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靠近南裕侯封地，林岚在这一带作威作福惯了，哪里想得到有一天会碰上京城来的人？
她到底也是侯爷府的姑娘，去过京城，见识过京城的繁华富贵，也见识过京城一些人的权势滔天。
光是“京城”两个字，就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
林岚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林岚冒犯了，还请这位小姐高抬贵手。”
沈重锦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带着程来雪就去了附近一家茶楼的包厢里。
程来雪内疚地开口：“对不起，殿下，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沈重锦示意米雪给她们倒茶，她把茶摆在程来雪面前，温和地安慰她：“要叫沈姐姐，跟自家姐姐，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倒是想听你说说你和这位林岚小姐的事。”
程来雪整理了一下思路，娓娓道来。
事情还是跟那位仙长有关。
三年前，玉都干旱，国师预言玉都自有其气运，未曾派人前来救灾。
果然，才旱了大半个月，就有一位白衣飘飘的仙长到了玉都。
仙长脸上带着半块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温和的眼和棱角分明的下颌。
仙长很快就了解了玉都的灾情，在玉都降了一天一夜的大雨。
玉都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但仙长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玉都里租了一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程立作为都主，感念仙长的帮助，曾带着程府众人上门感谢。
当时还只有十二岁的小程来雪一眼就被那只皮毛漂亮的雪兽吸引住了。
年少不知雪兽凶的小姑娘当即就想上手去摸。
雪兽露出一点獠牙，程来雪伸出去的那只手却被仙长的手轻轻握住。
仙长的声音温和，带着浅薄的笑意。
“这是雪兽，雪兽是很凶的，会咬人的，可不敢摸。”
程来雪懵懵懂懂地抬起头，一眼就望见了仙长那双温柔的眼中。
小姑娘一下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了歉，然后小跑着到了母亲身边。
这番举动成功逗笑了仙长。
仙长走到小姑娘身旁，拍了拍她的头，笑意从唇齿间倾泻出来：“来，我带你摸雪兽，保证它不咬你。”
程来雪摸着雪兽柔软的皮毛，满脑子却都是仙长温柔的笑，脸上烧得厉害。
可惜，那天之后，程来雪就再没什么机会见到那位仙长了。
但有一天，程来雪出门逛街的时候碰上了仙长。
程来雪热情地冲上去打招呼，仙长也还记得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仙长要买什么，我可以带仙长去的。”
仙长是来给雪兽买食物的，雪兽吃生肉，委实不适合带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仙长蹲下身哄她：“我带你去买根簪子吧，我要的东西不好买，等下我一个人去买就好。”
然后这一幕就被来玉都玩的林岚看见了。
那会儿林岚也才十三岁，她早早就听说了玉都有仙长的事，只可惜仙长一直闭门，鲜少见客。
这回居然让她在街上就见到了。
林岚当然能认出仙长，仙长那一身不俗的气质，站在人群中与鹤立鸡群没什么两样。
林岚一下就冲到仙长面前，期期艾艾地开口：“您就是仙长吗？您也能给我买一根簪子吗？”
仙长抱歉地笑了一下：“恐怕不行了，我家财有限，只能给程小姐买一根簪子。”
说罢，仙长就带着小脸红彤彤的程来雪进了一家首饰铺，林岚跟在后面，不愿意放弃。
仙长在一堆簪子里挑挑拣拣，挑出来一支精致的金钗，插在程来雪发间。
仙长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幸好程小姐长得玉雪可爱，小小年纪也驾驭得住金钗。”
程来雪一个劲地傻乐，林岚却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后来，程来雪经常去找仙长，从家里带一盒绿豆糕或者梅花糕，说是家里人要送给仙长的。
仙长也不戳破，每次都含笑收下礼物，然后带着程来雪去找雪兽玩。
久而久之，就连雪兽也慢慢熟悉了程来雪，愿意被她“上下其手”。
但在一个雪天，裹得像一个小团子的程来雪再次敲开了仙长小院的门，院子里却空无一人。
雪花落在红梅枝头，压沉了树枝。
仙长以前每天都会处理梅树上的积雪。
程来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落在雪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那位消失的仙长一样。
她知道，仙长离开了，去了那个她大概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地方，那个在大家口中有如神仙宝地一般的，修真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