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佩被折腾过来,又折腾过去,可是小小的他,在宫墙的衬托下显得更是那么渺小,不显眼,就算他那日死掉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掉眼泪,他们更是不敢掉。
沉重的脚链在地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领路的小太监不由的多看了虞佩两眼,之前他是见过虞佩小人得势的样子,亦见过他失势的落魄样子,但是今日的虞佩很是不同。
宫中的美人太多,严辰先生与陛下就是佼佼者,相比之下,虞佩的那张脸太过普通了。
可是不知为何,小太监居然觉得今日带伤在身的虞佩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明明还是那样清秀的眉目,玉白的肌肤却与身后的雪景融为了一体,他好似踏雪而来的雪妖,这千千万万的雪花都是为他一人而落下。
小太监拎着虞佩度过了湖上的红木长桥,便悄无声息的退开了。
湖心岛上亭子是秦王专为严辰建的,因为严辰曾助他半月内拿下了韩国的三座城池。
此刻,湖心亭烧着炭火,好似误入了逗留于此的春风创造的世界,亭梁上雕刻的是一些淡雅的花花草草,梁下暖玉做的风铃无法积雪,只会随着风来摇晃着身子。
严辰目光落在身前矮桌上的棋盘上,暖茶被打翻在地上他也全然不管,他与他自己对弈,自然是想让哪方输就让哪方输。
严辰听到了虞佩的脚步声,没有抬头,淡淡道:“进来暖暖吧,路上雪大,别冻坏了身子。”
虞佩撇撇唇,若是严辰真的在意他的身子,就不会让他冒着这么大的雪儿来的。
他的毡帽与肩头满是积雪,发丝也是银黑相间,也难怪小太监会觉得他是雪妖,就连严辰看到他这幅样子,都扬了扬唇角。
严辰落下黑子,清脆的声音仿佛能够传遍整片湖,“我做的糕点可还和你胃口。”
虞佩理头发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严辰,严辰眼眸深不见底,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深,让人难以捉摸,却又勾的人不得不去猜。
虞佩低下头,将松了的发带重新系好,“先生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我吃了一次竟然会觉得念念不忘,只想着陛下可以多赏我几次。”
他只知道严辰要对秦王下药,可是不知严辰会通过什么途径来下药,但这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要身边的人以及秦王知晓,他是忠心耿耿的护着秦王,有人对秦王下药,他亦会用自己的身体去试,至于最终秦王会不会真的被严辰制成傀儡,那就不知他要烦恼的事情了。
严辰笑了一声,他人如美玉,手指纤细漂亮,墨玉做成的棋子落在他的掌心中,完全难以严辰手的美丽。
“看来你是死了心的要和我作对,”严辰两指夹着墨玉棋子,他侧着头,墨染的发丝倾泻而下,“要我放弃也不是不可,除非给我找一件更好的玩物。”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他们自然很难想象是芝兰玉树的严辰嘴里说出来的。
严辰目光重新放到了虞佩的身上,少年长得瘦削,眼眸却是明亮的,睫羽一颤一颤的,像是勿入陷阱的小兔子,看似无害,不知道在心中憋着什么坏。
今日的虞佩并不比昨日的好上一点,肌肤更白了,仿佛一戳就会破,娇弱的不行。
“玩物?”
虞佩小声重复道,慢慢的移动自己的身子,更靠近炭火些,他感觉这些日子一来,身子就没有暖过,眼下有火可以烤,他肯定会把握住机会。
严辰站起身来,腰间的佩玉晃了两下,美玉未经雕琢,只是稍稍打磨的光亮了些,保持着最天然的美。
他改变了主意,站在了虞佩面前,忽视虞佩的抵抗,他扼住虞佩小巧的下巴,“我的棋子有些凉了,阿佩你可以给我暖暖吗?”
阿佩?
