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娇却不信那个邪, 她觉得她那么美,只有她才能够配得上容晏,她去见过他的未婚妻, 容貌不俗,却也不如她多矣, 她信心满满。
可惜事与愿违, 容晏压根就没理睬过她,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有过。
苏玉娇被拒绝的彻底,可她自小便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身边从没有人会拒绝她, 她心底当即便生起难言的被人羞辱的恼怒, 还有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恨意。
她身边的那些爱慕者们, 当然也有身份颇高的人, 但那样的人家是看不上苏家的, 哪怕苏家有钱, 但在他们眼中, 苏家只是商户出身, 对她诸多看不上。
他们想娶苏玉娇为正妻是绝对不成的,最多纳为妾室。
可苏玉娇自小见惯了父亲对母亲的百般爱护,心底里是绝对不接受夫君纳妾的,更何况是要纳她为妾,绝无可能。
对想要纳她为妾的人家, 她根本就不作考虑。
眼见容晏快要大婚了,她茶饭不思,伤心欲绝。
身边的爱慕者们见了她的憔悴与痛苦都心疼不已,便想着要为她出头。这其中便有人出馊主意, 欲害容晏的未婚妻失节,想要以此来破坏掉这门亲事。
但容晏早有防范,没叫这些人得逞,不仅没叫他们得逞,还顺手反击了回去,将那些直接参与的人都送官查办了。
此事虽低调处置,但作为事件中心的苏玉娇却再难像从前那般自在的出门去了。涉事家属恨她,她自己也有些羞于见人的恼意在其中。
但她的这副姿态落在爱慕她的人眼中,却是更加心疼她,痛恨容晏了。
直到一年以后,带走苏家七成家业的苏玉娇终于低调的嫁入海家为宗妇。
这门亲事可说是她当时能够谋划到的最好的一桩了。撇开苏家那份庞大无比的家业不提,海家是世家大族,她为宗妇,身份不低,并未辱没她半分。
苏玉娇婚后也确实略有所收敛,不再与外面那些爱慕她的男人们来往,但私下里如何,谁又知道。
她“安安稳稳”的做她的海家宗妇,世家大族最明显的一个特点就是:规矩多,规矩重。
这些对于打小自在随意惯了的苏玉娇来说,其实很艰难,尤其是她嫁进来时,还要侍奉上头两重婆母,善待小叔小姑,海氏族中杂乱琐碎的事务也都归她暂管。
每当她觉得艰难万分时,每当平阳侯府里的好消息传入她耳中时,她就更多恨容晏一分,恨着恨着就成了执念。
她觉得自己不好过,凭什么他们就能好过?
这种执念日渐加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海家三房的七娘被指为太子妃,苏玉娇脑袋里的那根弦便轰然断裂。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所有人都要欺负她!她身份低微嫁不得平阳侯世子,她那出身世家的女儿难道还嫁不得太子?!凭什么!
与正统的嫡长房相比,三房算个什么东西!七娘那根木头又怎么能同她生的八娘相比!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不该让七娘的名声传扬出去的,不该由得三房这般张狂的!
更不该早早为女儿订下亲事,那刘家再好,再是前程无量,又如何能同金尊玉贵高高在上的一国太子相提并论?!
不过没关系,她安慰自己还有机会的,婚约好处置,只要刘五郎人没了,婚约就不存在了。
苏玉娇抚摸着女儿那如同她年轻时一般娇美的脸庞沉思,她因为身份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可她的女儿呢?
她的女儿出身世家大族海氏,是长房嫡长,凭什么要被一个三房的贱丫头压着!
她得不到的,她的女儿也要得不到吗?
不,她要让她的女儿做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以后还要做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个位置只能由她的女儿来做!
苏玉娇生出这般的野望并不出奇,她所生的海八娘,从容貌上看确实要比三房的海七娘出色许多。
但她不知道太子妃的人选,并不是选秀、选美,不过便是知道,她也不会愿意接受吧。
她以为皇帝选海七娘做太子妃是因为海家,所以她想着只要除去海七娘,那么障碍就会被清除掉,就能轮到她生的海八娘做太子妃了。
让心腹先除掉毫不知情的刘五郎后,她本来只是想将海七娘骗出府去,弄出她与人私奔的假象,但这事叫海八娘知道了。
海八娘怕这般处置会生出什么纰漏,再加上名声上属实不好听,或会影响到自己,便提议将人直接杀掉。
苏玉娇被女儿说服了,她们先将海七娘骗到别院里关起来,然后为防走漏消息,母女二人一起动手将海七娘勒死,就地埋在了别院的后花园里。
事后,母女两人若无其事的回去了,但海七娘“失踪”后,皇帝迟迟未下旨意另外赐婚,母女二人就又都急了。
苏玉娇想起了从前爱慕过她的那些人,其中钱道羽和薛平书的官职最高,她便让人偷偷送了信给他们,想求他们帮忙。
两人身为舔狗,尤其是钱道羽,为她一生都未娶妻生子,对爱慕的女人所求所请,岂有不应之理?
