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邪气朝着谢寂一涌而上，问心剑察觉邪气，瞬间大亮, 剑身脱手而出，将周边邪气横扫一空。
谢寂法身金光大绽, 黑气一瞬从周身炸开, 问心剑旋剑而回，落入他手中, 他反手持剑, 冰冷抬眼：“做梦。”
秦云衣仰头朝上，完全枯竭的身体如同石化一般，仅留一双眼睛, 艰难移动眼珠，看向谢寂。
旁边所有人冲上来, 灵北一把扶住谢寂，慌道：“少君，好吧？”
“无妨，”谢寂声音冷淡，“一些魊灵所带的邪气而已。”
“那……”
“问心剑乃魊灵天克，于我无碍。”
说着, 谢寂推开灵北, 走到秦云衣。
秦云衣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她艰难喘息着。
谢寂垂眸看她，语气平淡：“真弱。”
到这话, 秦云衣睁大眼，她发出如兽类一般的低喝，她的声带已经几乎无法使用, 连句子都说不出来。
观望着她的姿态，谢寂抬手，两块血令从秦云衣身上浮起，落到谢寂手中。
谢寂没有触碰血令，他仿佛看着什脏东西，用水流包裹清晰，缓声道：“弱者便喜欢幻想，幻想有天道，或者第三人，替他完成心愿。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所谓的第三人。”
说着，谢寂将清洗好的血令递给灵北。
他转头看向秦云衣，低头盯着她的眼睛。
“花向晚会过得很好，而，再如何诅咒，也已经注定在这里，这丑陋死去。”
秦云衣看着对方平静双眸，一时有些不确定。
让他堕道？
她拼了命，想将这个人拉入淤泥，想让花向晚痛失所爱，想让这个人堕道成魔。
可他真的不魔吗？
如果他魔，那她做这一切，又有什意义？
花向晚不好好的？
甚至于，正为他魔，花向晚才好好的？！
她一时有些混『乱』，而谢寂看着她神『色』，慢慢起身。
打蛇七寸，他虽然很难真正理解什情绪，可他明白。
毁掉一个人，最简单不过。
他居俯视看着她，最终只留下一句：“真丑。”
说完，他便提剑转身。
而在这句话出来之后，秦云衣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她惊慌尖叫，奋挣扎。可她被黏在土里，与法阵黏在一起，她拼了命想撕开自己黏在地上的血肉，想逃离此处。
不，她不如此丑陋，如此弱小。
她应当西境最强的修士，她不该输，不输，不……
血肉被她强行撕开，她的生命也随之枯竭，在一片“真丑”“恶心”“真弱啊”的声音中，她艰难伸出手，眼慢慢黑下去。
不远处有一个少年，在泥泞里朝她一点点爬过来。
“主人……”
冥『惑』。
眼一切如梦幻泡影，将她彻底淹没，她在黑暗中伸出手。
救救我。
带我走。
冥『惑』。
秦云衣的气息在身后消散，灵南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出声：“少君，少主要活的，这人死了没事儿吧……”
“无妨。”
谢寂克制着体内流窜着的魊灵邪气，没有回头，径直往。
“谢寂！”
刚走两步，旁边便传来了秦云裳的声音，秦云裳喘息着，带着人小跑到谢寂，环顾四周：“后山那边跑的人我都堵住了，什情况？阿晚呢？”
“她去魔宫了，同灵北灵南带着血令去找她。”
谢寂平静吩咐。
秦云裳一愣：“我和灵北灵南？那呢？”
“我身上为邪气所侵，”谢寂神『色』带了几分疲惫，“过去也拖累，们去吧。”
“哦。”
到这话，秦云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嘴询问两句：“那身上的邪气……”
“问心剑乃魊灵天克，”谢寂耐心解释，“我无碍。”
“那就好。”
秦云裳放下心来：“那我们陪阿晚过去，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嗯。”
