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番者,澎湖外洋海岛中夷也——《闽海赠言·平东番记》明·沈有容】
那伙杂役,先是愣愣地看着白杏雨带叶星走向小屋,白杏雨关门时那砰的一声响,让他们感觉是自己的心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个中滋味,根本无法用语言描绘。
白杏雨将近及笄,出落得花颜玉容,又是沈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女,跟府里那些随随便便的粗使婆子洗衣浣娘相比,那就是天仙和凡妇的区别。
以他们的杂役身份,根本不敢奢望染指白杏雨。只能苦苦期待,有超一日能够时来运转,美梦成真。刚才和她见上面说上话,即便只是被她骂了一句,都觉得是走了桃花运。
他们也听过传言,说白杏雨已经被新来的小相公勾搭上了。当时还嗤之以鼻,觉得小相公不过是牛马畜生一样的东西,一点本钱都没有,怎么可能让秀甲侍女白杏雨委身。
如果不是现在亲眼目睹,他们哪里会想象得到,自己心中这朵娇小可人的白莲花,会主动拉扯起那个畜生一样的小相公。
而且还这样明目张胆,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那小黑屋!
看来这两人,私下里确实已经好上了。否则,光是换件衣服的事,两人一起进去干什么!
他们也知道,吃了去势药的小相公,没有那种能力。可是男女之事,那种能力可有可无啊!
就像他们最爱听的《美人香》里唱的那样,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
充分说明,就算是女女腻在一起,也能生出如胶似漆的夫妻样!
更何况,小相公只是吃了去势药,又不用像宫里老相公那样,要一刀两断根治净身。
他身上还留着那祸患!
想到那个小相公可能对白杏雨做过的事,那伙杂役彻底心灰意冷,尤其有几个经常在梦里垂涎白杏雨的,此刻已经怀疑起了人生,开始反思究竟谁是牛马。
他们干涉的喉咙里,就像被灌进了醋,心都酸到了底。眼里开始生出抑制不住的怨恨,凶光显露。
领队的王老等在一旁,把那伙杂役绿莹莹的脸色看在眼里,暗笑他们痴傻,竟然跟一个小相公争风吃醋。
车队还有正事要办,像这种年轻下人间勾心斗角的小事,他也见得多了,并不打算当场追究责罚。
叶星跟白杏雨进小屋之前,已经看到那伙挑事的杂役吃瘪的样子,心里一口恶气也就消了。
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粗陋的褐布半袖,又伸开双臂,示意白杏雨过去帮他换上衣服。
白杏雨对叶星美目一横,却看到他又是一脸熟悉的贼笑,怕他胡闹,只能温顺地从小包裹中取出自己带来衣物,仔细给他穿戴起来。
叶星是小相公,能出入女眷居所,就住在沈香翎单独的别院里。这几天跟白杏雨朝夕相处,他别的事没干,倒是把这个小丫头哄得服服帖帖,有事没事就诓小丫头给自己捏肩捶背。两人间这样玩玩闹闹的,早就不生分了。
趁着小丫头俯首在面前给自己整理衣襟腰带,叶星放下双手,握住了小丫头细腰两侧,又蜻蜓点水般地在她额头上嗦了一口。
白杏雨没想到叶星在这种场合下也要胡闹,想到外面就是这么多人,她浑身酥软,涨红了小脸,却顾及着隔墙有耳,不敢出声呵斥他。
叶星温情脉脉,一脸享受地嗅着白杏雨发髻间青涩的处子幽香,没有再得寸进尺。白杏雨是沈府唯二友善的人,叶星视其为亲近的小妹妹,时不时给她来点小暧昧,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她给叶星带来的那件圆领束腰窄袖长袍,质地柔软,前后几处褶皱都需要细细捋平,两人衣襟缠绕之间,不免又是一番耳鬓厮磨。
听着小屋外面的喧闹噪杂,屋里的两人在一种春风化雨般的温馨气氛里,默默不言地收拾了好一阵子,才一前一后出了小屋。
一到外面,叶星就发现自己吸引了众人目光,其中几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让他觉得似乎过于夸张。
这条喵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立地成佛!
没想到自己换上一身长袍,竟然如此玉树临风。
看这帮人的反应,显然是被自己英俊的外表折服了。
哼!真是一帮以貌取人的泛泛之辈!
叶星很是得意,又看到领队的王老在指挥杂役中的两人抬刚才那个柜子,于是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二位真给力!比这犍牛骟马强多了。要不还是放下让我来吧。”
他戏谑地对那两人说道。
他和白杏雨进去小屋半天,那伙杂役早已经满腹辛酸。现在终于出来了,却见他一脸容光焕发,而白杏雨也是满面红霞,断定小屋里已经上演过一番春色旖旎。
这让两个抬柜子的杂役更是心痛得无法呼吸,其中一个手一抖,柜子滑下去砸到自己脚上,痛得在那里原地跳脚。
“废物!那边的两个也过来,赶紧抬上车。对了杏雨,你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领队的王老呵斥一声,又检查了一下柜子有没有摔坏,之后向白杏雨问道。
“嗯。小姐说让领队照顾好她的小相公,进城后安排两个人给他带路,让他四处转转,就这事。”
白杏雨红着脸跟在叶星身后,王老问她话时才抬头回答。
“好办好办,让小姐尽管放心。咦?小相公身上,这件袍子,怎么看着这么像,纪功阁,里的那件,那件袍子。”
王老起初轻松应对,回头看到叶星身上的衣服,突然变得很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白杏雨,话说得吞吞吐吐。
在场不少人早就注意到,叶星穿那件金缕镶边的白丝长袍华贵异常,不似凡品。现在领队的王老也诧异发问,众人又齐齐把目光转向叶星身上。
此时天色依然晦暗,那件白丝袍子,却自内而外透着一层薄薄的微光,叶星整个人被微光衬托其中,看着不似凡人。
“这正是前朝天子御赐那件异宝!火域冰蚕丝袍!小姐说挂在纪功阁里空落了几十年灰,看尺寸正合她小相公的身量,让他穿出去沾沾人气。”
白杏雨一脸自豪地说道,能过手府里一件宝贝,她自认是沾了叶星的光。
几个老资历的杂役,听到火域冰蚕丝这个词后,立即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关于这件宝贝,他们早前多次听说过。沈府前代宗主宁海公,在世的时候官拜前朝定国将军,曾三次统帅水师出海,前往东番迎击犯边的鲵蚮婪番兵,从番兵那里缴获了不少稀世珍宝。
那些宝贝被进献给皇家后,皇家返还了几件作为给宁海公的赏赐。眼前这件火域冰蚕丝袍,就是其中之一。沈家两代人把它珍藏在纪功阁里,说它是沈府镇宅之宝也不为过。
现在竟然会拿出来穿在这个小相公身上!
此刻,王老心中五味陈杂。他自小在沈府长大,更清楚这件火域冰蚕丝袍的出现意义非凡。一个小相公,大小姐为何会对他如此宠幸!
他知道,自己虽然没吃醋,但是也酸了。这让他不禁暗自懊恼,本以为自己一大把年纪,什么事都经历过了,没想到定力还是不够。
“小相公请随老朽过来,去州府路途颠簸,你就坐老朽车驾。杏雨姑娘要是没有别的交代,我们即刻就动身。”
片刻后,王老醒悟过来,当即决定把叶星请上自己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