他们不仅自己欣然为之,还串连了其他知情者一起,上奏海氏女之事,言必称海氏七娘或因赐婚一事出了意外,为皇室名声计,为抚慰海氏一族计,另立一名海氏女为太子妃,此举很有必要。
皇帝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犹豫了几日,便降下旨意,赐婚海八娘为太子妃。
这事便这样成了。
往后几年,海八娘都稳稳的做着她的太子妃尊位。
但是么,后来诸王齐使力,太子倒台,她跟着太子一起被圈禁在东宫不得出。
因这事,苏玉娇没少动用从前的关系去求人,但始终都不成,涉及到储君之争,头铁的人硬上,也能叫他有来无回,更何况钱道羽等人,还算有些脑子,没敢贸贸然轻举妄动,只是私底下的动作不断。
苏玉娇甚至病急乱投医,去求当时手握重兵的容晏,容晏却连见都没她,只道是不认识此人。
苏玉娇闻之有如万箭穿心,至此是彻底死了心。
后来太子自焚,东宫一干人等全都被烧死了,密卫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去找苏玉娇,说是受太子妃所托,让她代为护佑此子。
苏玉娇刚刚痛失爱女,正值万念俱灰之时,接下了这个重任,她知自己一人之力势微,定是护不住这个孩子的。
彼时她的夫君海老爷又病重,她只得又向钱道羽等人求助。
几个核心人物,串连在一处,一齐定下此后二十年的计谋,小小的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孩,就顺势被隐于幕后。
一隐便是多年。
……
清音也是由此方才得知,先太子妃海八娘的前未婚夫,刘五郎,便是都察院刘大人的胞弟。
当初苏玉娇为女退亲,肯定是不能做在明面让人诟病的,所以便使心腹收买了刘家下人,害死了刘五郎。
这事她虽做得极为隐秘,但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最后肯定是查到了真相的,只是当时海八娘已被赐婚给太子,刘家纵是知道真相,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除了先吞下这口恶气,他们也不敢立即报复回去。
只是太子早已倒台,海八娘已经死去多年,海家大不如前。与之相对的,这十几年来,刘家地位蒸蒸日上,刘大人也已官至正二品,可刘家压根就没有要找海家报仇的意思,委实是叫人十分失望啊。
看来容九郎的婚事,她得好好在容母跟前吹吹风了。
……
真相都解开之后,清音从薛平书那里得知了真正的太子遗孤所在地,便直接找了过去。
看着眼前重病缠身,瘦得脱了形的年轻男子,她细观其面相,并未怀疑他的真实性。
他确实是皇室血脉无疑了。
只是,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看见突然出现的她,年轻男子脸上并无多少诧异,或是惧意。
他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脸上便泛起不健康的潮红色。
他很平静的问她:“你是来找我的吗?”
清音点头,没有言语。
他抬手示意她坐,“为了我,死了不少人吧。”
清音坐了下来,仍是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他。
他微微垂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你能来,可见外面是败了……”
对于这一点,清音倒是回应他了,“你的感觉不错。”
不仅仅是败了,而是连败都没有机会败,就全玩完了。只是这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刺激眼前这人,怕一个不小心,人就直接挂了。
他问出这几句话之后,似乎就撑不住身体了,一只手抓住椅子扶手,一只手则掏出一块锦帕,按住嘴唇咳嗽起来。
那样竭力而又隐忍的咳声,让人见了很难再防备下去。
尤其是顺着他的手指处,竟溢出鲜血来。
可见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然而清音只是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似是早已习惯了那咳出来的血似的,慢条斯理的将血迹擦干净,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手,做完这些,他仿佛虚脱一般靠在椅背上,微微闭上眼睛。
“没用的。我死了,还有旁人。”他突然又道,脸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啊,还有旁人,平阳侯府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道屏障而已。
她知道,蜀王他们不正在被钱道羽他们带着绕圈子吗。
可是这帮人又能留下多少后手呢?
杀之不尽是绝不可能的,蜀王他们过一遍之后,她还会再清理,务必要让他们绝望至死才行。
就是,这个人,可惜了的。
他未必不知自己被利用得透透的,但他这样破败不堪的身体,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出去未必有多好,留下至少能活到现在。
她站起身来,他睁开眼,直直的看着她,问道:“你要杀我吗?”
清音摇头,无甚必要,他没有几日可活了。而且,这最后的几日,他所要承受的病痛折磨,绝不轻松。
这便足矣。
“为什么不早点来……”早点送我解脱。
他看着她,又像是看着其他什么,声音淡漠,辨不出喜怒。
清音走近两步,指着他衣袖处道:“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我会让你承受比现在还要痛苦百倍的病痛折磨,直到你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