说着，谢寂便已经破开空间，整个人消失在众人。
灵南看着这场景，想了想，转头看向秦云裳：“秦二少主，我觉得咱们『操』心自己比较实际些。”
秦云裳被这一说，轻咳了一声：“我这不寒暄吗？走吧，阿晚在魔宫等着我们呢。”
秦云裳抬手御剑，领着灵北灵南等人起身朝着魔宫赶去。
这时魔宫已经『乱』成一片，花向晚闭着眼睛在法阵中调息，宫商角羽配合着用乐声为她修复灵。
没了片刻，狐眠便赶了回来，擦了一把脸上血，向花向晚汇报：“阿晚，宫破开了。”
花向晚应了一声，感觉身体中灵基本恢复，伤口大痊愈，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薛子丹走到她旁边，低声道：“感应到了吗？”
“嗯。”
花向晚站起身来，提着剑往：“走吧。”
说着，她便领着人往魔宫内宫走去。
狐眠在领着人开道，她走过厮杀的廊，一路往。
等走到内院，老远所有人便感知到问心剑的剑意，一道光剑悬于内院屋顶，从光剑剑尖落下一道透明结界，将内院包裹在其中放，似一道封印，将上古恶兽困在此处。
花向晚停住步子，跟在她身后薛子丹转过头来，疑『惑』出声：“阿晚？”
“我一个人去。”
花向晚出声，众人都有些诧异，狐眠皱起眉头：“一个人去，怕……”
“无妨。”
花向晚提步往，踏入结界之中：“他已经差不了。”
得这话，薛子丹目光微暗，他拉住想阻拦花向晚的狐眠，低声道：“让她去吧。”
花向晚走结界，结界外没看出来，一入结界，便见乌云蔽日，草木枯竭，乌鸦桀桀停在枝头，看上去一片荒凉。
在这近乎于鬼寂的环境之下，青年身着蓝衣华衫，带黄金具，正在窗边书桌上，低头认真绘制什。
花向晚走到窗边，转头看去，发现青年正在画一幅神像。
阴阳合欢神在他笔下相拥合二为一，神像之下，定离海波光粼粼，无数鲛人仰头看着神明，神『色』中全期望。
邪魔撕破天际，神明合眼不知。
整个画都阴暗底『色』，看上去十分诡异。
花向晚静静看着画作，没有出声，青年一滴血从胸口落下来，滴落在画上合欢神女相的部分。
青年动作一顿，随后有些无奈：“怎脏了呢？”
“都这个时候了，”花向晚目光上行到青年脸上，“魔主有心情作画？”
“这时候？”碧血神君想了想，“什时候？”
“死到临头的时候。”
花向晚提醒。
碧血神君轻笑了一声，他想了想，放下笔来，温和道：“来坐吧。”
说着，碧血神君转身走向屋中，花向晚从窗台撑着自己往里一跃，跟着碧血神君走屋中。
碧血神君领着她走到茶桌边上，茶桌上已经备好茶具，碧血神君招呼她：“坐。”
花向晚着他的话，走到桌，从容落座，碧血神君跪坐在她对，声音平稳：“我本来以为，来了，与我应当刀剑相向，不留半点情。”
“谢寂这一剑够了。”
花向晚开口，看着他煮茶：“我等最后送一程就好。”
“想怎送？”
“魔主有什想知道，我可以答。同样，有几个问题，也请魔主为我解『惑』。”
碧血神君不言，片刻后，他抬眼：“一壶茶的时间。”他竖起一根手指，“我可以允。”
说着，碧血神君将水放上火炉。
花向晚看向火炉，火焰在小炉下忽明忽灭，碧血神君声音传来：“有什要问，问吧？”
“两百年，连同异界打开死生之界的修真界内应，不？”
花向晚他询问，转过头来，看向对方。
碧血神君笑起来，毫不遮掩：“自然。”
“打开死生之界，放出魊灵，杀了谢云亭，在我和谢云亭封印魊灵之时，协助魊灵一分为二逃出？”
“。”
“一半魊灵堕入灵虚秘境，另一半魊灵在这里？”
“不错。”
“为什？”
花向晚盯着他：“已经西境最强之人，有什执念，需要魊灵来帮完成？”
到这话，碧血神君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萧瑟的庭院，他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只问：“花少主觉得，这世上万事万，有低贵贱之分吗？”
