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文发出痛苦的惨叫,可是那声音明明听着很凄厉刺耳,却连附近的声控路灯都没能点亮,
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的声音一丝不落地笼罩起来,无法被外面听见。
这一刀扎到了孙玉文的大腿动脉,鲜红的血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石砖地面,填补了这条路上最后一点未曾沾染血腥的空白。
孙玉文挣扎着想要逃离,一点点向远离两个男人的方向爬,可是却显得那样无用,
两个男人也不追,就那么看着他慢慢爬,甚至像是看到了什么趣事一样,粗野地笑出声,一边继续在他的身上补刀。
而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明宵真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的双眼只是盯着漆黑一片的无梁殿。
就在这时,明宵真人听到了一个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敢置信。
“所以……先生其实早就知道,孙玉文今晚会遇害?甚至是你有意让他输光了气运,让他的死期提前?为什么?”
明宵真人一直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想办法让言尘陷入了沉睡,这人却依然醒了过来。
他醒了多久?他都听到了什么?
也是在这同一时间,石砖小路尽头的无梁殿内,竟是突然亮了起来。
两个正在向孙玉文施虐的男人也被亮光吸引,都住了手,而孙玉文已经因为疼痛失去了意识。
“安魂木!是安魂木!”两人齐声惊呼,眼中均显出贪婪。
安魂木,为安天下亡魂而生,遇横死枉死之血,遇不甘不忿之怨,方可显出真身。
明宵真人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第二件东西,可是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他听见言尘在精神世界里说道:“原来先生就是为了这个,才会看着孙玉文走上死路。”
他的语气是那样震惊,也充满了失望。
那两个男人此时已经向着无梁殿奔去,明宵真人目光沉郁地盯着他们,不紧不慢步出了阴影,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对言尘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劫持孙玉文的两人冲到无梁殿大门前,其中一人手轻轻一拂,便让大门上的锁开落。
无梁殿正门缓缓向两旁打开,显出满室金光,整座宫殿都像是沐浴在金辉之中,从房顶的屋檐,到地面的木质地板,连同那供奉的数百个抗日烈士牌位。
两人痴迷地看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想到什么,面面相觑起来。
“不对啊,不是说安魂木只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木雕么,这怎么整座宫殿都在发光?”
“是不是因为那个人还没有死?”一个人指了指后面躺在地上的孙玉文。
“没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安魂木安魂木嘛,没有枉死之魂,又哪来的安魂?”持匕首的男人重新走到孙玉文身旁,抬手就要划向他的咽喉,谁知匕首却忽然脱手而出,向旁飞出去。
石砖路上走来一个年轻人,脚步无声无息,举止近乎优雅。
“什么人!”两人喝问。
“不想死的话就让开,不要挡路。”年轻人声音不大,却给人以压迫感。
“我看是你找死!”两人中的一个冷笑,并指为诀,在身前快速划了两下,只见一个车轮状的光纹图案出现于半空中,那搅动着的光纹好像绞肉刀,携带着凌厉之势向年轻人推去。
不需要继续往下看也能预料到,当那东西触碰到年轻人的身体后,会发生怎样的惨剧。
言尘被那人施展的法术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几乎能感觉到光刃割在面颊上的刺痛,
可是明宵真人操控着他的身体,居然不躲不闪,他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明宵真人伸出右手,如空手接白刃,竟直接从那金色阵术光纹中插入,轻轻一握拳,便将那阵术光纹震碎,使之化为点点金屑。
那出手的修士大惊,“你究竟是什么人?”
从那人出招,到明宵真人破招,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明宵真人脚下步子甚至没有丝毫停留,一步步迈向无梁殿。
两个修士被逼得不得不后退,彼此对视一眼,放开五行之力布下法阵。
明宵真人看着这一幕冷哼,“不自量力。”
接着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画了个圈圈,那两名修士所布下的阵法中,所有用到金属性之力的部分全部失效,直接废了整个法阵。
两人这才看出来,原来这年轻人只能操纵金属性之力,顿时会心一笑,以木水火土四种五行之力重新布置阵法,
虽然效果比之前那个差了很多,却是他的克星。
然而新的阵法施展出,却依然被年轻人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开了,他们的五行之力就好像突然全部失控,被那年轻人随心所欲地操纵。
“这不可能!你明明只能操控金属性之力。”两个修士错愕。
明宵真人倒是不吝于让两人死个明白:“金为火所克,木为金所克,相克者相斥,而水为金所生,金为土所生,相生者相吸。”
“五行相生相克,牵一而动全身,你们以为只不动用金属性之力,便能克制我?如今的小辈,真是狗屁不通,愚蠢之极。”
两个修士听得愣怔,仿佛醍醐灌顶,居然有种那么多年的术法都白学了的挫败感。
明宵真人也不再理会他们,站在无梁殿正前方,抬手结出法印。
“这位前辈,既然想要得到这安魂木,就要解开封印。”两个修士见明宵真人实力深不可测,生怕他一个不高兴让他们灰飞烟灭,因而见风使舵,十分狗腿地上前献计献策。
“哦?那你们说,这封印该如何解开?”明宵真人偏过头,似是好奇的问。
“听说是要找齐了七七四十九个气运极盛的人,等他们气运消磨殆尽,再带到安魂木附近宰杀。”
明宵真人幽幽道:“是么,可是我不想让那个人死,又想取安魂木,你们说,该怎么办?”
