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面板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阎昭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来到了另一片天地。
再要细看,那面板已经消失不见。
满心不解的阎昭正要找系统一问,就又听到身后“咚咚咚”三声。这声音紧紧相连、接连响起,几乎叠成了一声。她颇困惑地转过视角,便对上了三个……手牵着手跌在一处的小孩儿。
因着当时太过混乱,阎昭是既没听到秦云溪的呼唤,也没瞧见他几人的动作。面对这样跌成一窝的人族崽子,她奇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说呢?鱼盈盈觉着有些丢脸,李湛还没弄清楚情况,至于秦云溪——他垂眸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道:“脚下踩空,不小心跌进来了。”
好嘛,本来是舍身救师父,被他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三个小笨蛋。他如是说,阎昭也如是觉得,鱼盈盈动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一看秦云溪那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模样,又觉得没必要了。
太刺目了,她甚至有种捂住眼睛的冲动。
于是阎昭道:“下回当心些。还好这次是跌进秘境里,要是直接摔下岛,你会被乱流撕碎的。”
又对鱼李二人道:“你们也是,小心点儿。这种时候,一定先自保。”
她自己就主动跳了一回,那种痛感,还是不要随便尝试的好。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三个想救“人”的反被教训了一顿,而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乖乖地点头、点头,再点头。岛间乱流乃世间最危险的事物之一,现在回想一下,少年少女们竟也生出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鱼盈盈抚一抚胸口,压压惊,忽然想起正题:“对了,咱们莫非真的是摔进秘境里了?”
阎昭道:“是。”
他们所在之地一片白色。倒不是天地之间空无一物,是被好几面灰白的墙壁包裹了起来,又不知为何,墙面上散出阵阵光芒,将这白扩得更广更远,以至于四面八方,唯有人是不同色的。
这地方与外界长得大不相同,其实不用阎昭说,三人也心有所感了。然而毕竟是头一回进到这种“封了魔头”的秘境,他们心里还是存着一些侥幸,盼着有人能说一个“不”字。
但阎昭自认是个很诚实的魔。
最后的希望被无情打破,鱼盈盈长叹一息,想,这事儿要是被师尊知道了,她可就真要成了“野性子”了。事已至此,倒不如想法子把莫晓明捉回去,将功赎罪,遂问:“昭姐姐,这儿是秘境,那莫晓明呢?”
这事儿阎昭早已留意。视线所及,俱是一片寂静,连灵气的流动都很缓慢,活人留下的气息就分外鲜明。她道:“走远了。”
也幸好那莫晓明已经走远了,不然照他们这般闹腾,肯定会把他引过来。
人不在就好,要是他不按计划做坏事,秦云溪等人反而不好料理他。三人从地上站起,各自收拾好,都将武器拿在手里。
他们当然也没有直接往前去,而是往身后探查一番,确定自己是真出不去了,这才开始想别的。
鱼盈盈听的传闻最多,四处转了转,略一沉吟:“这儿好像没有魔气,是不是真有前辈与魔一起被封在此处,已经将之镇压了呢?”
这可不好说,但若真有前辈在此,他们出去的几率就大一分。
阎昭也不扫他们的兴,只道:“不论如何,先往前走走吧。”
魔也好,仙也罢,反正都不在此处。
秦云溪却有别的想法:“若师父像先前一样以灵力轰击,能否破开秘境的封印呢?”
好问题,阎昭也很想知道。然而李湛却道:“这禁术我在书中见过,凭蛮力破它不开。唯有寻着封印凭依之处,查清其状况,才有可能想到法子将它解开。”
阎昭:……你怎的又见过呢?