没想到碧血神君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花向晚一愣，她迟疑片刻，只道：“我不知道。”
“为何说不知道呢？”
“若有低贵贱，我于心不忍。”花向晚实话实说，跟着他一起看向窗外，“可若说无低贵贱之分，人食牛羊，羊嚼青草，又怎不低贵贱？”
“万年，阴阳合欢神创西境，”水壶开始有声音出现，碧血神君声音平和，“血脉为山河，双眼化海域，万生灵皆孕育神明，创世初始，便定下规则，环环相生，生生不息。可这世上，偏生就有了人，人自封万灵之首，从人身上，又诞生了修士。”
花向晚着，看碧血神君脸上带笑：“修士贵，以天地灵气供养，一个修士所需的资源，乃为一个生灵的千万倍不止。贪婪无尽，便肆意作践，看看的父亲，澜庭真君，当年西赶魔兽，东平定离海，与母亲创下合欢宫伟业，手上杀孽累累，却蒙天道恩宠，有飞升之机。”
“认识我父母？”
花向晚皱眉，碧血神君轻笑：“我毕竟活了这年，西境该见的都见过。”
“到底什人？”花向晚盯着他，“五百年突然出现，说散修，一人血战三宫九宗，屠十六位渡劫修士，登顶魔主宝座，西境什时候有这号人？”
碧血神君没有回答，他微微笑着：“我没说完呢，说，如父母、我、有谢寂——我们这些修士，有活着的必要吗？我们若不复存在，”碧血神君笑起来，“这世上，岂不更干净？”
“所以打开死生之界，就想借魊灵之手，毁灭此世？”
花向晚明白他的意图，碧血神君摇头：“这不毁灭，”他抬眼，说得认真，“这新生。”
“死生之界那些邪魔，”花向晚嘲讽，“以为又比修士好少？”
“他们本邪，滋养到一个程度，天道便会出手。到时候，修士灭尽，邪被天道诛灭，这世上，不就又好好的了吗？”
“那又知道天道不会出手阻止修士？”
“我想，”碧血神君认真回答，“这便天道，让我出生于此世的原。”
花向晚一愣，她看着人，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碧血神君撑着下巴：“想问的就这些？”
“那，”花向晚收起思绪，艰难开口，“那当年，串通西境层灭合欢宫，又留下我，图什？”
“不猜到了吗？”
茶壶中水沸腾着，尖叫起来，碧血神君看着她：“母亲不让魊灵现世，一直阻碍着我，她很强，有她在，于我而言始终心腹大患。当然，本来我只想除掉母亲而已，可，我没想到，”碧血神君笑起来，“谢寂会和结契。”
到这话，花向晚目光微动，她不由自主捏起拳头。
“封印魊灵之，乃锁魂灯和问心剑，谢寂乃问心剑传人，而锁魂灯的灯主，他和结契，和他任意一人，便同时打开两者的封印。当年我拿到一半魊灵，我无法使用，我需要自愿和我换血，我才打开两者的封印。刚好我也要杀母亲，那便一道，把合欢宫给灭了好了。”
说着，碧血神君探过来，看着花向晚，嘴唇微勾：“合欢宫保护的人都死了，只留下，要一个人护合欢宫，护得住吗？”
花向晚不说话，她眼眶微红，碧血神君肯定开口：“护不住。”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求我。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对提出要求，”碧血神君抬手，指在花向晚胸口，“自毁金丹，自断筋脉，奉上一身血脉，我，替保住合欢宫。”
着这些话，往事蜂拥而来。
当年她怎倒在血泊之中，怎样醒来，怎样在醒来之后，清晰意识到，合欢宫会被彻底瓜分，剩余的弟子或许都活不下来。
魔主她的唯一的机会，于她跌跌撞撞去求他。
珠帘背后的青年笑得轻描淡写：“以的资质，谁都不放心活着，让本座护住合欢宫，本座怎护得住？”
“我可以自毁金丹，自断筋脉，以绝程。”
花向晚跪在珠帘外，唇『色』泛白：“请魔主施以援手。”
“我帮，我得到什？”
“魔主想要什？”
