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今日无事,赵浩江也躲了起来,张酸奶只得邀请自己的室友出去玩,去逛商场。
宁清同意了。
正好换个地方修行。
于是张酸奶在前面走,宁清在后面跟着,她的目光从左右行人身上、脸上扫过,有时也停下来观察一下行道树的落叶情况、不知漂泊了多久是否孤寂的流浪猫,还有绿化带里变得越来越少的昆虫。
“你好墨迹啊!”
张酸奶有些不耐烦了。
宁清默默看她一眼,内心很静。
今天温度大概在4°左右。
张酸奶依然穿得单薄。
路旁的行人也有穿得少的,大抵是修为高一些。穿得厚的也不见得就修为低,也可能是喜欢温暖,或者随大众罢了。通常正式的修行者都很少会被零度以上的温度冻病,但仍会觉得冷,除非持续利用灵力发热。
据说玉京冬天是要下雪的。
白市不下雪。
一年中白市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需要穿袄子,其余时候就算是冬天也很温暖。
倒是白市背后的山上会下雪。
宁清跟着陈舒上去看过。
没走两步,她又停下了脚步,路边的银杏掉了一地的果子,银白色的,陈舒会用这个东西来炖汤,苦的,一点不好吃。
怎么又想起他了。
不能老是什么都想起他。
这样思考太单一,对修行不利的。
但又要顺其自然。
矛盾了,没办法了。
宁青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跟在张酸奶背后踏上台阶,走向柠檬商场大门。
外头有人在推销,有人在游行。
有小孩哭着闹着要吃糖。
陈舒带她来多是逛超市,张酸奶则带她逛一二楼:一楼是卖衣服鞋包首饰的,二楼主要卖一些运动产品和电子产品。
“你看这围巾!”
张酸奶将一条红色的围巾展示给她看,咧嘴露出笑容:“你有没有觉得围巾围着很好看?有种很温柔很安静的感觉?你觉得我要是围一条围巾会不会很好?”
宁清默默看着她的表情。
看得出她希望自己给出肯定的回答,但她不会,她甚至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唉……”
张酸奶把围巾放了回去,很烦躁。
总共就一个室友,还是个哑巴,好不容易拉出来玩玩,结果一句话也不陪她说,她可真是太难受了。
上下打量一眼这个室友——
她的身材很高挑,腿又长又直,头发在脑后编了个麻花辫,用一根很漂亮的彩色系带束了出来。穿着虽然简单,但是以张酸奶的眼光看来是很顺眼的,越看越好看。
这个室友很奇怪。
起初张酸奶认为她是个很漠然的人,像是宗门里的一些人一样,天资卓越,但往往只在乎一样或少许几样东西,此外多数事物在他们眼中都是完全无趣的、没有必要的,更不会把心思和时间花在打扮上。
这对他们而言是种严重的浪费。
宁清很多地方都符合这类人。
例如她的天才与冷漠。
可后来张酸奶又在她身上找到了很多矛盾的点。
例如她会打扮自己,会保养皮肤,会做发型,会买好看的衣服,有时候还会化一点淡妆,她甚至还做了美甲。
就像群里那个小学妹一样!
张酸奶印象中的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情的,他们觉得毫无意义和必要性,他们也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眼中的自己,甚至有些极端一些的人都不把其他人看作是自己的同类。
而且宁清还在其中一根手指上画了一坨便便,就算普通姑娘也不会这样吧?
张酸奶迫切的想要问她,想知道答案,但这时候的宁清又不会回答她,哦对平常估计也不会回答她,这可太挠心了!
“你很怪诶宁清!”
宁清依然看着她,思索着她的想法。
“啊!!”
张酸奶使劲挠了挠头,又带着宁清逛了逛二楼,买了一双很贵的适合武修、武者的鞋子,以及一身宽松的衣服。
走出柠檬商场,买一大把烤肉。
张酸奶随手分了一半给宁清。
宁清也不在意,她递过来就拿着,拿着就开始吃。
“嘿!”
