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乐躺在床上,想着哥哥,心道:这老头倒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他要教我神行功,可我还得找哥哥,哪有时间学那些东西?那棵树也给他砍掉了枝桠,该怎么跑出去呢?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了,罢了,既然一时跑不出去,那就等机会吧,总有能跑出去的那一天……
次日天刚亮,一阵刺耳的“咣咣”声刺入耳膜直冲头顶,尚在酣睡中的高乐顿时七魂飞出了五魂,吓的从床上一骨碌跳了起来,待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刹时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见床边站着老者,一手提着一个铜盆,一手握着个木棍,正“咣咣”地敲得起劲儿。
高乐站在床上,双手使劲捂着耳朵,尖声叫道:“起来啦起来啦,再敲会死人啦!”
“咣咣”声戛然而止,老者道:“敲两下盆怎么就会死人?”
高乐用手指头使劲掏了掏耳朵,一脸痛苦地道:“不骗你啦,真的会‘吓’死人的!”
老者努力挤出了半个瞳孔,说道:“这不是没死吗?我看看你清醒了没有?”
高乐突然将脑袋凑到他面前,一双大眼仔细盯着他的脸打量。
老者问道:“你在看什么?”
高乐满脸的疑惑,道:“你说要看我清醒了没有?可你倒是看我呀?”
老者:“我是看着你的呀。”
高乐道:“可我没看你看着我呀?”
老者扬起双眉,额头上现出一条条沟壑,他努力抬起眼帘:“是不是?我在看着你吧?!”
高乐伸出食指,将他的眼皮向上一扒拉,果然看见一个深褐色的眼珠,口中啧啧道:
“老伯,你这隐藏的也太深了吧?!”
老者抬手对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骂道:“臭小子,敢调侃你爷爷,给我下来,洗脸,晨练。”
“晨练?晨什么练啊?”高乐满脸困惑。
“打今日起,你就是我徒弟了,教你练功,赶紧地,我在外面等你。”言罢,老者提着盆走了出去。
高乐茫然地道:“练功?神行功?那个会飞的功夫?”
……
老者手里拿着盆和棍子,带着高乐出了这所宅子,在林子里走了一刻钟,来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上。
问道:“小子,你几岁了?”
高乐:“七岁。”
“七岁嘛……”
老者想了想,随后抬手指着面前这片广阔的草地,说道:“你围着这个草地边缘跑七圈,听到我的锣声就可以休息了。”
“七、七圈?”打量着眼前几乎望不到边的草地,高乐脑袋有点发懵,嚷嚷道:“这跑一圈起码得三四百步,你让我跑七圈?会跑死人的哎爷爷。”
老者听他嘴里一会儿“老伯”,一会儿“爷爷”地乱喊一气,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介绍一下,我叫乔铮,从今天开始,你喊我师父,不许乱叫了,听见没有?”
“乔铮?师父?”高乐撇了撇嘴,道:“好吧乔师父。”
“什么乔师父?!当我是铁匠啊?”
乔铮骂道:“别油腔滑调地,喊我师父。”
高乐道:“是不是喊一声师父就可以少跑一圈啊?”
乔铮道:“不可以!没的商量。”
高乐:“那我喊你师父有什么用啊?”
乔铮:“……我教你神行功啊。”
高乐道:“那我喊你乔师父。”
乔铮:“加一圈!”
“啊?”高乐怔然,“不是……怎么就加一圈了乔师父?!”
“两圈!”
“……乔师父,不带这样玩的,我才七岁,我跑不动啊。”
“再加一圈。”
“好好好,师父,我跑,我跑,别加了!”高乐终于妥协,撒腿就跑。
乔铮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在草地上飞奔,喃喃道:“果然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渐渐地,乔铮发现了不对劲,本来应该跑成圆形,可是他却渐渐跑成扁的了,而且在逐渐向远处的林子靠近。
一丝讥笑从唇边划过,嘟囔道:“小子,贼心不死啊。”
他没有猜错,高乐边跑边打量着四周,当他发现前方一处林子不够密,似乎隐约看见林中有一条羊肠小道,他就把跑动的圈子缩小了,渐渐向那处靠近。
他扭头向乔铮看去,眼见得离他是最远的距离了,随即撒腿就向那条小路冲了进去,边跑边回头看,生怕乔铮追上来。
跑出大约半盏茶功夫了,看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的样子,高乐这下乐了,他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身看着身后来路,笑道:
“什么神行功,不就是逃跑功嘛,我高乐可不想后背对着人,这功夫啊,您留着自己玩吧,我可要去找哥哥了。”
言罢,他转身就跑……
“咣”一声巨响,从耳膜直窜入脑中,顿时,他眼前金星直冒,脑袋“嗡嗡”作响。
他捂着脑袋抬眼看去,只见面前一个铜盆,盆底正对着他,而铜盆的后面,则是一个人的肚子,顺着肚子往上走,高乐看见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乔铮,眯缝的眼睛变成两道弯弯的月牙,满脸笑意。
高乐突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看着乔铮和他盖在肚子上的大铜盆,苦着脸道:“师父,这样不好吧?!”