对方没有说话，久静默后，对方目光似乎透过珠帘，落在她脖颈的碧海珠之上。
他看了好久，才缓慢出声：“我要的血。”
到这话，花向晚一愣，青年漫不经心：“我要自愿和我换血，与此交换，我可以帮保住合欢宫，愿意吗？”
她愿意吗？
她没得选。
她只剖开心，和他换血，十年一次，一共两百年。
她静静看着带着黄金具的青年，青年目光温和：“这就和谢寂在一起的代价。如果没有和他结契，合欢宫不会倾覆，的师兄师姐，”碧血神君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皆和谢寂而死。”
花向晚不说话，眼泪从她眼眶里滑落下来。
碧血神君继续：“都猜到了，不吗？”
“那，”花向晚捏着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冷静着询问，“已经和我换了血，应该可以解开魊灵，这两百年，为什什都没做？”
“我做了。”
碧血神君神『色』微冷：“我去了异界。”
到这话，花向晚诧异抬眼，碧血神君神『色』冷淡：“和谢寂厮杀了两百年，我本来想带异界邪魔过来的。”
“可输了。”
花向晚着，便知道了结果，她突然有些想笑，她盯着人，从未那发自内心觉得，当年她做得对，谢寂做得对。
她离开谢寂，谢寂修得问心剑最后一式，悄无声息阻止了这场浩劫。
她含着泪笑起来：“输了，所以哪怕拥有魊灵，却也什都做不了，惧怕谢寂，害怕问心剑最后一剑落到自己头上，从死生之界像只狗一样跑回来，然后注定——”
花向晚凑到他：“死在我手里。”
碧血神君目光平淡，花向晚温和开口：“我想问的问完了，我为解答一个问题吧。”
说着，她抬起手，放在他胸口：“知道这些年，为什修为越，身体越差吗？”
碧血神君似乎已经知道全部，他出声：“。”
花向晚笑起来：“我。”
“十年一次换血，毒素就在我血中，修为越，中毒越深。我花了两百年，”花向晚看着他，“和我，都无『药』可解。”
“薛子丹的毒？”
碧血神君并不意外，他神『色』平淡：“他怎做到的？”
着这话，花向晚目光微动，片刻后，她回答：“用命。”
寻常的毒不可作用在碧血神君这样的手之上，最顶尖的毒『药』，必须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两百年，就知道凶手我？”
“我不傻子。”
碧血神君没有言，他看着她的眼睛，好久，他缓缓笑起来，目光带了几分温柔：“阿晚，知道我最喜欢什吗？”
说着，他伸出手，放在她脸上：“我最喜欢的，就这种哪怕全身骨头都碎尽，也要狠狠咬上对方一口那种狠劲。”
花向晚不说话，她的手一寸一寸破入他胸口，鲜血从他伤口流出，碧血神君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继续说着：“我的确差一点就输了。”
“可惜，”他覆在花向晚耳边，“只差一点。”
花向晚的手捏在他心脏上，她动作顿住。
“阿晚，”碧血神君提醒她，“回去看看谢寂吧。”
“从他为离开死生之界堕道那一刻起——”
碧血神君微笑着，脸上仿佛瓷器一般有了裂纹：“们注定输了。”
音落那刹，花向晚猛地捏爆他的心脏。
血肉飞溅在花向晚脸上，人如瓷器炸裂开来。
他脚下一道花向晚早已布置好的法阵冲天而起，试图捕捉原本藏在他身上的魊灵，然而身躯在炸开后却没有半点邪气溢出。
花向晚瞬间睁大眼，随后反应过来什，立刻起身，拽过桌作为镇纸使用的最后一块血令，急急冲出去。
“阿晚？”
一出，所有人都涌上来，花向晚扫了一眼周边，不见谢寂的身影，立刻开口：“谢寂呢？”
“刚才灵北传音过来，说谢寂回宫里休养了。”
狐眠立刻皱眉：“怎了？”
“们等秦云裳回来，剩下的事师姐的。”花向晚快速吩咐众人，赶忙破开空间，“他出事了，我回合欢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