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死对头
听到秦榕说完外界的那些传言,秦越当真是哭笑不得。
他什么时候拜了神仙做师父了?
这古人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贤侄,你老实告诉我,难不成,你昏迷那段时日,当真是有了什么奇遇?”秦榕看着秦越,小眼睛微微眨着,脸上满是好奇与八卦。
就算有什么奇遇,也不算什么嘛。
这古人不也曾误入过桃花源吗?
也有那山里樵夫,不过是看了一局棋,未料世间已白驹过隙,早已过去百年。
这些可都是书里记载的。
对于秦榕这种死读书的书生来说,书里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看着秦榕满脸好学的模样,秦越越发觉得无奈。
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
身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秦越刚想否认,可一想到自己穿越而来的经历,顿时就哑了声。
说起来,要不是他穿越过来,那周家父子,兴许真的就没命了吧。
真论起来,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老天爷救了他们。
秦越这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在秦榕眼中,立即就变成了某种“不可说”的暗示。
“我懂了!有些事,不能说,也不可说!你放心,世叔决不会再问了!”秦榕嘴上说着不问,可心里分明已经有了答案,看向秦越的眼神,简直就是发光发亮。
他这贤侄,果然不同凡人啊!
难怪他如此大胆,原来是成竹在胸,早就跟师父打好招呼了啊!
“哎,是世叔杞人忧天了,贤侄切莫怪罪啊。”秦榕没了心中的忧虑,又恢复了平时老好人的模样,甚至看向秦越的目光中还带了几分看稀世珍宝的亮光。
还是爹有远见啊,让他替秦越去跟族学打了招呼,又替他们兄弟交了束脩,等越儿日后去了族学,是该让敏儿好好跟秦越学习!
“对了贤侄,还有一事,忘了跟你说了。族学那儿,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你与平儿,待守孝一结束,便可回去继续上学了。陈夫子也说了,若你有什么问题,也可去向他请教。”
按理说,守孝三年,不问世事,可哪有人真的闭门三年大门不出的?
只要不是太过分,也无人追究。
而且,这回不需秦荐廉提点,秦榕也记得要帮秦平一块解决上学问题。
听到这话,秦越倒是眼睛一亮。
作为一个曾经的教授,秦越是极其在意弟妹的教育问题的。
这些日子,他翻阅了原主留下来的几本不值钱的书籍,让他松了口气的是,大晋的文字,与他所熟知的并无多大变化。
他不敢轻易教别的,只能教这俩小只练字识字,以及一些最为基础的内容。
可老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
如今可是孩子们学习的最佳年纪,决不能如此荒废过去。
秦越正愁该如何解决弟妹的义务教育问题,没想到秦榕就送来了好消息。虽不能马上送去学堂,可有了陈夫子的话,他也方便开口了。
一对一的私教,可比大课堂贵得多了。
“以你的聪慧,待你回了学堂,想必假以时日,就能将你落下的功课都追上来的。”
秦榕看着秦越,满满都是信任与期待。
“当然,平儿也不能误了功课。”秦榕又补充道。
秦越从秦榕眯起的小眼睛里看到了一个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事实。
原来,在秦榕眼中,真正的失学儿童是他,而秦平才是那个搭头。
不管怎么样,能够解决秦平的上学问题,秦越还是心怀感激。
“多谢世叔。”秦越真心道谢,又问了学费的事。
秦榕这回是死活不肯再收他的钱了。
“这束脩,就当时我替敏儿教的,日后待你去了族学,替我好好提点一下你这个弟弟。”秦榕的脑子第一次转这么快,迅速给自己找好了理由,还是以自己儿子秦敏的名义。
如今的秦越在秦榕眼里,就跟那庙里神仙座下的仙童一般,与他攀上亲戚,那就无异于鸡犬升天啊!
秦越与秦敏本是族亲,却是相隔甚远,勉强能够称一声兄弟,可在秦榕口中,秦越与秦敏俨然就是亲兄弟一般。
秦荐廉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今日这般开窍,恐怕要欣慰至极了。
见秦榕如此坚持,秦越也没再拒绝。
既然收了束脩,那某种程度上,他也算得上是秦敏的老师了,那他日后就做好这个老师,对得起这份学费吧。
“那便多谢世叔了。”秦越恭敬拱手道。
“何必这么客气。早知道,就该带着敏儿一起来,让他多跟你学学。”
秦越只道不急不急。
说来也是心虚,虽然上一世念到了博士,可是如今重新返学,秦越却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毕竟如今的学问,与他过去所学,相差甚远啊。
不过,学习方法总是相通的。
好在,他自小受外公影响和熏陶,秦越的古文底蕴还算不错。
想来,他总不至于……沦为族学的倒数第一吧?
