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丽笔直地坐在吴喜家里那把唯一的直背椅上,她一动不动,如果不是由于脸上与身上那件淡蓝色连衣裙上布满了鲜红的血液,她的姿势真的很符合一个淑女的用餐礼仪。
吴喜静坐了一会儿,表情如同正在运转机器般冰冷。
最后她漠然地略过姜丽丽,将客厅的窗帘拉上后,熟练地从昏暗的厨房的最底部柜门里拿出一副橡胶手套,一个紫外线手电,防雨塑料,一瓶草酸……
“要马上处理,不然硬了,箱子就塞不进去了。”
吴喜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她套上橡胶手套,毫不费力地将姜丽丽拖进了透明的袋里。塑料褶皱下的那张肮脏的脸上仿佛还有一丝未散去的惊愕与恐惧。
吴喜的脑中浮现起自己将那把桌边的水果刀狠狠地贯入丽丽的天灵盖的场景,自己的动作还是那样的快速,准确。
而由于颅内压的骤升,姜丽丽那原本有些鼓出的眼睛瞬间像两只乒乓球般挂在眼窝,小巧的嘴巴也不自主地张开,跟着身体一同剧烈地颤抖。
“真好啊,真好啊。”
姜丽丽那颗小小的脑袋和她想象的一样脆弱不堪,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头骨碎裂的震感。
“哦,丽丽,我的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啊。”
吴喜不紧不慢地擦拭地板……
旁边的装着姜丽丽的行旅箱已经如充满气般鼓了起来。
这个城市,这个虚假的,不值一提的城市,最后竟没有一个让她留恋的人。他们无情,冷漠到了极点,甚至变态都变态到了让人发指的程度。
“都去死,都死掉算了,你们根本不配活着……”
吴喜擦拭地板的动作凶狠起来。此时自己世界猩红一片,无数只黑色的飞蛾在她的眼前疯狂地飞舞。
“咯吱……”
一直藏在卧室中的女乞丐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吴喜停下动作回过头,已经通红的眼睛里的癫狂似乎就要溢出来了。
她死死盯着对方皮肤上露出来的红褐色斑块,突然说出了一句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话:
“照顾你好久了,也该回报吧。”
女乞丐一脸迷茫。
吴喜站起身,拿起了餐桌上的那把水果刀。她一边痛哭着一边对女乞丐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就告诉你要快点洗澡的啊……”
吴喜是在周日的夜晚到达了一个不知名的乡村旅店。此时天气已经有些阴沉,看起来像是将要有场暴雨。
“雨可不是好现象,它可能会改变河流的方向与流速,我可不希望在明天就看到新闻在报道发现了我的尸体。”
“那不是你的尸体,那是女乞丐。你给她换上了你的衣服,在浴室里把她的头与手都锯下来,还记得么,然后你把自己的手机放入她的衣服里,尸体被你抛进了伊东河。”
“没有了指纹与特征,现在那具河里的尸体就是我,带着一样的斑点,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如果要做nda,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
“我还没说完呢,你躲什么。你把乞丐的头与手一起放进了那个装着姜丽丽的大皮箱里。她可真瘦小啊。你载着这些人肉,对,死人肉,在沿途的荒野处把她们都烧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如今又下了雨,估计现在连一丝痕迹都不会有了。”
“谁说的,我仔细检查了一遍,捡出了几十颗牙齿……哇,这件事如果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更加残忍了啊。你还记得村头的那条将我咬伤的大黑狗么?”
“哈哈,是啊,你先将那狗迷晕了,才用刀插进它的头。我看到那狗浑身颤了一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就下毒呢?”
“这样才能让我的心里获得平静。不然我的脑袋里总是有人该死的不肯闭嘴,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
吴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双手在空气中夸张地比划,她自言自语,一会睁大眼睛面目狰狞可怖,一会儿发出尖锐的笑声,一会儿又目光空洞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就这样直到凌晨,她的精神就像一个被拧到了极限的螺丝,在极度的疲乏之下昏睡过去。
屋外的大雨狠狠地砸在那辆吴喜在黑市租来的白色轿车上,那扰人的噪音被窗户上那层薄薄的玻璃隔绝得无声无息。
今天是吴喜停留在旅店的第五天。
“本台报道,经相关部门恢复,确定河中女死者身上的手机为盛鼎集团设计部员工吴喜所有。现由吴喜父母确认,尸体确为女儿吴喜,另一位失踪女员工姜丽丽依然未有线索,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寻中………”
随即电视中出现了一对极度悲恸的老人。
“你就这么撇下俺们俩啊,好不容易盼出头了……你让俺们该怎么活啊……”
“哈哈,丽丽,你听见了么?一切都是我的计划,是老天想让我活啊,我本来真的不想活了,就在这小房间里等着被抓起来呢。”
姜丽丽浑身抖得更加剧烈,仿佛随时要消散了一般。她的表情就像面对绞刑架的犯人一样绝望,尖锐的黑色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两侧的大腿中。
吴喜没有再理会姜丽丽,她继续看着电视上哭天抢地的父母,突然无法克制地大笑。
“我就赌,我赌养了我二十多年的父母搞不清我身上斑点的颜色。哈哈,丽丽,看到了么,他们真的搞不清啊。”
吴喜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说道:
“丽丽,想看看网民的评价么?舆情升级了,警方也会希望快点结案……我念了哦。”
“明明凶手就是那个姜丽丽嘛,竟然这么残忍地杀害自己同事……”
“传说那个死者吴喜命很不好的,脸上有麻子,在公司很不受待见,太可怜了。”
“可怜了这对老两口,寒门好不容易熬出了个有出息的,如今却被人害死了,太令人气愤了!”
“气愤!希望警方早日找到凶手姜丽丽!”
她念着念着,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姜丽丽的眼神中完全已经没有了怨恨。她看着吴喜,脸上载满着对活人无限的眷恋与悲伤,身体如同被吹散的烟灰般消散了。
吴喜愣了一会,一下子如泄气了的气球一般躺在床上,她目光呆滞地看着浸着黄色水印的天花板,表情就像是仿佛迷失了方向的孩童。
阴雨绵绵,警察局内。
“我不明白,如果姜丽丽能把吴喜的头,手都割掉来逃避侦查,怎么会忘记把受害者的手机取出来呢?”
一位新来的警员一边刷着网民的评论,一边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人人都有犯蠢的时候。况且当时她肯定吓坏了。”
老警员说道。
他靠在直背办公椅上,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昏昏欲睡。
“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这个残忍的女杀手。”
老警员说完后便莫名的笑了。
还有两个月他就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