张酸奶又笑了一声。
对了,这个室友还很喜欢吃,上次不知道哪里买回来的饺子,都不肯分给自己,小气得很。
然后拿着烤串往前走。
刚才门口游行的人坐在了商场门口的广场上,全部静坐,举着牌子。
张酸奶拿着香喷喷、热腾腾、撒满调味料的大肉串走过去看,这才发现这是一群素食主义者,举着各种各样的牌子,上面写着不同的反对吃肉的标语,还用了三种语言写。
除了汉字,还有蓝亚语和什么语。
字写得有点丑。
怕看不清,张酸奶站到了他们面前,凑近了盯着看,同时不由自主的读了出来:“不吃肉不会死……”
读完,抓着大肉串撸了一大口,嘴巴两边被竹签拉出了红油的痕迹。
继续看下一条:“动物不想被吃……”
嗯这肉串可真好吃!
“吧唧吧唧。”
“不吃肉不会死……”
张酸奶目光往下一瞄,发现面前的举着牌子的人就在看着自己,于是她好奇且礼貌的弯下了腰,不懂就问:“大妈,你们这个除了汉语和蓝亚语还有一个是什么语啊?”
问完又撸一大口。
可真香啊。
大妈冷冷的看着她,但还是保持着礼貌,讲解道:“是东边妖国的文字。”
“哇你们懂得真多!”
“……”
“你们为啥不吃肉啊?”
“吃动物的肉积累业障,间接造成杀孽,也对身体不好。长期吃素不仅保护动物,还可以使得身心更加轻盈。”这个瘦不拉几的大妈盯着张酸奶手上的肉串,那肉串散发出浓烈味道,“我们宣传抵制肉食,相当于做好事,可以积累功德。”
“噢……”
张酸奶拖着长长的尾音,不忘咬一口肉,嚼吧嚼吧咽下,才又说:“我有个更好的积累功德的方式。”
“什么方式?”
“你去把那边路上停的一排车都给刷了,保证所有人都感谢你,肯定积德,积大德。”
“……”
“你觉得咋样?”
张酸奶一边用单纯的眼睛看着她,一边撸着肉串。
“……”
“咋不说话?”
“……”
“嗯?”
张酸奶有些奇怪,小声嘀咕:“你也开始修闭口禅了吗?
“不说算求!
“有什么了不起……”
张酸奶又走到了下一个人面前,依然大口撸着肉串,读着他面前的标语。
那个阿姨脾气暴躁一点,瞪着她说:
“请你离开这里!”
“为啥?这是广场诶……”
“我们在这里静坐。”
“那你说话了诶!”
“……”阿姨被噎了一下,然后再次强调,“我们在这里静坐!!”
“坐就坐呗,我又没叫你们走……”张酸奶奇怪的说着,眼珠子一转,“那你念个顺口溜,念出来了我就走。”
“……”
“你念!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念快一点,不准像我这样慢吞吞的念。”
“红鲤离……”
“库库库!”
“……”
“诶你咋不念了?继续念啊!”张酸奶凑近了看着她的双眼,很友善的鼓励道,“再试一次,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呢!”
“……”
“试一次嘛!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
“……”
“你们连不吃肉都受得了,这点小挫折就把你打垮了吗?”
“……”
“哦呀!今年闭口禅还挺流行……”
“我真想教训教训你!”
“啊?”张酸奶举着肉串露出吃惊的表情,“为什么?好可怕!”
“你走吧……”
“哼……”
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张酸奶吃着肉继续往前走着,就这样把每一张牌子上的标语全部看完,期间肉串吃完了,她还回去重新买了一道——她平常在宿舍刷综艺的时候,也老爱准备点零食,所以这并不是故意的。
“嗝~~”
张酸奶抓着竹签往天上随便一丢。
竹签纷纷扬起,却又停在空中。
“去!”
