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您好,请问需要点儿什么?”“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这是花店开业以来我说的最多的话。每天在听到推门声以后的条件反射,就是这样,不分来人,夸张点说甚至是还没有看清推门的人,谨遵着“顾客是上帝”的道理,我在“一路繁花”里手忙脚乱,不过这样也好,忙,即意味着有钱赚。
安宁盘下的店面不大,但因为开在市中心所以也足以让我手忙脚乱,因为好强,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要脸,我没有同意她要招聘店员的想法,干脆在一边做老板的工作去订货,一边做店员招呼生意的双重身份中来回更换。但是我有自知之明“一路繁花”的主人只有一个。我感谢安宁的雪中送炭,让我在自怨自艾的深渊里看到曙光。她懂我,或者她能在我伪装的面容之下看到那张布满了泪痕的脸,一张真正属于我张小花的脸,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尽管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俩一如往初。
但该说不说,扎花是门手艺,更是一门艺术。像我这样的糙女人是摸不到门道的,但是为了能有更高的收益我也专门去上了课,狠心逼自己一次专门去做了功课。当然故事的发生都来自于始作俑者,安宁,这女人说她不能白白当大冤种。
“当然了,虽然你不是一个能做住板凳的人,大不了站着来嘛!”在她一系列的激将法中,我成功上了贼船并甘心成了舵手。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我照例向走进来的长发女人露出职业性的微笑,经过反复训练,这方面我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嗯……其实我也不懂,我送一个朋友,你能帮我选吗?”女人甩了甩自己的长发,脸上因为尴尬而微微泛红。
【是个温柔甜美的漂亮女人,眼睛好大呀!睫毛好长呀!皮肤也太好了吧怎么可以这么光滑!好瘦呀!说话怎么可以这么温柔!果然人跟人之间是有差别的,人家怎么可以在举手投足间做到如此温婉,而我跟安宁却像屌丝一样大大咧咧的。】
“当然了,不知道您想表达什么感情呢?也就是说你是想送朋友,恋人还是亲人?我可以给您推荐几种店里比较热销的品种。”还好,我业务能力时刻在线。
“送……暗恋的人……”女人鼓足了勇气说出来,也正因为心事被揭露的缘故而变得难为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越来越红,头也跟着慢慢低了下来,两只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活像一个青春懵懂的小姑娘。
“这样的话,给您推荐洋甘菊和向日葵,这两款在我们店里卖的都是不错的。”
“好。那就要一束洋甘菊吧,你这里可以代送吗?”女人有些难为情,小心翼翼地向我问道。
“可以,不过,您不亲自给他吗?”我有点疑惑,一般来店里买花的都是现买现带走的,代送的一般都是网上下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女人的关注又多了几分。
“不了,我还是跨不出这一步。”我从女人的笑容中看到几分苦涩,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或许是因为同情她的经历,我收起了平常的那副没有人情味的笑容,想安慰她几句。
“没关系,慢慢来嘛,这种事急不得的。您坐着稍等一下,我去拿登记册,您填一下信息就可以了。”
“嗯。”
“对了,要写贺卡吗?我们这里有几款新到的卡片,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您可以选一选。”将填好的信息收起来以后,我又在柜台上拿了几叠未拆封的卡片递给女人,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竟然闪过一丝丝的心疼。
“好,谢谢。”女人抬起头露出甜美的笑容,双手接过我手中的卡片,认真挑选起来。
送走她以后,我竟然感到有一丢丢的失落,或许,女人暗恋的对象是很好的朋友吧,她只是在店里选好了花,填了信息,剩下的就全拜托了店里,包括代写卡片,我想可能怕对方通过笔迹猜出她吧,越是这样,我才更加地心疼那个女人,暗恋一个人要这么地小心翼翼,生怕对方察觉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却也怕对方丝毫不在意。
从头到尾,在女人款款有礼的举动下,都让我觉得她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值得一个优秀的男人去保护的人,也跟本想不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能让这样的一个女人心生自卑,甘愿让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仰望呢?不过,最现实的一点就是,这是别人的生活,跟我没有关系,不要想太多。
女人说她还没有想好要写什么,我加了她的微信,说等她有了想说的话以后可以发给我,我再帮她写上去。
后来,有人买花送朋友,有人买花送恋人,有人买花送妈妈,有人买花送故人……以前我一直觉得只有在特定的行业里才能看见人生的千姿百态,现在才发现任何一个职业都是被千万种人生掺杂而来的,都是被各种情感萦绕着的,无一例外。
晚饭时,手机响了,我猜是那个女人的消息,应该是她想好写什么了吧。
“你有男人了?”安宁八卦地看着我。
“我有没有男人你不知道?”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个白眼以示诚意。
我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便因为一直震动而被安宁先一步抢走八卦去了,本来还没皮没脸的她盯着手机屏一段时间以后表情竟然变得严肃起来,然后神情复杂地盯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
“怎么了,女人的醋也吃?”等半天没动静,我才把头从饭碗里探出来狐疑地看着她。
“那倒不是,劝你别看。”安宁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不过这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屁的,手机还我!”我一般朝她翻白眼,一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机给我。
“哦,白天店里的一个顾……客。”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看到消息后戛然而止,一脸的难以置信。
“说不准只是巧合呢!可能只是名字一样呢,不一定就是他呀!”安宁给我夹了一个鸡腿,安慰道。
“是哦,肯定不能这么巧的对吧!”我强颜欢笑,放下手机,埋头扒饭。
手机屏再次亮了起来,是一条名为“闻卿”的人发来的消息,发的是收件人:阳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医生任时风。
“任时风,我喜欢你。一直喜欢,只是你不知道。”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