行吧,这就是不能硬闯的意思了。
说到此处,李湛又补了一句:“不过既然莫晓明敢来,也应该知道出去的办法才是。”
既不得不跟住莫晓明,又不能轻易将他惊动。空气中的灵气愈加稀薄,几人却好像抓住了希望的尾巴,精神了不少。不必言说,也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了。
下指令的仍是阎昭:“走吧。”
这回得到了一致响应。
秦云溪与其他人一起应是,但没急着走。他先将玉佩取下来,挂回脖子上,又正了正衣襟,好好将红绳藏好,这才提着明虹,道:“还请师父帮忙探查。”
那是自然。
路只有一条,不宽不窄。要是并肩同行,遇上情况恐怕不好施展。三人一合计,最后的队列就如是组成:李湛走最前,鱼盈盈走正中,秦云溪在最后,压阵。至于阎昭——她直接分魂而出,飘在李湛的前头。
当然,她有小心地用上隐匿术法,少年少女们看她不见,只以为秦家师父是在施展神通。
莫晓明是真的走远了。秘境之中,一时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哒哒哒哒,一顿,是墙面微凸,遮住了他们的视线。阎昭先行,看了看空荡荡的前路,又转回来:“无人。”
过了这个弯,道路竟宽敞了不少。空气虽仍然憋闷,人却已经能并排前进了。
说来也奇,自打进入了这个秘境,他们竟连一只活物都没见着。先前令阎昭感到亲切的那股气息,如今也一并没了踪迹。唯有莫晓明留下的活人气,不紧不慢地往前头伸展着。
这片白色……干净得让人发毛。
愈是前行,空间便愈是开阔。终于,这白茫茫一片几乎扩成了一方无垠的湖泊,叫人们沉沦其中,忘记了寻找出路。
李湛同鱼盈盈仍在往前走着,眼神却已经不再清明。白光是那样的柔和,他们好像回到了母亲的腹中,不必思考也不必担忧,小婴孩儿嘛,既没有灵气,也不必战斗,只需要……在这里畅游而已。
头脑尚且清醒着的,居然只剩下秦云溪一个。
看久了白光,他的眼睛有些干涩,但始终未放下防备。于是在阎昭再次探路回来,道了句“小心脚下”时,少年立刻止住脚步,低头一看——
白墙白地之间,不知何时竟冒出了一具白骨。它横着扑在地上,一只手伸出来,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横跨了半条路。
只差一点儿,他就要踩到这手骨上了。
秦云溪及时止步,旁边两个却没有。一个绊在白骨的后腿上,一个把脚卡在了地上这位的胸骨里,噼里啪啦地往前摔去,撞在阎昭开启的防护罩上,又叮铃哐啷地跌回来。
可就算是这样齐齐摔了个肉疼,他们也没醒过来。不仅没醒,还摸索着从地上捡起剑来,要继续往前走。
装得跟个正常人似的。
秦云溪:……
他赶紧上前一步,跨过白骨的手,好歹将这两人给拽住了。
阎昭也:……
这场面,她是第一次见。这两人走得迫不及待,前面却也不是什么康庄大道,反而是个堆了十几具白骨的大坟场。照他们这种没头没脑的走法,哪怕不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也是要把别人踢得粉身碎骨的。
……带孩子真是够累的。
这么一比,帮着拦人的秦云溪是如此的可爱又省心。阎昭叹口气,道:“云溪,捂住耳朵。”
她难得这么喊他,少年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用去捂了耳朵,李湛和鱼盈盈自然就没了人拦,脚步一迈,又要向着尸骨堆去。
笨蛋当前,阎昭心里是满满的无奈。她将小黑球托在掌心,道:“系统,帮忙调个面板,要那个‘系统背包’的。”
“系统背包?昭昭你要干嘛,这个不能装活物的哦……”
要是把李湛和鱼盈盈收容进来,也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可嘴上这么说着,它还是把面板找了出来。
它拿到的初始空间很大,几乎没往里面放过什么东西。背包格子里一片空荡,打眼一瞥,好像只有第一格里有东西。
然后阎昭的手指便点在了第一格上。
【物品:洞箫(未知品级,待检测)1】
【选项:扔在这里/取出来】
不必说,阎昭当然是选了“取出来”。
【已取出:洞箫(品级未知,待检测)1。】
【检测到当前环境为:系统空间,目标物品已转换为数据状态。当前解析度不足,物品重构率:35。】
真是够低的。洞箫绝声凭空出现,被阎昭一把抓住,握在手中。入手的感觉有些古怪,远没有原来的顺手。无妨,她摆好架势,轻轻一吹。
“叭”一声长吟。
箫怎么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系统不懂,它只恨自己没有跟秦云溪一样捂住耳朵。刺耳的声音直入脑海,这一刻,它好像看到了那辆把它曾经的身体送走的大卡车。车身呼啸着向它撞来,而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着闭上眼睛。
天在转,地在震,“叭——叭——”的声音在它脑中来回响着。
秦云溪分明已经捂住了耳朵,仍是身子一僵。这难听至极的箫声好像能掀开人的头盖骨,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径自闯进去,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前头两位毫无防备的,乍被这样的声音往脑子里一刺——
压住思绪的白光慌忙逃了,鱼盈盈猛然清醒过来,一眨眼,就看见自己左脚抬起、将落未落。
……这要是落下去了,马上就能踩碎一颗圆溜溜的头骨。
而这人好像是新死不久,还没烂完,骨头上尚且带着长而浓密的黑发。再仔细一看:这还不是一具孤零零的骨头,它被另一具白骨抱在怀中,躺得安详又惬意。被对方的小臂托着,它脖颈微微后仰,这才把脑袋伸到了鱼盈盈的脚底下。
而这样的白骨,在此地还有许多具。
李湛也醒了。他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噌地拔剑。这一回,剑不再是防身所用——一个黑影掀起李湛身前的白骨,突地从他身边窜过,直直冲向秦云溪。李湛的剑就紧跟其后,向着那黑影刺去。
同时低喝一声:“秦师弟,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