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男人一直没理他。沈绰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水,瞪大眼睛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踏实不少。
柚柚揉了揉眼睛,从小屋出来,看见沈绰,欣喜喊道:“小爹爹,你回来啦!蚕宝宝呢?蚕宝宝你带回来了吗?”
“嗯,我……”沈绰刚要放下水杯答应。
却见萧定北忽然放下装蚕的篮子,严厉瞪了一眼柚柚,喝道:“回去睡觉,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
“唔……”柚柚扁扁嘴,有些委屈地望了一眼沈绰,就耷拉着脑袋郁闷地回房了。
沈绰惊讶地眨了眨眼,咽了咽嗓子,心说,吃错药了?平时没见他这么吼过他儿子啊,还是柚柚今天犯了什么错?
猜了半晌,沈绰想做个和事佬,上前干笑道:“你,你别那么凶嘛,小孩子只是好奇……”
“……”
沉默间,男人突然转过身面对他,英俊的长眉微皱,薄唇欲言又止。
虽然相处有一段时间了,沈绰还是有点怕他的气场,不自然地退了一步,诺诺道:“你,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察觉到他疏离的姿态,萧定北又想到刚刚他在外面和那个青年有说有笑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就回忆起沈绰之前的种种劣迹,其中最可恶的一点就是他自甘堕落,放荡招摇,每每深夜归来都是跟自己洋洋得意地炫耀他在外面又怎么讨其他有钱男人欢心,说各种奇葩挑衅的话来激怒他。
原以为他是真心改过,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马脚。
萧定北骤然感到被欺骗后真心再一次错付的苦涩,没好气道:“柚柚还小,麻烦你那些不检点的行为别招惹到家里来。”
“啊?我,我干什么了?”
沈绰本以为自己晚归没做饭惹他不快,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误会。
他连忙走上前,抓住对方衣袖,诚实解释:“你你你别误会。我真的是去柳姐姐家拿蚕了,只是我不太懂养蚕的技巧,就问了她一些问题,一不小心聊到傍晚……然后他们家的人又比较好客,非要留我吃晚饭,所以我才回来晚了……”
“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沈绰急得快哭了,前男友就是这么和他分手的。那种心酸和遗憾隔了这么久,居然在异时空勾起了他的共鸣,意外地真情实感起来。
萧定北咬咬牙,狠心远离他,冷漠道:“你总有借口,总有解释。不知道你到底要哪样?给了休书你不要,又假惺惺吊着我们,逗着玩……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恶!”
“我没有!你……你太过分了!”
难得听见对方说这么多话,没想到却是这么伤人的话。
沈绰真的被气哭了,抓起桌边的玫瑰想要扔过去砸他解气。
却没想到手滑扯了一大把鲜红的花瓣下来,愤怒当头,这么一洒,成了满天花雨,扑落男人的肩头。
浪漫氛围瞬间拉满。
空气一下沉醉在怪异的芬芳当中。
“你……”男人惊得身形僵硬,木木地望着他,心头说不出这种莫名欣悦的感受。
沈绰也傻了,喉咙里咕隆一声,都被自己给蠢笑了,干嘛呢这是,他不会以为我在变戏法吧?
吵个架都吵不赢,好没用啊。
“呜……哈哈……好烦啊你。”
他想埋怨几句,吐出口却是又哭又笑。
本来还在气头上,结果又觉得自己撒花的样子落在对方眼里肯定很傻,便不自觉想笑。
无奈泪点和笑点都低的他,一秒就破功了,只好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膝,把脸埋着哭笑不得。
不得不说,这声娇嗔,太勾人了。
男人握着手,掩饰性地遮着嘴轻咳了一声,心头一软,目光流连在他蜷缩的影子上。
“哼……”
沈绰死死埋着脑袋,气得牙痒痒,紧紧咬着下唇,哼哧一声,开始不管不顾地低声宣泄,“太冤枉人了……你才可恶……都说了是去拿蚕,你都不信,呜。”
男人脸色微变,眼神渐渐温和下来,心想,哭得这么委屈,难道真的冤枉他了?
