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幻想好未来,掌管北衙禁军的顾如忱敲开了纯王府。
“王爷,皇上有令,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顾如忱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赵淳珉垂眸。
眼前的这个人,总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宫里的惠妃。
只是惠妃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一些,眼中含情,眉稍带艳。
不像现在,顾如忱脸上的假笑,让他很想扯下来。
掩住心中的不快,从椅子上坐起来。
果然得势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顾如忱在赵淳珉的身上,找不到一丝曾经有过的郁气。
轻咳一声掩饰眼中玩味的笑容,侧着身,让出一条路来。
他跟在赵淳珉的身后,盯着对方头上只有亲王才能冠的玉冕,思绪在隔空与顾留白对话。
“你要做什么?把赵淳珉玩弄于鼓掌之间,究竟是你的心血来潮,还是……另有企图。”
虚空中的顾留白笑而不语,只是望着赵淳珉离去的背影。
直到对方弯腰坐进简陋的马车里,才后头对上顾如忱的眼眸。
一摸一样的两双眼睛,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顾如忱就像是孤傲的白鹤,连眼眸都是冷的让人发颤,仿佛挥手间就能摧毁一切。
而顾留白,却如和煦的春风,看似有情,却处处无情。
“哥哥以为我想做什么?”
顾如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哥哥,你知道,只是你不敢相信而已。”
顾留白莞尔:“哥哥,你会帮我吗?”
“我既然被赋予了沈这个姓,那么这辈子,便只会效忠于皇上。”无论这个皇上姓什么。
顾如忱未明说的话,顾留白心知肚明。
赵淳珉坐着的马车已经缓缓向前跑着,虚空里,顾留白的身影越来越淡。
“将军,您在看什么?”长史站在他的身旁,拱手相问。
“没什么。”顾如忱眼中稍有意动,但又转瞬即逝。
“走吧,皇上还等着咱们,可不敢再耽搁了。”
另一边,顾留白打了个冷颤后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和婉将她身上搭的一件纱被往上提了提,顾留白按住了她的手:“不睡了。”
“是。”和婉收起纱被,起身给顾留白到了一盏茶。
顾留白垂眸,手中褐色的茶水里,倒影出她还带着睡意的眼睛。
想起梦里的情景。
她寄身于原主,根本就没见过顾如忱,怎么会在梦里见到对方。
掩去心中的异样,顾留白小口地喝着水:“和穗回来了吗?”
和婉将用井水沁凉的帕子拧干递给她:“还未回来。”她的神情稍显不安:“娘娘,您和和穗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奴婢?”
和婉说完这句话后,不敢对上顾留白的眼睛。
她自知这话不该她这个奴婢说,只是……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多少有些难过。
“是有。”
顾留白没有隐瞒,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和婉,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往后你会知道的。”
和婉低下头,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
“娘娘,奴婢愿您能心想事成。”
顾留白笑出了声。
和婉毫不保留的信任,让她感受到了暖意。
“会的。”
仅仅两个字,竟让和婉眼前浮现出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景象。
仿佛置身于战场中,眼前是顾留白穿着一身盔甲,铁器淬火,在阳光下泛着冷峻,她目之所及之处,全是顾留白英勇的身姿。
口中渐渐蔓延着铁锈的滋味,和婉才恍觉,那铁锈的滋味不是其他,是她咬破了自己的唇角。
“嗯!娘娘,奴婢信您!”
……
御书房里,礼部尚书额头上冒出颗颗冷汗,周身是如刀锋一般凌厉的气息。
他在这里已经跪了近两个时辰了。
“皇上,这午膳热了一遍又一遍,您多少吃一点儿吧。”王德喜满面愁容。
皇上眼窝深陷,疲惫地睁开满是血丝的双眼,长吁一口气后摆摆手:“撤了吧,朕没什么胃口。”
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幸好王德喜眼疾手快,稳住了皇帝的身体。
然而这一摸,让他心感不妙。
宽大的龙袍下,皇帝的身体却轻飘的仿佛只有一把白骨。
内心微颤,稳住心神后对着尚书说道:“钱大人,皇上有些乏了,您先退下吧。”
钱尚书不敢有动作。
事情还没彻底查明,他……又怎么敢退。
“皇上,臣”
“钱大人,您是在质疑皇上的旨意吗?”王德喜尖锐的声音越发刺耳,冷哼一声后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将钱大人拖入天牢,暂代惩处!”
钱尚书哭喊的声音全部被堵在嗓子眼中,被无情地拖到门外。
身上的官袍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在百姓面前时的半丝威严。
只书房的门快要合上时,他仿佛看到了皇上昏死过去的模样。没来得及细想,天牢中阴冷腐败的气息将他拉回了现实。
躺在草垛上,又惊又怕又惧的同时,点点隐喻让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若是……
若是皇上真的不好了,那他是不是……
这事不能等,他要告诉丞相!
钱尚书身体里忽然生出力量,大声叫嚷着:“来人!快来人!我要见丞相!”
只是暂成为阶下囚的他,根本没人会搭理。
进入天牢里官位比他高的也不少,可真正能出去的,又有几个?
狱卒讥笑着端起一碗水从牢缝里塞进去:“你要见丞相,我还要见皇上呢?!”
“喝了吧,不然晚了你就叫不出来了!”
因为已经没有了命!
钱尚书哪里受过此等气,一脚踢翻了粗陶碗,冷冷地看着对方:“你个蝼蚁竟敢藐视官威,早晚有一天,本官会让你知道厉害!”
皇上悠悠地醒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看着书房的地上空无一人,伸手抚额:“钱尚书走了?”
王德喜跪在皇上的面前:“皇上,钱大人被奴才关进天牢了。”
皇上的眼露精光,既没说王德喜做的对,也没说他做的不对。
但就是这样,让王德喜心中发怵,他伺候了皇上半辈子,自以为了解对方,可今日一事,却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