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后世的火车站远没有现世繁华,但是从人烟稀少的山村突然来到都市,无论是顾留白还是顾明容,都有些不适应。
顾明容拎着一个小布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畏缩地站在顾留白的身后。
“妈……姐姐,我们现在去哪儿?”怯怯的,带着微微的颤音。
顾留白向周围扫了扫,在一个报亭前停下。
在摊子上挑挑拣拣,抽出最近的一版报纸,一边翻阅着报纸,一边和报亭里的大叔搭上话。
十几分钟过去了,顾明容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等得有些焦急,她不清楚,不就一份报纸而已,至于要和摊主聊天聊这么久的吗?
心中的烦躁越积越多,终于快要到临界点的时候,顾留白买了份报纸,和摊主的交谈也结束了。
“姐?”顾明容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样子有些惨。
顾留白笑笑,拉着她起来,十三岁,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走吧。”她接过顾明容手中的行李。
“去哪儿?”顾明容揪着顾留白的衣服不放,生怕自己被丢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顾留白笑而不语,用手指在报纸上点点。
深灰色的报纸透着股油墨的香气,被顾留白所指的地方,赫然是当地发生的好人好事。
“台丰区?”
“对。”
顾留白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在和摊主交谈后,深思熟虑后选择了这里。
这个地区百分之七十是京市本地人,外来人口数量不多,但基本都能稳定下来,由此可见,这一块在管理上,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而且还不排外。
再一个,就是顾明容之后上学,这里要方便一点。
家家挨个问过去,终于在问到第五家的时候,有一位老人愿意把房子租给她们。
一个带院子的四合院,除了老人住的正屋,东边放了杂物,西边空出来的一间屋子,正好可以让她们两人住下。
交谈中,顾留白基本摸清了老人的底细。
老人叫梁雅宁,是这个年代里的高知分子,年轻的时候丈夫因为犯了某些原则上的问题,在大会上被打倒了。
之后就一直孤身一人,直到几年前丈夫的问题被平反,她也得以住回曾经的,属于她和丈夫两人的四合院中。
可惜物是人非。
因为顾留白和顾明容的到来,让这个沉寂很久的小院也热闹了起来。
此时她正弯着腰,在水池子边洗菜。
“妹子,你前天问我的事,我打听到了。”老人拄着拐杖,在青石板上点点,语气中透着担忧:“最捷径的办法,你得先去妇联那里拿到证明,不过我可听说了,你想……”
“梁婶,等一下。”顾留白打断了梁老太的话,将洗干净的青菜递给顾明容,示意着让她去厨房做饭。
其实也算是刻意避开顾明容。
或许是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现在的顾明容很没有安全感,她怕梁婶说的严重了,会胡思乱想。
“婶儿,您继续说。”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梁老太看着顾明容天真无邪的背影,忽然知道顾留白为什么会这样做了。
那可是个好孩子!
“我打听到了,你要想落这个户籍,那可比登天还难!”
“难?那我也得做!”顾留白斩钉截铁地回答:“梁婶,您把您了解到的情况都告诉我,我先去试一试,不行嘛,那就再换一种方式好了!”
许是被顾留白的执著打动了,梁老太劝退的话也不讲,反而尽心尽力地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
拎着几样糕点,顾留白在傍晚的时候敲开了妇联副主席王悦的家门。
“谁呀?”一个男人探着头,见顾留白站在门口,让她进去了。
“小悦,找你的。”男人说完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王主席,您好,我叫顾芬。”顾留白趁机打量了对方一眼,女人板着一张脸,眉眼间带着不耐,身上还有种属于上位者带来的压迫感。
这让顾留白想到了公司的张总。
“什么事?”王悦语气生硬,没有半点儿对待人民群众的温柔和煦。
“是这样的。”顾留白绝了和对方套近乎,兜圈子的心,言简意赅道:“我发现咱们的妇联,有些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
王悦目光似是一道利箭,盯着顾留白的脸看:“说吧,希望你是实事求是,不然……”
语气中的威压显而易见。
“咱们妇联在宣传工作这一方面,还有些漏洞。咱们只宣传了妇科疾病的预防和控制,而且只针对的是女性。”顾留白停住了话头,给了对方一个可以遐想的空间。
“其实有科学证明,女性的很多生理疾病,完全是由男性不讲究卫生等因素造成的。”
顾留白点到为止,再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看着王悦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把自己带来的糕点拆开:“听说咱们妇联马上就要换届了,王主席高升的时候,还望能过来沾沾喜气。”
她笑盈盈地说着,眼尾扫到墙上挂着的时钟:“哎呦,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给女儿做饭,王主席,那我就先走了。”
顾留白起身经过男人的时候,对方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几眼。
在她走后,男人眼中闪过玩味的光芒。
“觉得如何?”王悦用指尖轻轻点点桌子上顾留白带来的糕点,脸上的冷凝消失。
男人轻笑一声:“是个聪明的。”
“就是聪明才觉得棘手,所图甚大啊!”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怅然。
“我倒不这样觉得!”男人从屁股底下拿出一沓纸出来,正是刚才顾留白离开时,没有带走的东西。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手写的隽秀小字,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来自女人之手。
“你看看!”
王悦不明所以,翻了几页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什么妇女宣传,只不过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砖罢了,真正要说的,是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男人看她翻到了最后,从里面抽出一张户籍出来。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对方所图甚大?!”不等她回答,颇为感触地说道:“这户籍上写的是坪全村,你和我从前可曾听过这个地方?没有吧!”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你看人家这做派,根本就看不出是从农村里出来的,此女日后,或许另有一番作为!”
王悦扭头盯着男人看,这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对一个女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我知道了。”王悦点点头:“其实你是想点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觉得我态度不好嘛,你完全可以直说呀!”
男人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摆手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