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3章苏秀才
赵里长是个做事麻利的人。
第二天，天色才刚亮，他就唤起儿子小牛，冒着还没停的大雨，出去张罗盖房子的事儿。
出门的时候，他们轻手轻脚地，生怕吵醒北屋里林落燕。
其实，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林落燕一夜未眠！
过去半个月，像是经历一场噩梦，到现在，她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长长叹了口气，林落燕低下头，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她的目光温柔又坚定：“放心！主子！奴婢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护玥儿主子平安长大！”
被称作玥儿的婴儿睡得很甜，两个时辰前，小牛媳妇刚刚喂了奶给她。
“老天保佑！”林落燕掏出一方锦帕，替婴儿微微抹抹浸出零星奶渍的嘴角，暗想：“小牛媳妇身子健康，刚好也在奶孩子，有她在，这一年半载的，不用再去找别的奶娘。嗯，这家人看是可靠。”
午后，雨，渐渐地稀疏了。
吃过小牛媳妇端过来的饭菜，林落燕要帮着收拾收拾，小牛媳妇急急地拦住：“林姑娘，您可别动手……俺当家的出门前，嘱咐俺啦……您是恩公的侄女，也是恩公，您歇着！歇着！”
说着，就抢过碗筷，一溜烟儿的跑会南侧的屋子。
她跑来跑去地，一会儿奶自己的孩子赵娇娇，一会儿喂玥儿，一会儿做饭，一会儿收拾家，一会儿给林落燕添茶倒水……忙个不停，几个时辰下来，头上微微冒了汗，但一直乐呵呵地。
傍晚，雨停了。
林落燕抱着玥儿，站在院子门口，望着西边。翠绿翠绿的山，映着淡红的晚霞，像是一副书画大家的随意之作，平淡中透着一份出世的宁静。
林落燕舒了一口气，这十余天来，她第一次觉得平静。
“林姑娘！我们回来喽！”不远处，一声欢快的呼唤声传过来。
林落燕顺着声音望去。
嚯，好热闹的场面！
十几个精壮大小伙子肩扛手提地，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
有一人拎一桶石灰的，有两人抬三根木头柱子的，有三四个人推着一小木车石头砂土的……人群最前面，是赵里长和赵小牛。
“等急了了吧，林姑娘。对不住啊！出来时候，没和您说清楚！我们多去了几个地方，选了更好点儿的材料来，回来晚了！”赵里长小跑几步过来，喘着粗气说。
“赵叔父，您，”林落燕心里一暖，想说什么，又没说。只轻轻说：“有劳赵叔父了！”
就这样，林落燕的房子当天就开始盖上了。
屋子选的位置，在赵里长家的右侧。两家院子相邻。
在当时，相邻的两院，以右侧为尊贵。
赵里长说，林落燕是他们的家人，也是他们家族里最最尊贵的人。
这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工匠们的耳朵里。
于是，平时至少一个半月才能盖好的大院子，用了二十余天，就盖好了！
推开大院门，就能看见里面的三间大北房，和两间厢房，齐整宽敞！
这，是青雾村最好的一桩院子！
林落燕在这里住下了。
开始，赵里长想安排几个人，晚上在院子附近护卫，林落燕一个劲儿摇头。
她告诉赵里长，林教头教过她一些拳脚，并演示一番。
赵里长一惊，这个女娃娃的功夫太强了！心下便一松，她们的安全看来没问题。
接着，赵里长说要安排个婶子，照看她们起居。林落燕婉拒了。她又侍弄出一桌饭菜，请赵里长全家品尝。
一屋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大快朵颐。太好吃咯！
于是，赵里长放心下来。只是嘱咐自己儿媳妇一定按时喂喂林家小女婴，另外多陪陪林落燕唠嗑。
日子，很平静很美好。
转眼间，过了大半年。
这天下午，本来说好来看玥儿的小牛媳妇，破天荒儿的晚了半个多时辰。
林落燕也没太在意。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半年来，人家已经做的比亲姐妹还体贴，不能要求太高。
“哒哒，哒哒哒”，伴着一阵小跑，小牛媳妇一溜烟儿地跑进院子，见到林落燕，忙不迭地道歉：“林家妹子，对不住呀！我来晚啦！孩子没饿着吧？村里刚才出事啦！”
看着小牛媳妇被汗水打湿的衣领，林落燕心里一沉，看来，认识小牛媳妇半年多，从没见她如此慌张。
小牛媳妇匆匆接过林落燕怀中的玥儿，解开衣襟喂她喝奶。嘴里轻柔地念叨着：“对不住呦，小玥儿，饿坏了吧。”
玥了开心地喝着奶，哼唧了几声，亮亮的眼睛看着小牛媳妇。
喂饱了玥儿。小牛媳妇摇了摇头，低低地叹口气：“没想到，苏秀才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可怜呦！”
“苏秀才，青雾学堂的先生？”林落燕挑了一下眉，问道。
来了半年多，村里的人，她大都已了解过一二。
苏秀才，是青雾村的大好人。
他是土生土长的青雾村人，家里很穷，数代人都务农为生，没有钱去请先生，读私塾。到了他爹娘这一辈儿，也是种几亩地讨生活的。
可是七岁时候，苏秀才跟爹娘去镇里赶集，碰上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说和他有缘，赠了一包碎银，让他爹娘带他读私塾。
就这样，苏秀才入了镇里学堂。
五年后，轻松通过童子试，成了青雾村百年来第一个秀才。也是方圆百里，最年少的秀才。
按说，他可以接着考个举人，图个更好的功名，光宗耀祖。
但是，苏秀才却回到了村里，和刚当上里长的赵大壮商量着建个学堂，教后生仔读文识字。
当时，这个事情轰动了整个县城。县令亲自跑来，劝说苏秀才参加接下来的乡试，在他眼里，苏秀才是难得的天才，定会考中举人。那么，自己脸面有光，仕途也会多些依靠。
没想到，近乎家徒四壁的苏秀才，昂着脖子，把县令轰了出去，连同他带来的一牛车粮食酒肉。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县令倒也没气恼，只是人前人后叹息了好几年。
之后，青雾村就有了唯一的学堂——青雾学堂。
赵里长把京都带回来的钱财，拨了近一半给学堂。
他说，得教育者，得未来。认识点儿字，出去卖头牛，都不容易被骗！青雾村当下认识字儿的，也就是自己，苏秀才等十来个人，这不行！
开始，村民不太理解，没过多久，就看到识字的好处。
一年多以后，村民都支持起学堂!
……
二三十年过去后，青雾村家家户户，都有能识字的人。最近三年，村东头的曾家，还除了个十九岁的秀才曾铁牛！
一切，都离不开苏秀才的呕心沥血！
……
小牛媳妇说的人，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