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暑夏。
鸣沙荒漠依然呈现出一副荒凉模样,上天赐予的贫瘠土地,注定让这里终年风沙四起。谁能想到,在这样极度恶劣的环境下,竟然隐藏着一片绿洲。
绿洲环绕着绿萝湖,湖水清可见底。几尾鱼在岸边游荡嬉耍,金色鱼尾尤为显眼。天空飘荡的云朵,连同蔚蓝天空倒影湖面,犹如天空之境,世外桃源。
微风吹动,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放眼望去,金光点点。荡漾湖边绿草丛生,不时传来的虫鸣,却让这里显得更加静谧。
“动了,动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身边人做出一个噤声手势,看着女孩兴奋的脸颊,缓缓说道:“羽儿要小点声,鱼还没有咬钩呢。”
话语刚落,只见沉入湖中的丝线开始剧烈晃动,浮在水面的木棍忽然沉入水中。
“嘿嘿,来喽。”手中鱼竿向上一挑,一尾大鱼跃出水面。
“哇,好大的鱼。我们快回去给哥哥熬鱼汤吧!”江羽兴奋的跳起,急忙拿起身边竹篓,将鱼装了进去,难掩心中喜悦。
“好。”吕施张满脸含笑,对眼前江羽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铜鼓寨之战已经过去六天,当日刘博飞以要挟的形式护送靖文帝回朝,吕施张便带着江一牧等人连夜来到这片绿洲。
此地名为坠星谷,相传上古时期,生活在此地的人,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上古仙帝。为了惩罚他们,仙帝扔下一颗星辰,巨大冲击力毁灭方圆千里一切生灵。自此寸草不生,成为荒凉之地。只因终年飞沙走石,又被称之为鸣沙荒漠,更被世人看做人间炼狱。
不知过了多少年,一批逃难之人意外来到坠星谷,发现这片绿洲,在此繁衍下来。随着时间变迁,逐渐形成了一个远离世俗的国度。与其说是国度,倒不如说是部落更为贴切。因为这里的王没有任何特权,与常人无异,人人平等。
然而无规矩不成方圆,随着不断有外人闯入,与世无争的坠星谷终难逃脱被世俗侵袭。
时间辗转,就在百年前,坠星谷也曾面临土崩瓦解。当时余姓一脉临时受命,力挽狂澜,将入侵的蛮族成功击溃。至此坠星谷再次恢复往昔的平静生活,与外界隔离。生活在坠星谷的人,成为世人眼中的神秘部落。
说他是王也好,说他是族长也罢。为了更好的保护生活在这里的人,他最终还是走出坠星谷,开始寻求更高的武学之路。
此去经年,再无归期。
夕阳余晖下,院中缕缕青烟升起,好一副美景,气氛却略有压抑。老钱蹲在炉火旁,若有所思的添着木柴。汝鄢雨桐静坐一旁,柳眉微皱。
“雨桐姐姐,快来看,好大的一条鱼。”
江羽背着竹篓,快步跑进院子里,终于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汝鄢雨桐皎洁的脸上闪过笑意,本就独身一人的她,经过几日相处,变得不再冷漠。接过江羽手中竹篓,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
“是不是一路跑回来的,累坏了吧,喝点水。”
“不累,只要哥哥能早点醒过来就行。”
江羽的话令汝鄢雨桐心中一紧。来到坠星谷已经六天,江一牧却一直昏迷不醒,只能依靠些流食补充体力。当得知绿萝湖内金尾鱼的营养价值后,小丫头每天都会缠着吕施张去河边捕鱼。
“还真是一条大鱼,羽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老钱将金尾鱼从竹篓内抓出,摸摸江羽小脑袋,转身去熬汤。
房间里,江一牧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已经恢复血色。在吕施张的妙手下,身体机能与正常人无异。至于昏迷不醒的原因,吕施张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人知道,此时的江一牧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同样的满天飞沙,同样的荒芜人烟。内心的孤独与荒凉的环境,让他隐隐感觉不安。想要逃离,可无论怎么奔跑,呐喊,都没有任何回应,就像被束缚在这个孤独世界里。
一沙一石一人一世界。
这,便是所有。
过往历历在目,父亲,汝鄢,靖芮,这些人的音容相貌不断浮现在脑海里,仿佛就在身边,手却触碰不到。
一片虚无,江一牧惶恐,害怕,愤怒。陪着他的,仅有手中玄天剑。
愤怒之时,绝望之际,他仰天怒骂。
恍惚间,天地暗淡。
混沌无光的天空笼罩着荒芜土地,红色彗星横扫天际。
一条狭长的裂谷将大地撕成两半,两道身影站在裂谷的边缘对峙。
其中一人有着刚毅般的面容,双眸之间不掺杂任何色彩。手握修饰朴素长剑,沉稳面孔间透露着些许沧桑。
另一人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铠甲,手中剑垂直于地面。空洞的双眼充满了不屑,两个人都已伤痕累累,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远处喊杀震天,不绝于耳。此时他感觉到两个声音,一个嘶哑微弱,仿佛纤细的风筝断线,随风而飘;另一个则像空洞飘渺,像是通过心灵的交流,若隐若现。
裂谷之中血流成河,无数残躯堆积在一起。一道红光闪过,终于看清那人面容。苍老脸上堆满皱纹,双目却是杀气凛冽。
似曾相识的面孔在心里为之一振。真的是他,那个身躯有些蜷曲的垂暮老人,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挺拔。
忽然,一阵不绝于耳的嗡嗡声响起。他集中思绪,却发现对面老人手中利剑,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自己,无数道剑划破苍穹,气急速奔袭而来。
这一刻,他彻底震撼。
面对凌空而来的数道剑气,咬紧牙关,瞳孔一阵收缩。直至凛冽剑气刺穿喉咙,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醒啦,醒啦。”
惊呼声从房间里传来,紧接着花九娘的身影跑到门口,满脸的喜悦难以言表。
“江公子动了!”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屋子里。
站在床前,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
直至,江一牧的眼睛忽然睁开。
眼前一片亮光,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耳边传来的嘈杂声音,将他留在荒芜世界的意识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