虞佩看来是“啊呸”比较准确,严辰一定是变着法子来侮辱他。
他看向严辰手中价值千金的墨玉棋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接,但是严辰却没有给。
严辰的声音很好听,如头九天玄月落下了一缕银河,洋洋洒洒,大珠小珠落玉盘,“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暖法,太过无趣了,何况阿佩你双手冰冷,恐怕暖不好,我知晓一处,你想不想知道?”
严辰眼中的笑意多了些,看着虞佩很是抵抗的闭了闭眼眸,敷衍着他:“什么法子。”
“墨玉做的棋子固然是好的,可是冬日放在手中把玩总是冻手,比不上暖玉,可若得一暖穴,将着墨玉棋子暖暖便是胜过千千万万的暖玉,不知阿佩可否借我一用。”
严辰毫不意外的看到虞佩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抓住耳朵拎起来的小兔子,可怜的只能够瞪脚,叫都不会叫一声,叫人更想要欺负他了。
严辰故意读重了“暖穴”二字,想要表示什么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可是严辰生的明月清风,气质淡雅高洁,即便说着下流的话,也独带着一股韵味,怕是让他来读欢喜佛经,亦会如同圣贤书。
“不……”
虞佩抗议的声音还未发出来,严辰手上加重了力道,轻而易举的分开了他的唇瓣,还将他的脸颊掐的生疼,眼眸中快速窜上一层水雾。
他用手去抓严辰的手臂,却无事于补,倒是让他知道了,看似身形单薄的严辰,衣衫之下却是隆起了肌肉。
“你看你急的,我又不是那么下流的人,自然不会做出那样腌臜的事情,不过阿佩生的好,恐怕身边的人亦会对你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说的暖穴是你这处。”
严辰语气有多么温柔,当他把冰冷的棋子塞到虞佩嘴中的时候就用多么不容抗拒。
他手指夹着墨玉棋子,抵着虞佩粉嫩的舌尖,可是舌头一点点败退,明明是它的领地,却不得不屈服于他严辰,缩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虞佩贝齿洁白,像是白玉打造的。
只塞了一枚棋子,当然不足以满足严辰,很快第二枚微凉的棋子进入了虞佩的嘴中。
虞佩合不上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棋子滑入他的嗓子里,津液分泌到了嘴角,他难得的在严辰的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厌恶。
他抓住着机会,用力的咬了下去,连同严辰的手指一同含在了嘴中,牙齿磕在了严辰的指骨上。
虞佩看到严辰微蹙了一下眉,心中终于舒畅了很多,可是他也不好受,嘴里含了几枚棋子,塞得脸颊鼓鼓的,棋子边缘划过他嘴里的嫩肉,疼的他眼角滚落下晶莹剔透的泪光。
严辰原本是想要强行掰开虞佩的嘴,但是瞧着虞佩挂在脸上的泪珠,他只是用指尖刮了虞佩舌头一下,软软的,温热,还特别会躲人。
严辰的手指以及他碰过的棋子都带着淡淡的莲花香,起先虞佩只是闻的话,自是觉得好闻,如今吃到了嘴里,便完完全全变了味,更是苦涩的很。
就好似宫外的人人都觉得宫中好,仿佛进入到了这里,生命便不再会被视如草芥,其实不然,在这里权势就算再大,说不定那天就死了。
虞佩自小无父无母,他是靠着谄媚,看人脸色,靠着嗟来之食活下来的,他见过太多生死,知道自己的性命从来都不是由他来作数的,所以他渴望权势,势必要曾经瞧不起的人踩在脚下,即便多恶劣的手段他也会去做。
他有一段被人抹去的过往,他当过小倌,在他还小的时候,大概是他生的一般,老鸨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让教习老师教他一些“本事”,能不能够活得下来,全看他自己。
他应该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十四岁那年,他还未接客,楼里起了一场大火,除了他,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好似是因为楼中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人。
他也应该死的,可是擦着手上血的男人看了一眼蜷缩在血泊上的他,轻飘飘道:“多大?”