竹签全部往前飞去,直直扎进镂空垃圾桶的空洞里。
张酸奶看向了不远处,自己的室友也吃完了肉串,安安静静的站着,神情清淡,盯着她看——好像是知道她已经完事了,室友默默转身,迈开脚步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嘿嘿……”
张酸奶小跑着过去。
身后一群人死死盯着她。
……
晚上。
陈舒在研究一个从时谦那里获得的现代法术,同时和宁清开着视频。
视频中的宁清格外安静,她捧着《一本书》认真看着,微低着头,眼帘也微微低着,眼睛很美,修过的眉毛略显细长,精致得恰到好处的鼻梁往下,嘴唇有些薄,轻轻抿着,形状也很好看。
她就这么专心的看着书,对视频另一边的陈舒一点也不在意。
就好像没有开视频一样。
“啪嗒!”
陈舒手中的笔掉了,他弯腰去捡。
才刚刚从画面中消失,宁清立马就察觉到了,目光也随之从书上移开,盯着已经变得空荡的画面和还在摇晃着的椅背。
等陈舒再抬起头时,便见到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你干嘛?
“奇奇怪怪……”
陈舒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笔,这支钢笔虽然不贵,但可是潇潇送给他的,用了很多年了,当时的小姑娘攒了好久的钱呢。
再抬起头时宁清已经没再看画面了。
“诶对了!”
陈舒一句话又让她抬起了眼帘,然后陈舒对她说:“我这周末去帮石教授整理圣祖方体出土的文物了,就是那个暑假的时候我给你说过的石教授,我都给他说好了,到时候他给我加点学分……我们学校怪得很,每个学期除必修课的学分以外,都还要从其它方面拿到三个学分,才有领奖学金的资格,石教授说能直接给我拉满。”
宁清又低头看起了书。
一直到持续到该修行的时候,陈舒才和她挂了视频。
但这时潇潇又发来了视频通话。
陈舒顺手点了接听。
小姑娘眼圈有点黑黑的,对他说:“姐夫,我有几道题不会做,姐姐现在又傻掉了,你给我讲讲。”
“什么题?”
“法术原理竞赛题。”
“竞赛题?”陈舒仔细看着屏幕中的她,“为什么有黑眼圈了呢?”
“我之前报考了全法竞赛。”小姑娘表情很坚毅,“我要像姐姐一样在全法竞赛上拿到好名次,被玉京的大学特招。”
“好厉害呀潇潇!”
“我已经通过了省上的预赛,我第一名呢!下个月是全国赛,我要来玉京的,如果也能拿到好名次,下学期我就可以不用上学、去到玉京接受训练了,明年夏天的全球赛上如果还能再拿到好名次,就可以在玉京读大学了。”
“下个月?”
“嗯!”
“那我们在玉京等你。”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然后声音一软,“姐夫我好想你们……”
“我和姐姐也很想潇潇呢。”陈舒露出温暖的笑容,小姑娘比姐姐直接很多,这很好,“但是还是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姐姐也想我吗?”
“想啊。”
“想打我吧?”小姑娘有点害怕了,给姐夫说,“我最近骂了姐姐好多次,等到姐姐放假回来,肯定会打死我的。”
“好多次?”
“嗯!越骂越害怕!”
“那你还骂……”
“我忍不住……”
“没事没事。”陈舒还是安慰道,“要是姐姐真的打你了,你就给姐夫说,倾诉一下。”
“好的!”
“最近还在天天吃土豆吗?”
“没有了。”
“有吃肉吗?”
“有的。”
“什么肉?说来我听听。”
“包子里面有肉的,米线也有肉的。”
“那能有多少肉!”
“肉多的就多一点,肉少的就少一点。”
“……”
“……”
陈舒默默的看着她,小姑娘脖子微微一缩,露出害怕之色,不用怀疑,是装的。
“什么题?讲来听听。”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