沈绰本来生得娇小秀气,抱着双膝呜咽的样子,活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猫,惹人怜爱。
也怪不得他有那么多追求者,哪怕他已婚,都不在乎。仍然那么如痴如狂。
想到这里,萧定北已经无法否认或者掩饰自己吃醋了。
他曾经也很喜欢沈绰,那个单纯还有些傲娇的沈绰。他怔怔盯了地上的人好久。
“起来。”
虽然入春了,但夜里仍有一寒,担心地面凉到他。萧定北语气冷冷,身后的手蠢蠢欲动,想要拉他。
沈绰心烦意乱,根本不听他的,继续缩在墙角卖惨。
男人看穿他那点小心思,沉了口气息,随后俯身力道蛮横地拽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提。
沈绰吃痛大喊:“你干嘛啊?嘶……”
宽松的衣袖滑到小臂去了,露出白皙的肌肤,上面有一颗鲜艳的红点,是守宫砂。
他顿时瞳孔一缩,才意识到沈绰真的没有骗他,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贞洁的象征。
在村里,未出嫁的哥儿和女子一样看重声誉,介于两者体质相似,便也会有这些辅证清白的特点。
萧定北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觉得欣喜,声音都温柔了不少,松了劲道,蹲下去扶他。
沈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挨了骂的小白兔,委屈但凶巴巴地瞪着他。
“先起来,地上凉。”萧定北发愣似的盯着他,心说他要骂回来也成,自己这次绝不顶嘴。
沈绰就是这样,喜欢闹。骂人打人虽然不客气,但总归会消停下来。
沈绰咬咬牙,正欲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哪知一激动,胸腔里那口憋久了的气,刚一吐出来,就变成了……
“嗝~”
“啊我!”
他赶紧用手捂住脸,更郁闷了。丢脸,实在丢脸。难怪吵架他老输。
“噗嗤——”
萧定北回过神来,没忍住侧开脸,笑出了声。
他怎么能可爱成这样?以前都不会的啊。
“你还笑?哼。”
沈绰这下是真的忍无可忍了,软绵绵的力道推搡了他一下,没推倒,他更气了,站起身要走。
结果双脚蹲麻了,跌回对方的怀抱,又急又羞。
“放开放开,你个没长耳朵,不听人话的坏蛋!”
“我……我相信你了。”
男人巴结着解释,神色一慌,又带着道歉的意味,“我错了,刚刚不该误会你……”
沈绰安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但他回忆了下原主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着水性杨花的意味,这家伙会误会好像也说得过去。
算了各退一步,看在你帮我编篱笆的份上。
沈绰的目光一下落到院子里摆着的新竹编上,又觉得这个男人靠谱,要什么就给他弄什么。好像也没必要刁难他。
于是,他抹了抹脸蛋,低眉顺眼地回身面对那人,轻声道:“以后,我去哪儿也跟你说一声好了,这样你就不要怀疑我会乱跑了。”
“……”
男人眼睛发亮,深深盯着他,心口痒得发麻。
好乖的夫郎,连去哪儿都要跟他打包票。以前的自己哪里经历过这种待遇,全是嘲讽和漠视。
沈绰把他的心牵起了,他又怕对方不开心,摔下来摔得稀烂。但此刻,他只想抱他。
“唔……你,你干嘛?”
沈绰从坚实的胸膛里探出脑袋来,迷惑地仰望他,这人什么意思?问话不答,给个抱抱是啥意思?
欸,他耳朵咋红了?
抱得太紧了。沈绰小口呼吸着,皱了皱眉,抬手抓住眼前的耳朵,稍稍用力一扯,烦道:“热到我了,快松开!”
“……”
耳朵被扯得更红了。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喜洋洋地松开他,眼睛里的愉悦十分明显。
沈绰居然真的肯让他抱,以往手指不小心擦到他一下,对方都会暴跳如雷,大闹天宫似的炸毛。今晚他又看到一丝不一样的改变。
或许是他小气了。沈绰真心悔改,当然不会做那些出格的事情。
“哼。”
沈绰松了手,躲避他突然认真的凝视。
萧定北忽然伸出手捉住他的脸颊,用拇指指腹轻轻擦眼尾的余泪,力道轻柔,小心呵护,又有些笨拙,像在抚摸一块美玉。
沈绰微微一愣,怪道:他这是识相啦?啧,又不多说几句话,好像个笨蛋啊!天呐,这是什么闷葫芦主角?
当时真不该弃文的,应该把那本书读完,看看这个憨莽汉怎么就功成名就的。绝对是个奇葩结局!
失神间,沈绰的脸不知不觉被摸了好半天,他反应过来,一把挥开男人的手,气哄哄道:“我困了,不想和你说了。烦。”
瞧见他还有些没消气,匆匆跑进屋子里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萧定北在心中暗暗保证,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让小夫郎见到自己乱吃醋了,惹他生气又哄不好,耳朵都急红了。
但是,沈绰真的好可爱。
他头一次觉得那不是美貌加持的作用,而是从内到外的性情展露。
清悠的月光徐徐升起,照得小院子里一片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