵里长张得大大的，能塞下一整个鸡蛋的嘴巴，林落燕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赵叔父，我是认真的!”
接着，她又说：“苏秀才的事情，我昨天听小牛嫂子说了。苏秀才是个好人！他去世了，我也很难过。我想，他要是在天有灵，一定希望，青雾学堂能接着办下去！不就少个先生吗？我来当！”
“林姑娘”，赵里长迟疑了一下，说：“您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这个先生，不是那么好当呀！我知道您身手不凡，可，可拳脚功夫和文墨教习，很不一样啊！”
“赵叔父，”林落燕认真看着眼前的汉子，问：“您和我伯父相处的时日不短，他老人家的身手没的说，您是知道的。至于他的学问，想必您也见到过！我们家族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六岁起，一律会读私塾。在里面，每个人的文学武功，都是要学得过关！”
“噢，恩公文武双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原来他的家族是这样的……”赵里长沉声说，语气带着深深的敬佩。
“赵叔父”，林落燕接着说：“论功夫，论学问，我可能不如伯父，但是，也是会一些东西的。不管是法令，算术，书法，还是文章，都略略懂得。至于读书人口中的《诗》、《书》、《礼》、《易》、《春秋》，和《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我十余岁就熟记于心。您，可以考考我。”
“林姑娘，您可是言重了。我哪里敢考您，”赵里长慌张地说，两只大手伸到身前，使劲儿摇晃着。
小牛站在他身后，暗自惭愧，自己四书五经只是读过一少半，远不及人家一个姑娘。不过又一想，也难怪，恩公的侄女，那不是平常人啊。
“放心，赵叔父！”林落燕温和地说：“我去一学堂讲几次，您就知道了。要是孩子们觉得不好，都不喜欢，我再回来！要是孩子们都喜欢呢，我就经常讲讲，也关注一下孩子，看看谁长大后，也能当个先生，万一我离开，学堂能有个后继！”
“这，这……”赵里长还是有点儿犹豫。
半年来，村民对林落燕都很好！礼貌有加的。
那因为乡亲们大多淳朴，不会有什么欺负生人的心思，再加上自己对外一个劲儿地说，林落燕是自己的亲戚。
大家越来越把她当作自家人看。
村里的事情，从来不瞒着她。
可是，当学堂的先生，她能行吗？人家能服气吗？
万一不行，会不会让她难堪？
要知道，别说村里，县里，就是整个南梁国，数百年间，都没听说有过，有女子当学堂先生的！
这个年代，女子最主要的任务是相夫教子，生儿育女。
就是大门户里的千金大小姐，王公贵胄的女儿，也是这般。
更何况，是要为一日三餐辛苦劳作的村里人！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有学问的女人！
说一个女子，擅长文赋，还能教授学问，大家……都不会信啊！
林落燕看出赵里长的顾虑。
她坚定地说：“安葬好苏先生后，麻烦叔父安排一下吧。苏先生的心意，会有延续！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
说完，就略一施礼，转身告辞了。
望着林落燕的背影，赵里长百感交集。
他是相信恩公侄女的能力了！
或许，这次林落燕帮了他大忙！
只是，乡亲们，八成是不相信女先生的。
那，自己先跑跑腿，和大家唠一唠，情况会好的多吧。
无论如何，得对得起苏先生。也对得起恩公的侄女！
五日后，是苏先生的葬礼。
很肃穆，很隆重。
村里，老老少少，千八百个人，几乎都去了。
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有大哭的，有低声啜泣的……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苏先生教过的学生，或是学生的家人。就是没有村里的另一个秀才——曾秀才。
那个曾秀才，也得了消息。
赵里长亲自去县衙通知他的。
毕竟，这是苏秀才最得意的弟子。当年，看他才气出众，苏秀才对他照拂有加。
得知赵里长的来意，曾秀才先是客客气气地和对方说了半天自己的惊愕和伤心，接下来又感叹时间的宝贵，和自己对考举人的志在必得。赵里长先是听的云里雾里地，后来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最终，曾秀才没有说回村。
把赵里长送到县衙门口时，站在石头狮子一侧的他，还悲悲戚戚地说：“苏先生仙逝的如此突然，实实在在可惜！他老母亲一定悲痛难抑！请里长多多关照！”
赵里长苦笑着点点头。
同样的秀才，差别怎么那么大！
苏秀才不怎么多说话，办的事儿却是一心为村民，而曾秀才，嘴里是仁义道德，心里，只有他自个儿。
这样的人，哪怕成了乡试第一的解元，会试第一的会元，或是殿试第一的状元，也不是家乡的福气！
以后，能不见他，就不见他吧！
省得寒心。
林落燕没有去。
她考虑了大半个时辰，才做的决定。
苏秀才这个人，她很敬佩。依着她的心思，是非常愿意去送送对方的。
可是，不能留玥儿一个人在家。把玥儿留给旁人照看，她又不放心。
若是带着玥儿去现场，六七个月的孩子，毕竟太小，万一哭闹起来，搅乱气氛，就有了罪过。
想来想去，林落燕没有去。
其实，也不算完全没去。
当天一大早儿，她就梳洗妥当，抱着玥儿，立在村里一座很高的山石上，肃穆地等。
直到，送葬的人们在山下走过。
林落燕默默地注视。心里感动又悲戚。
放心！苏先生，你的贤德，感天动地！一定会有后人继承！
人群走过去。
林落燕看着怀中的孩子，轻声说：“玥儿，快快长大！你以后一定要做个有担当的人！像主子那样！”
玥儿似乎听懂了。嘴里“咿呀咿呀”地回应着，黑黑的眼睛，亮闪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