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氏的儿子二柱子。
身后还跟着一个五六十模样的苍老男人,男人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同样不痛快,一双眼睛尤其不快地看着白小柔,这是白小柔的大伯,白铜仁。
白小柔被二柱子这暴躁的叫骂吓得直接躲在了秦远身后,瑟瑟发抖。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就怕极了自己这堂兄,没少被欺负。
看到白小柔,二柱子更是凶狠道:“我都听说了,你家欠了许多赌债!我家没钱借你!赶紧滚!”
看到这家伙对自己妻子这种态度,秦远也有些恼怒,可还没发作,张氏就赶忙走上前,挡在二人中间。
“二柱子!小柔和你妹夫就是回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二柱子轻蔑地冷笑一声:“呵,正好掐着午饭的时候回来?娘,赶紧让他们滚吧!咱家哪儿还有饭给外人啊!”
确实,他们家米缸也已经见底了,一天只吃的起一顿饭。
要是地主再不给他们工钱,他们一家怕是只能去借粮了。
二柱子不多说,直接指着门口:“赶紧滚!尤其你!姓秦的!早听说你欠了一屁股赌债!名声都臭了!你这种地痞无赖我家接待不起!”
听到二柱子这么骂秦远,白小柔终于也是忍不住了,鼓起勇气。
“堂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家当家的又没惹你!而且我们回来真没别的意思!”
“丧门星你给我住口!你一来我家准没好事!”
二柱子还要张口再骂,只是这次秦远不忍了,直接起身。
“啪!”
一巴掌扇在了二柱子的脸上。
二柱子本来最近就一天只吃一顿稀粥,饿得头昏眼花的,而秦远天天大鱼大肉,空闲时间还锻炼,秦远一巴掌索性把二柱子扇得踉跄了两步,脑袋瞬间冒了金星。
看着自己儿子被打了一巴掌,张氏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自己这儿子确实有点欠。
可一旁的白铜仁怒了,直接上前想比划两下,可一看秦远衣服下的腱子肉,又调转方向,朝着白小柔发火。
“小柔!你带你丈夫回来是来闹事的?”
“大伯,不是这样的……”
白小柔想上前解释,可是随即便被秦远拉住。
“算了,小柔,他们都不愿意好好说话,我们走吧。”
秦远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些碎银子,大概三五两的样子,往桌上一放。
“婶婶,小柔这次回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们说一下,我们马上就要搬到县里去了,以后再见面可能没那么方便,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你们,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这里面是点银子,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们养活了小柔。”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着白小柔的手出了门。
“这……”张氏打开了小布袋,看着里面的一点碎银子,手都在颤抖。
随后埋怨地看了自己儿子和丈夫一眼。
“你们两个啊!屁本事没有!别人来雪中送炭!送了两只鹅一袋米给我们!还给银子!你们还把别人赶走了!”
“我们……”二柱子和他爹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装满食物的几个袋子,顿时也说不出话来了,饿了好久的他们,顿时胃液上翻。
“愣着干啥啊!把人追回来啊!”张氏喊道。
白铜仁赶紧回头追了上去。
“等等!小柔!秦远!你们等等!”
秦远二人停住了脚步,看着身后追上来的苍老男人。
“大伯,你又要干什么?”秦远皱眉道。
“秦远,刚刚是我和你堂哥不对,我给你们赔礼,你们先跟我回家吧,至少吃了饭再走吧。”
要是以前,秦远铁定是不鸟他转身就走。
可看了看一旁擦眼泪的白小柔,他也只能不说话,跟了上去。
看二人回来,张氏赶紧生火做饭,鹅也给蒸了半只。
一家三口看着碗里的白米饭还有这蒸鹅,一个劲地咽口水,可本着想道歉让客人先吃的原则还是忍着没动筷子。
“都吃吧。”秦远道。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听了秦远这话,这三人瞬间埋头狼吞虎咽,差点把盘子都塞到嘴里了。
吃相并不好看,但秦远也能理解,毕竟这年头底层百姓能吃饱太难了,更别说他们一家最近全喝的稀粥。
看着几人差不多吃完。
秦远才有点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们说的那地主为什么不把工钱给你们?”
“这都得怪这个蠢货!”白铜仁叹了口气,一提就来气,给了自己儿子一脚。
椅子本来就不稳,二柱子索性摔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可就是不说话。
白铜仁继续道:“这蠢货喜欢村里的王寡妇!那王寡妇前几个月被地主纳作了妾,结果这蠢货还去找人家!最后被那寡妇告诉了地主!那地主一气,把我们从田里赶走了,工钱也不肯给!”
二柱子一听不高兴了:“爹!不可能是王寡妇告诉地主的!她不是那种人!而且是我先和她好上的!”
“你他娘的还说!”白铜仁气得又上去给了他一脚。
秦远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小子也真是牛逼……
张氏也趁着这机会朝秦远说道:“秦远,我知道你有本事都要搬到县城去了,你有什么活喊着我家这两个一起干呗!他俩继续种田是种不了了,只能干点别的讨点生活,你就帮帮忙呗……”
秦远也很无奈,总不能让这两个人跟着他一起去贩盐吧?
而且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再贩盐了。
他只能敷衍道:“等我找找看,要有什么活我第一个喊你们。”
“那实在是谢谢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们都没什么能给你的!”张氏激动得都擦了擦眼泪。
一听有什么要给他,秦远的目光又盯在了一旁的纺布机上。
“婶子,你那纺机是哪里买的?”
“那个啊,那个说来还不是我家的,算是小柔家的。”张氏擦干眼泪道。
“嗯?什么意思?”秦远愣了一下。
张氏叹了口气:“是小柔母亲的,她母亲去世得早,这东西就一直放在我家了,我也不会用,就一直放了好多年,你要是要的话,拿走就是了,也不值几个钱。”
白小柔的眼睛也盯在那纺机上,心里有些哀伤。
她有那么一丁点的记忆,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缓慢地摇着这台纺机,只是她已经记不清那女人的脸了。
秦远走上前摸了摸那纺机,布满了灰尘,确实是很老的东西了,不过应该还没坏。
“那婶婶,这东西我就带走了。”
“行。”
白铜仁赶紧拽着二柱子,帮着把这纺机擦了擦,然后搬了出去,放在了秦远雇的牛车上。
下午,白小柔和秦远告别了这一家,朝着村子另一边走去。
那里是白小柔父母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