“你也知道不要‘后背对着人’,否则什么情况都能发生。”乔铮抬手抓住他的脖领,将他提起来抖了抖,随着一阵稀里哗啦脆响,地上掉了一堆铜板。
高乐蹬着脚惊呼:“这都是我的,我的!”
乔铮松了手,说道:“整天把这钱揣怀里,是打算随时逃跑,是吧?”
高乐一边手忙脚乱地捡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管我呢?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我得去找哥哥,没空跟你练什么功。”
乔铮沉了脸,停顿片刻,说道:“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教你武功?”
高乐摇头:“不知道。”
乔铮道:“我主动要教你习武,却不收你半文钱,你知道这又是为何?”
高乐摇头:“不知道。”
乔铮沉声道:“好吧,小子,我告诉你,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一听此言,高乐蹦了起来,激动地问道:“真的?你知道我哥在哪里?你快告诉我呀,我去找他。”
乔铮沉声道:“他被抓走了。”
“抓走了?”高乐茫然:“抓去哪里了?我去救他。”
乔铮摇了摇头,道:“你去救?就凭你?还没摸上人家门呢,恐怕就被人打死了,别说救你哥,就是连你自己这条小命未必能保得住。”
高乐急声问道:“是谁抓了我哥?”
乔铮道:“撼天虎!”
“撼天虎?那是什么东西?老虎吗?”高乐问道。
乔铮摇了摇头:“他不是东西,是个人,是个很可怕的人,武功高强,欺行霸市,杀人无数,麾下打手上千。”
高乐“哇”一声哭了出来,“那我怎么救我哥啊,他为什么要抓我哥,呜呜……师父,你说怎么办啊?!”
乔铮说道:“不瞒你说,昨晚我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但是只知他们出城向南边走了,却不知去了何处。你放心,我的兄弟们还会帮你去找,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而你呢,若想找到哥哥,救出哥哥,就必须静下心来好好跟我学武功,只有你成为强者,才能打败撼天虎,救出你哥,明白吗?”
泪水在脸上纵横交错,高乐抽噎地道:“听明白了,可是,我要学多久才能学好武功呢?”
乔铮道:“那要看你自己愿意出几分力了,事在人为。”
“撼天虎!”
高乐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脸,噙泪的大眼中闪过坚定而执着的光泽,咬牙道:“好,我跟着师父好好学武功,然后去找撼天虎,把哥哥救出来。”
乔铮的脸上露出了笑意,道:“这就对了,要想学的快,你就要多下点功夫才行啊。所以呢,我该说的也都说了,该告诉你的也都告诉你了,我也不会再盯着你了,接下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知道了师父。”
高乐话音刚落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倒头就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头磕得乔铮有些懵,喃喃道:“怎、怎么着,这就算拜师了?”
高乐好像想起了什么,忙从胸前掏出一把铜板,数出六枚来塞进他手里,道:“呐,师父,您的钱还给您。”
乔铮看着手里的铜板,哭笑不得:“你这是在给学费啊?”
高乐瞪着泪汪汪的大眼,道:“您既然是我师父了,您的钱自然还给您,这不算学费。”
随后又将剩余的所有钱全部都取了出来,一股脑塞到他手中:“呐,这些是我全部家当了,都给你,这才是学费,不过,你得管我一天三顿饭哦,我可没钱了。”
乔铮颠了颠这几十枚铜板,撇了撇嘴:“小子,你还真是……真是会算啊。”
他想了想,将这些钱都揣入怀中,说道:“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成交。”
高乐破涕为笑,站起身来,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师父了,我去跑七圈。”
乔铮道:“不对,是十圈。”
高乐心道:为了救出哥哥,拼了,咬咬牙:“十圈就十圈。”言罢转身就向来路跑去。
“哎哎,你慢点儿!”
身后传来乔铮的呼唤。
高乐跑的飞快,到此刻,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要尽快学会武功,好去把哥哥救回来。
打这一日开始,高乐的目标明确了,他开启了全新的生活,每日寅时起床,亥时休息,腿绑沙袋,在林间、草地上奔跑,劈柴练习臂力和准头,修练内力,而乔铮也真正将他当作了徒弟,认真教习武学。
练功归练功,高乐爱笑的性子却一成不变,顽皮更是他的本性,得了机会总要捉弄一下师父,往师父被窝里塞个蛤蟆,帮师父冲茶的时候塞几根树枝冒充茶叶,饭里塞几颗沙砾,没有他做不到的,只有他想不到的。
乔铮从起初经常被吓到,气到,提着鞋子追在后面打他的屁股,时日久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每天从睁眼开始,都要小心防备,不知什么时候就着了他的道儿。不过,每每看到他的笑脸,心情也是甚为舒畅,这一老一少在这密林中的高墙大院中生活,倒也十分地快乐。于是,索性给高乐起了个小名,唤他: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