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入户大门被人从里面猛地踹开,走出的人正和言尘迎面对上,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小尘,你回来了?”言锦皮笑肉不笑地说,算是打过招呼。
言尘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言锦,
或许是他演戏模仿明宵真人模仿习惯了,此刻居然下意识回想先生面对言锦是什么样子,然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明明是站在台阶下仰视言锦,却偏偏用一种俯视神情,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呦,家里挺热闹啊,哥哥。”
言锦的脸顿时又黑了一个色号。
又是砰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一把椅子从客厅侧窗飞出来。
言尘看了看那满地的碎玻璃,笑得真诚,“看来爸爸和白芷阿姨的身体也很好。”
房内的争吵随着那一把椅子的飞出而告一段落,只剩下陆白芷低低的啜泣。
言尘心里很奇怪,这种级别的言家年度大戏,为什么他看了半天,却只有陆白芷和言济仁两人唱双角,
言奶奶呢?言文燕呢?这种时候不该少了她们呀。
“爸爸叫我回来吃饭。”言尘上了两级台阶,见言锦挡在前面,没有让路的意思,算是解释了一句,也同样是一种宣告。
言锦眼睛依然盯在言尘身上,刚见面时的阴郁此时已经尽数收敛,他淡淡一笑,又变身为温和兄长。
“恐怕是吃不成了。”言锦回头看了眼,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要不哥带你出去吃吧,现在这个时候进去,也是让长辈们难看,回头要是把气撒在你身上可怎么办?”
言锦说着想要揽言尘的肩膀,却被他轻易躲过去。
“行啊,我们出去吃,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怎么能不进去问候一声?”
言尘闪过身,越过言锦推开了别墅大门,走进去时见到陆白芷正坐在沙发上,低头哄着怀里的一个小婴儿,
言济仁正远远地坐在另一边,沉默地抽着烟。
见言尘进来,言济仁抬头看过来,微愣了一下,才想到今天叫了言尘回家吃饭。
差不多半年没见,这小儿子出落得竟然越来越英俊帅气,而且精神也非常好,丝毫没有以前病病殃殃的样子。
言济仁并不关注娱乐圈,不过也听说过周凤清导演的大名。
言尘才刚出道不久,第一部处女座就是周导的试水网络剧,紧接着又进了周导正儿八经的大制作历史剧,
各路大咖小花都对他欣赏有加,可以说是星路亨通,如有天助。
看来算命的说得的确不错,言尘天生极贵之相,保不准以后就会大红大紫。
虽然言济仁以前看不起那些演员明星,只觉得都是“戏子”,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然而近几年随着文化产业发展,越来越多的地产老板都开始转行投资影视业,明星效应越来越有影响力,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某些一线明星拍一部电视剧的片酬,顶的上一个中小企业几年的利润。
所以言济仁的观念也渐渐转变了,此时看着言尘,就好像看着一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小尘回来了?”言济仁阴沉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站起身,“过来我看看,怎么瘦成这样。”
“李阿姨?李阿姨?快点,饭好了没有?”
为了躲避男女主人世纪大战而把自己藏在厨房里的李阿姨走出来,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客厅内的一片狼藉,笑着说:“都好了,好了,已经可以吃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听着有些蹒跚,言尘抬头看过去,见是言奶奶一步一挪地走下来。
言尘在看清言奶奶的模样时,着实一惊。
才短短半年而已,言奶奶怎么老成这样了?
言奶奶从来不像其他老太太那样染头发,说那是不正经的老狐狸干的事,不过头发白得并不严重,只在两鬓有些斑白,足以成为炫耀的资本。
可是此时的汤奶奶,就好像半截入土的人,不仅是头发全白了,曾经的满面红光也变成了焦黄蜡纸,颤巍巍一层贴在一把干枯的骨头上。
看到言尘,言奶奶居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空洞无神的眼睛有点泛直,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敢看与言尘对视。
“奶奶,你这是生病了?”言尘关心的问。
“没,没有。”言奶奶勉强笑了笑,轻手轻脚地从楼梯走下来,尤其是在经过陆白芷时,步子明显加快了些,好像十分怕她。
言济仁解释道:“你爷爷前一段时间脑出血进了医院,虽然抢救成功,没有生命危险,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你奶奶自从爷爷病倒之后,精神状态也是越来越差了。”
“爸,别总当着奶奶的面提起爷爷,省得惹她伤心。”言锦跟在言尘之后,提醒言济仁。
言济仁长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烦躁。
汤臣又看了一圈,“姑姑呢?”
言济仁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往陆白芷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你小弟弟每晚都哭,白芷怕他吵到姑姑,让她搬出去住了。”
言尘很意外地挑了下眉。
“好了,先吃饭吧,小尘也很久没有回家了,我们得好好为他庆贺一下。”
言济仁说完,又沉着脸问了陆白芷一句:“你吃不吃?”