他木讷的愣住了,鼻尖全部都是让他作呕的血腥味,他多么想不用呼吸,这样他就不用闻到了这气味了。
身后的侍卫踢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十……十四……”
男人一身黑色华衣,狼毛领口不积雪,“十四……先养着吧,等他能够接客了,再找个小倌楼送进去。”
只因为男人的一句话,虞佩就不用死了,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那样的人,掌控旁人的生死,他觉得他大概不会那么心狠,他会让很多人都活下来。
严辰换了另外一只手将虞佩的嘴掰开,抽出了自己的手指,倒也没有继续为难虞佩,虞佩口中的墨玉染了津液,更加的光亮玉润,他凝住目光,“只是这个样就受不了了?还要保护秦王吗?”
严辰在松手的瞬间,虞佩低头将嘴里的棋子都吐了出来,上好的墨玉棋子掉落在雪白的狐狸毛地毯上。
虞佩重重的咳了两声,嘴里淡淡的莲花香迟迟都散不去,他抬起一双眼尾染着殷红的眼眸,倔强坚韧的盯着严辰,“要,我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秦王。”
严辰的目光从虞佩的脸上淡淡扫过,手帕擦去了他玉白的手指上的水迹,却抹不去那温热的触感。
他的眼中多了些疏离 ,“既然这样,下次就不是塞棋子这么简单了。”
严辰将手帕扔到了炭火上,看着丝绸手帕变成了灰,而后单手负于身后,静静的望着湖的对面,直到有太监跑过来禀报,秦王让他们去角斗场一观。
虞佩下意识的多看了严辰一样,严辰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角斗场建在秦宫后的深山中,驱马车到山脚下,就必须徒步登上一千多层的台阶。
放在平日里,山路崎岖,台阶一侧靠着峭壁,一侧便是悬崖,烟云缭绕,一眼望不到尽头,繁茂的树影被山中潮湿的雾气吞噬。
更不必说这风雪天气,上个山便是千难万险了,虞佩只觉得越往上走,空中飘着的雪越大些,从石壁上凿出来的石阶落上了霜雪,特别滑,他脚上又带着镣铐,铁链碰撞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仿佛冥路上的奏乐。
虞佩的鞋子亦不防滑,他已经在好几个石阶上滑倒过了,还好他抓住了一旁突出的石块,不至于让自己摔下去,但是每次都被吓的不清,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白色的衣衫上也被雪水打湿,不可谓不狼狈。
若是身侧无人,他一定会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可是眼下……
虞佩看向身前的人影,他与严辰就属于那种人比人能够气死人的,严辰一身绛紫色的衣衫,风光霁月,玉秀临风,身侧的小童还给他打着伞,他是一点雪都没有沾染到。
刘公公被罚受了重伤,如今陪同的是一个更加年轻的太监——周公公。
周公公亦是有意讨好严辰,让严辰多为他家陛下出谋划策,说不定过上几年,这天下就都是秦王一人的了。
说着说着,就说多了,周公公将楚国送来一位美姬的事情都告诉严辰了。
“这位楚国第一美人,听说倾国倾城,冰肌玉骨,在楚国的时候,多少名门富商子弟豪掷千金就为见她一面。”
严辰听得并不走心,只是在听到“冰肌玉骨”时想到了一个人,他微微侧眸,身后的少年气喘吁吁,呼出的热气很快与淡淡的烟雾混在了一起,过于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唇色也是极淡的,虞佩的发带不知道何时被寒风吹落,眼下万千青丝落在他的胸前身后,两日接连流泪的眼睛微微红肿,便显得那双眼眸眼白少一下,瞳孔黑的发亮。
洁白无瑕的雪景坐落于虞佩的身后,这一刻,虞佩只是清秀的面容染上了一丝妖气,好似他就是从深林中走出来的雪妖。
虞佩堪堪又要滑倒,再抬眸的时候,他的面前多了一双玉白的手,他下意识看去,严辰温和的笑着,“阿佩,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