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火光冲天,两千多亡命之徒在火海、箭雨中挣扎,哀嚎惨叫,林书航却是面冷如水,内心毫无波澜。
他的眸子一直盯着火海中左右冲杀的马相。
一开始时马相是想退出城去的,但当城门被堵之后,就换了个思路,想要仗着汗血宝马的速度,沿着南同大道继续往前杀出。
反正只见前方火光拦路,又不知到底纵深几何,倘若只是几间屋舍,以汗血宝马的速度和强健,绝对是能直接冲出去、杀入城中的。
可那家伙显然是小瞧了火海的布置,也小瞧了林书航的狠心。
这火阵延绵的可是足足整条街,延绵数百米!
只见马相骑着汗血宝马冲进火海中后,开始时还能看到火光中人与马的身影晃动,可很快就再也没了声息。
林书航也是不禁有些感慨。
想自己上次模拟时,被这马相仗着刀利马快,将自己一刀腰斩;可转过身,自己一刀不出,只仗着一把火,却就已经将那马相烧了个通透。
这可还当真是天道轮回,自有因果了。
冲天的大火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开始时还能听到贼寇们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可等到天色渐明、晨曦破晓,整个南同大道都已经变得安静了下来。
满街都是烧焦的尸体,满地都是漆黑的糊痕。
空气中飘散着的气味儿实在是太难闻也太臭了,纵是有不少曾上过战场的士兵,此时也都是忍不住狂吐了起来。
林书航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昆阳战场上,上十万的尸骨他都见过了,油泼火烧的,再怪的气味儿都有,这才两千多具烧焦的尸骨算什么?
坦白说,内心还是有点小激荡。
这雒县的军备,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差,原是1500人的军营,吃空饷的竟有官坐在席间。
可所有人都知道,范晨这人,不但瘦得弱不禁风、还是出了名的见血晕,之所以能当上这别部司马,不过只是因其在雒县颇有家资,这官职本就是他从郗俭手中买来的。
这一年到头几乎都不会去军营里几趟的别部司马,要说平时骑个马,应付一下上官检查还好,但要说遇到流寇攻城,想要让这范晨去守城还击,那可真是万万不能,估计流寇的喊杀声一起,这范晨都能被惊得从城头上滚落下去。
整个雒县,几乎就找不出一个懂军事的人来。
不过,书倒是都读得不少……
一开始时听郗俭临时委任了一位功曹,所有官员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毕竟雒县是真找不出一个能打的来,特别是范晨,一屁股坐回地上,感觉满背的冷汗都算白出了。
既然能临危受命,那自然是有点本事的。
可没想到紧跟着就听郗俭说,这林平之是他小三何香菱的弟弟。
一众文官听得屁股瞬间一凉,差点没吓出屎来。
那何香菱是什么?窑子里窑姐儿!这样的身份,她的弟弟能是什么好货色?
就这,居然也敢临危受命、委以重任?这不是拿全城百姓、拿他们这些金贵老爷的命在开玩笑嘛!
一众反对之声,险些把这屋顶给掀翻,可紧跟着,就听说了林平之的另外两个身份。
那是汉中侯林忆奴之后、卢子干卢尚书之徒。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这身份,能有一个去当窑姐儿的姐姐?
直到郗俭合盘托出林平之和何香菱之间的事情,又看了何香菱拿出来的羊皮卷族谱,再让雒县县令王平去调来了县志,查到有关汉中侯的记载,这才信了。
汉中侯什么的,已经隔了那么久远了,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此子的身份如果属实的话,那卢子干卢尚书的弟子,这身份可就非同小可了。
卢尚书那是什么人?当代大儒,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那绝对是大才!
这年头,身份就是一切,一提到卢尚书,在座的诸位仿佛瞬间心里就有底了。
再说了,都这种时候了,那林平之也是唯一能派出去的人,不说他好,难道还盼着他败、盼着自己满门被流寇抄斩不成?
于是众人不但对郗俭的任命再无异意,甚至开始不断的主动给林书航找理由。
“报!新任功曹林平之,将南通大道百姓全部驱赶至城北军营,满城怨声载道、城北军营中哭声一片。”
一众官吏们呆了呆,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这、这搞什么?他不是守城吗?驱赶百姓?这流寇未斩,倒先扰起民来了,这是何道理?”
“卢尚书之徒,岂会做无用之事?”
“莫非是驱赶百姓在北营充作军士、以布疑兵?”
“高台之言有理!只能是如此了!”
“报!新任功曹林平之,带军吏搜刮全城柴火、硫磺、硝石等物,堆于南通大道平房!”
“这是要火烧流寇?”
“这流寇在城外,他烧城里有什么用啊……”
“或许是要放贼入城?来个瓮中烧鳖?”
“诸位……这流寇不是破了绵竹吗?”有人愁眉苦脸的说道:“若从绵竹进兵而来,那该是攻北门啊,他在南门放火,这、这是何道理?”
一众人面面相觑,死活也难再找到什么理由,想了半天,才终于有人说道:“莫非是为了断后?”
“在北门御敌,倘若失败,可放火南门,以绝流寇追逐,此人未谋胜而先谋败,倒是颇有几分古代大贤之风。”
“公之说得不错啊,我观此子颇有大将风范,不愧是卢尚书的弟子啊!”
一番干巴巴的吹捧,随即众官面面相觑,实在是有点替他编不下去了。
这守城的人都开始图谋退路了,他们这帮文官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可是,刺史大人都没说逃跑,他们敢说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