陆白芷表情很不好看,却还是强行挤出个笑容,“怎么能不吃呢?”
言济仁没再理会她,等所有人都在餐桌边坐定,言尘终于冲出空来问明宵真人。
“先生,他们这是怎么了?才几个月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该不会是你那布置在院子里的法术起了作用吧?”
明宵真人轻蔑道:“他们哪里值得我动用阵法?我不过是想了个方法,让他们原形毕露而已。”
所以还是因为布置了法术啊。
言尘很好奇,想要用五行之眼看一看,这房子里的五行之气有没有什么异样,谁知道刚打开五行之眼,他却一下愣住了。
只见餐桌周围,言奶奶,言济仁,万芸,言锦,还有刚出生未满周岁的婴儿,加上言尘在内一共六个人,其中有三个人,身上居然完全看不到金色和绿色的光。
这三个人,分别是言济仁,言锦和那个婴儿。
言尘十分震惊,这还是他能看到五行之气之后,第一次看到有什么人,或者更确切地说,有什么东西,是完全没有五行之气反应的。
这太奇怪了,万物皆源于五行,连路边的一颗石头都会有金属性和木属性之气,更何况是堂堂大活人?
“先生,为什么他们身上没有光?”言尘问,看着周身干干净净的三人,心里有点发毛。
在眼前充满光的世界里,他们三个就像是黑洞,任何五行之气到了他们周围,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宵真人的吃惊度并不比言尘小,显然他也是刚刚发现言家人这种异样的。
“难道说,他们就是逆五行之人?”
“什么意思?”
“这也是玄术界的一个传说了,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人见到过,便以为这只是个虚构的故事……”
相传,当年有一个修真世家,不知动用了什么术法,遭到术法反噬,从此失去五行之力,
而且血脉里留下一种奇特的痕迹,让他们身体与天地间的五行之气属性相逆,导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五行之气反应。
这术法刻印在他们的血脉里,一代一代相传,这就意味着,在这条血脉里,永远不可能再有修士出现。
而修士与这些人亲近,也会受到影响,渐渐变成普通人,能力被封印。
言尘听明宵真人解释,听得眼睛发直,拿着筷子半天没动。
言锦注意到言尘的异样,问了一句“小尘”,其他人也跟着看过来。
言尘总算回过神,却什么也没说,神游天外一般放下筷子,直奔洗手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端端冒着金色和绿色两种光。
“既然言家的血脉中有这样的特点,为什么我还有五行之气的反应?是因为先生你附在我身上吗?”
明宵真人沉吟片刻,“有可能。”
言尘发了一会儿呆,仔细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和母亲秦长醉七八分相似的脸,却没有找到半点言济仁身上的影子。
他知道,他和言家人不一样,除了刚才说的那种原因,还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言济仁吃完饭叫言尘去书房,很是关心了他一番,言尘却一直溜号,对言济仁的问题也比较敷衍,
言济仁暗自懊悔,觉得是他在秦长醉刚去世那段时间,过于苛待了这个儿子,他心生怨气也是正常。
“今天就住在家里吧?这一回去,又不知道多久才能见一次。”言济仁见言尘实在是心不在焉,叹了口气,颇有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言尘这时却突然问了言济仁一个问题。
“爸,你是怎么认识妈妈的?”
言济仁一愣,不知道小儿子为什么突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他陷入回忆,过了半晌才缓缓道。
“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不过我们以前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你妈妈她是高官的女儿,周围的朋友也是非富即贵,我呢?”
说到这里,言济仁自嘲地笑了一下,这还是活了二十多年来,言尘第一次见到他那个总是颐指气使的爹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只是一个从农村考到城里的穷小子。”
言济仁回想自己娶到秦长醉的经历,至今想一想,都觉得仿佛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
和每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一样,言济仁开始为找工作忙碌,假期只能抽空回一趟位于燕京远郊的乡下家里。
还记得那天艳阳高照,他为了省路费,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沿着省道往家走,半路上扎了带,却还有几百里地,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麦田,连个鬼影都看不见,他只能推着车靠两只脚走后面的路。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小轿车顺着省道驶来,在经过他时缓缓停住,车窗降下,那个平日里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秦家大小姐坐在后车座上,“你好,看你有点眼熟,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嗯,我是燕北大学的。”窘迫的处境被美女看到,尤其还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任何一个男生都会感到难为情。
“那就没错了,我也是言北的。”秦长醉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轻易化解了言济仁的拘谨尴尬,“车子坏了么?我顺路载你一程吧。”
“你这是去哪儿?”
“去洛城探亲。”
言济仁上了秦长醉的车,人生也从那个下午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