两个修士突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下意识往后退。
这时候明宵真人低声笑起来,那声音在两人听来,好像催命的梆鼓,他们转身就跑,却不料已经有数千道金光化为剑刃,向他们追去。
随着噗噗一阵声响,有剑刃打进两人身体,顿时见了血,他们也顾不上查看伤口,只为了逃命,飞速在半空招唤出传送阵法,纵身跳起跃入传送阵,消失在半空。
而随着两人的血滴在石砖路面上,无梁殿的光亮骤然加强,周围也起了风。
明宵真人并指抵在额前,低声默念:“戊辰已巳大林木,壬午癸未杨柳木,庚寅辛卯松柏木,戊戌己亥平地木,壬子癸丑桑柘木,庚申辛酉石榴木,天下之木,皆归我用,起!”
在极致的光芒中,无梁殿突然烧着了,大火一遇木质结构,蔓延得非常快,几乎瞬间便将整座宫殿吞没,
然而那火苗也是奇怪,好像只盯准了无梁殿烧,即便火舌在无梁殿毗邻的林木上舔过,也未能燃着半片树叶。
承载了安魂木封印的无梁殿在大火中一点点化为齑粉,然而一块滚动着淡绿色光晕的巴掌大小的东西,却如凤凰涅槃,自灰烬中冉冉升起,向明宵真人手中飞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接到那东西时,突然有人横空冲出来,企图半路夺取。
明宵真人动作却比那人更快一步,在抢夺者几乎要得手时,一掌拍向那人胸口。
那人不敢硬接,只好向后避让,可是却错失了夺取安魂木的最佳机会,
安魂木收入明宵真人掌中,言尘这时才看到安魂木最为真实的样子。
原来它竟然是一块巴掌大的木雕,木雕的造型,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松鼠。
那人一次没有得手,却不肯放弃,又几次尝试,即便是言尘也能看出,这个修士的道行可比之前两个强多了。
以明宵真人为中心,四周相继出现传送法阵,幽蓝的阵术光芒宛如冥火,将这英武陵内照射得鬼气森森。
先前逃走的两人去而复返,这回有了同伴,底气显然足了不少,只是身上被明宵用灵气打出的伤口仍然在。
“明宵真人,我们无意冒犯,只要交出伏魔链和安魂木,自然放你离开。”那企图抢夺安魂木的人戴着黑色面罩,看不清脸面,但显然是这些人中的头目。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来送死么?”明宵真人负手立在包围圈中,语气淡淡地问。
那头目笑道:“听说过真人生前的事迹,可是如今前辈也只剩一缕灵体,还要附在别人身上,恐怕与当年也没法相提并论了。”
他看着明宵真人冷笑道:“奉劝真人还是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也好尽早回去交差。”
明宵真人笑了,眼睛却连看都不屑于看他们:“好,你们不妨试一试,看能不能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安魂木在他掌心里变成淡绿色的光团,没入到身体里。
言尘在那安魂木的光团进入身体的一瞬间,忽然体会到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和经脉流入体内,温暖又轻柔,充满了生机和力量,
那些修士见明宵真人毫无转圜余地,只好来硬的,可是即便他们所有人一起上,也无法控制住他,最后那头目急了,用语言刺探。
“伏魔链,安魂木……如果不出意外,真人应该还要找三样东西吧?可是我家主人想找齐这五种东西,是有特殊的目的。”
“不知道国师大人想要这五样东西,是为了什么?”
头目说着,又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明宵真人,可是言尘在这一刻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此时这个人正在看的不是明宵真人,而是他。
“难道说,先生也是为了……”
头目的话没有说完,胸口却忽然挨了一重击,当场吐出口血,向后跌坐在地上。
“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话太多了吗?”明宵真人冰冷骇人的视线几乎能凝成实质,金色的灵气重新化作剑刃悄无声息绕上人的脖颈,随时置人于死地。
头目震惊,似乎万没有料到元气大伤的明宵真人还保留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他刚才几乎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可体内五脏六腑俱震,他多年的修行在这个可怕的大魔头面前,形同虚设。
预估失误,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够给面前这位送菜的。
“都滚吧,今晚本尊不想杀人。”
正在此时,又有脚步声传来,这人也是老熟人了。
谢律师手持一柄长木剑,无视在场对峙的明宵真人和一众人,径直走到孙玉文身边,亮出证件。
“特别调查处办案,修士之间的纠纷不归我管,但是修士不得伤害凡人,我要将他带走,你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