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通电的村庄,到了晚上点油灯也不多,村民们习惯围在炉边说话。
但是今晚家家户户的煤油灯都亮了起来,一个个弱小的身影在灯影下埋头书写着作业。
张楚又弄出来一台柴油发电机和几个白炽灯,村小窑洞顿时一片雪亮。
秦叶在山风中敲响了村小的两块吊铁,声音传遍了整个万山沟。
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吹灭了油灯,背着书包跑回了教室,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明灯下书写着作业。
老村长和中年人孙会计,一脸惊愕的看着小学方向。
“孙会计,你记得这两个娃娃背了台发电机么?”
“没啊,这是怎么回事?叔,莫不是.....那啥下山来了吧!”
“说甚呢?!”
“我看着那女娃子像庙里的娘娘!”
“不兴乱说!万一要不是,把人气走了,咋办?”
只有短短七天补习时间,但张楚和秦叶却发现三名六年级学生的基础比较偏颇。
他们只能每天花两节课专门给他们补习基础知识,又花两节课进行重点讲解,而下午一律是语数两门考试,六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晚上讲试卷。
万山沟村的孩子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东陆式题海作战,好在没有一个孩子想退出的。
在张楚他们临时支教补习生涯的第三天,一辆老式的中巴车和两辆吉普车,摇摇晃晃的往万山沟开来。
中巴车的车身两边各有一条黄泥遍布的横幅。
“热烈欢迎国视摄制组来我县调研!”
“国家扶贫栏目重点采访地区!”
领头的第一辆吉普车上,摄制组的导演包和平又咬住了一颗梅子,把胃里的翻江倒海压了下去。
这条山路实在是太颠簸了!
半路上有人曾经提议就在镇上拍一拍好了,可却被包和平一口拒绝。
三年前,包和平来过万山沟取景,热情的村民和贫瘠的村落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他这次来就是要把万山沟的实景展现在全国观众们面前,还有万山沟的山货、药草等等,他迫切的想为万山沟的村民们找到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包和平对着几个同事笑了笑,“三年前我在这片山上迷了路,几个老乡用简陋的担架把我从山上抬下来的时候,十多里全是悬崖峭壁。如今有了路,虽然是烂了点,但只要山里的东西和人能出来,日子就有盼头!”
节目主持人柳青青脸色忽然一白,急忙把头伸出了车窗,干呕了一阵苦水。
她现在已经实在是没东西可以吐了。
“坚持一下,就剩下几里路了!相信我,只要到了地方,那原生态的风景能让你们忘记一切。”
老村长和会计并不知道上头来了人,村委的电话早坏了八百年。
这两人如今领着一帮老少妇孺笑眯眯的蹲在社场上,看着土台上的张楚和秦叶。
今天是周日,村小下午休息半日。
应学生们的要求,秦叶和张楚准备给村里的大家伙表演几个节目。
当然村民和孩子们主要是看秦叶表演。
孩子们都被家长要求带上了红领巾,村民们都戴上了红太阳像章,显得很是正式。
但张楚和秦叶不会知道的是,老村长这帮人是认为红领巾、像章是世上最好的辟邪道具。
从一开始的课桌、书包、书本,再到发电机、音箱......,信Y坚定的老村长现在都很不澹定了。
秦叶准备的节目全部都是传统艺术类别,虽然她不会唱秦腔,但是黄梅戏也村民们喜闻乐见的。
对花、夫妻双双把家,两首对唱下来,老村长和一帮子村民就把多余的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算秦叶和张楚真的不是人,那也指定是天上的仙女和天兵。秦叶又唱了一曲“女驸马”,赢得了村民们震天的叫好和掌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摄制组的车队停在了村口。
村口太窄,连吉普车都开不进去。
摄制组的众人纷纷下车开始活动筋骨,又有一帮人给大地作出了贡献,呕吐声一片。
包和平也吐了几口苦水,身子虽然发软,但是看到眼前的村子,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力气在他的体内复苏。
“咦,导演,村里好像在演戏?你听!”
包和平大喜,一叠声的把摄影叫了过来。
“开机,开机!小柳现在行不行,马上抓拍素材!”
他又拦住了随行的几名县干部:“不要通知乡亲们,我们就是要最真实的镜头!”
柳青青一连喝了好几口盐水,又长长的呼吸了几次,这才抓起了话筒。
“导演,我没问题了!”
“大家记住,让小柳和摄像机走前面。村里听唱戏,这可是多少年遇不上一回的事,记得把村民的笑脸都给我抢拍下来!”
副导演呵呵一乐,低声招呼所有人。
“大家悄悄的进村,打Q的不要!”
一行人蹑手蹑脚的向村社场进发,沿途的房子破旧之极,却没发现任何一名村民,就连全村的狗都去了社场凑热闹。
张楚诧异的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他的耳朵可不是盖的。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在和平年代也不可能一次性出现这么多坏人。
柳青青在脸上补了一点腮红,让自己的脸色不是那么的苍白,她微笑着对着摄像机小声的介绍。
“在这个位置已经能听到万山沟社场上的音乐了,似乎还很好听哦!大家跟着我的镜头来。”
就在这时,一阵京剧独白传来,让所有人的头皮微微一炸。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可就在大家以为是什么新的京剧曲目时,下一句却是通俗的唱法。
“嘲笑谁恃美扬威,丢了魂如何相配?盘丝舞人醉,帷幕间灯火幽微,我和你,最天生一对。”
这是谁??!
国视来的摄制组众人都有很强的鉴赏能力,他们惊疑的看了一眼县里的工作人员。
莫不是京里哪个部门的慰问团悄悄的下来了?
可县里工作人员却连连摇头,拍着胸脯保证接到的通知里就只有他们摄制组一行人。
秦叶清越的歌声在山坳里纷飞,柳青青急忙加快了脚步,摄像师也跟着小跑了起来。
“.......你憔悴,我替你明媚....,问世间哪有更完美?”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暗箭无妨唯恐相思味,”
骤然间腔正词圆的京剧戏腔如同在晴空里炸响了一个霹雳,把所有人的鸡皮疙瘩全部唤醒。
柳青青和摄像师第一个赶到了社场,镜头稳稳的对准了土台之上,一个曼妙如仙的身影。
入乡随俗的秦叶,梳着一条油光水滑的大麻花辫,还系着红头绳。
上身是一件彷民国女生蓝色半袖衫,黑色长裙,白袜布鞋,如同从时光里走出来的民国美女学生。
黛眉如远山缀墨,秋波盈盈难掩明媚,琼鼻天成玉腮圆润,肌肤天然白皙如玉,一点红唇如雪地梅花点缀。
正好秦叶双手翘起兰花指又唱起了京腔,配上山村残破的背景,巨大的时空冲击感和视觉冲击感,瞬间撑爆了所有人的视觉。
柳青青居然不受控制的轻呼了一声:“天啊,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