秦越忍不住自我安慰。
而此时的秦敏尚且不知,他爹就这么三言两语,给他预定了一位小老师。
还是他曾经那么讨厌的秦越。
此时,秦敏正与几位同窗一起迎接从白鹭书院归来的秦轩。
以前在族学的时候,秦越和秦轩被称为秦氏双秀,自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这二人,长相、才学,皆不相上下。
只是家世而言,秦越略胜一筹。
秦越自小家境优越,又有父母宠爱,性子比家境一般的秦轩更为骄纵一些,也更容易开罪于人。
同样被宠大的秦敏,自然是更喜欢谦逊温和的秦轩。
这三人,其实年岁相差不大。
论岁数,秦越和秦轩同年,只是秦越月份大一些,勉强算得上是兄长,而秦敏则比他们小一岁,是三人之中最小的一个。
昔日在族学的时候,秦敏便喜欢跟在秦轩身后。
后来,秦轩娶了姚氏之女,得到机缘,前去白鹭书院,秦敏也并不嫉妒,只是替秦轩感到高兴。
得知秦轩要回家,秦敏早早便为他安排了接风宴。
“景辰兄!”远远地看到秦轩,秦敏当即便高兴地起身相迎。
景辰,是秦敏去了白鹭书院后,由那里的夫子给取的字。
如此殊荣,秦敏甚是羡慕。
“多日不见,大家还好吧?”秦轩今日一身清浅色的袍子,端秀白净,一笑便如春风拂面,让人倍感亲切。
“我们跟往日无异。倒是景辰兄,你去了白鹭书院,这气度也愈加不凡了。”
今日一同前来替秦轩接风的,都是往日族学里与他交好的同窗,言语之间自然也都是追捧为主。
“那是自然,那白鹭书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闻名的书院,据说那里的夫子,皆是博学之士,各个都有功名在身呢。”
“景辰兄,日后你若是飞黄腾达,可千万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同窗啊!苟富贵,莫相忘啊!”
秦轩浅笑温润地看着这些人眼中呼之欲出的羡慕。
他嘴上谦虚地说着“哪里、哪里”,心里却是忍不住得意。
若非他向来端得住,只怕就要让人看出来了。
君子端方。
秦轩自小便被父亲如此要求,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能让人看出来。
不管心里有多少龌龊,只要在人前,他都得那个仪态最佳的翩翩君子。
为了做这个君子,秦轩从小就被要求不能表露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是最完美的假人,扮演着世人最喜欢的角色。
“诸位说笑了,我如今不过是小小秀才,又哪里谈得上什么飞黄腾达呢。”秦轩脸上挂着最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又谦逊。
“哎,谁人不知,进了白鹭书院,就等于半只脚踏上了锦绣之路,这每年的金榜,白鹭书院总能占据大半。景辰兄,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咱们秦氏一族的复兴,可就要看你了。”
听着这般吹捧,秦轩脸上依旧是完美无缺的谦逊模样。
尽管他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哎对了,你们听说那个秦越的事了吗?”
不知是谁,提到了秦越的名字,现场气氛蓦地一窒。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秦轩早已从父亲口中听说了秦越的事。
要说秦轩最讨厌的人是谁,那一定非秦越莫属。
自小秦轩便被拿来与秦越比。
二人就是天生的死对头。
秦越聪慧,有“神童”之称,那他就得比他更聪慧、更有才。
秦越得到夫子夸奖,他就得比他更努力,更勤学,日日不敢懈怠。
自小,秦轩就活在秦越的阴影之下。
父亲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看看人家秦越。
秦轩的父亲秦放比不过秦越的父亲秦昭,便盼着儿子比人家儿子强一头。
秦轩自小就活在这样的重压之下。
无处诉说的苦闷。
好在,这座压在他身上的大山,早已被他亲自掀翻。
秦越自甘堕落,成了人人唾弃的败家子,而他却是众人称颂的少年秀才。
他还娶了原本属于秦越的未婚妻,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了白鹭书院的学子。
秦越的人生,已经被他尽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