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风朝地起,艳阳薄云下。
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再配上那喋喋不休的蝉鸣声,摇摇晃晃的马车,让人心浮气躁,哪怕是车内一盆冰鉴,也驱不散贵人的心焦。
“小姐可吃点小食?”雀儿递上一块芙蓉酥,看着衣裙薄香汗的大小姐。
车中美人用帕子擦了擦薄汗,露出真容,只见她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端是摇晃马车,仪态也分毫未乱。
此女子正是朝中柳相爷嫡女柳仪盈。
柳仪盈眉头紧锁,神色疲倦,眼下是脂粉都遮不掉的淡青色,摇了摇头,又饮了一杯云露茶,淡淡回道:“不吃。”
雀儿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也暗自着急,这月初一小姐大病了一场,醒来就精神不大好,日日做噩梦,前几日碰见个劳什子穷酸道士说要十五上龙渊改命,所以今日才来太平山。
“小姐,咱们老爷可是文官之首的相爷,您是家中嫡女,又身受长辈宠爱,在京城贵女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名声,何故因个江湖道士的话而心忧?”
柳仪盈看着天真无邪的雀儿不禁惨然一笑,却也不愿多说,搪塞道:“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雀儿虽是柳仪盈贴身侍女,但是个活泼性子,更遑论她一个月前还和小姐玩闹嬉笑。如今小姐因为梦境竟性格大变,她有些心慌,没话找话道:“小姐近日不出门都不知京城里出了多大的事情!靖国候府的虞县主竟然失踪了,据说是因为黎公子的事情失了面子,离家出走了,但你猜怎么……”
雀儿说道一半,眼睛滴溜溜得滑向柳仪盈,发现小姐对此毫无兴趣,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讲完,“靖国公在悬崖边上发现了她的首饰,京中盛传她是想不开跳崖了,要不然就是被歹人掳走了,现今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呢”
柳仪盈嗤笑一声,虞芝燕怎么会想不开,她的确是被人掳走了,但三年后安然无恙的回京,还是被四皇子带回来的,那时她已是四皇子正妃,忍气吞声的照顾过这位郡主——未来的皇后,她的仇人之一。
雀儿看到柳仪盈有所回应,倒是来了精神,说出个更大的消息,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不知,京中那个丽云阁,前几日被人一把火付之一炬,听说除了几个龟公,未死一人,所有伎人都不知所踪了,有传言说是武林人士所为。”
柳仪盈当然知道,是有人救了那些苦命女子,但应该不是武林人士,丽云阁的势力攀枝错节,区区会些功夫的莽夫做不到斩草除根。
此事做的如此干净,肯定是朝中有权势有魄力的人做的,只不过为了一群伎子得罪了大半个世族,这样的傻瓜当世罕见,应是折了不少势力,但上一世自始至终无人知晓是谁做的。
想着想着,马车停了下来,马夫道:“小姐,您说的地方到了。”
雀儿掀开车帘,“是不是太白山第三道弯的第六道口,第九颗树下。”
“是嘞,小的仔仔细细都数着呢,一步都不敢错。”
雀儿转头道:“小姐,我们到了。”
柳仪盈点点头,由雀儿搀扶着下了马车。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上来。”
雀儿紧抓柳仪盈的袖口,“那怎能行,让小姐一人走,老爷知道可是要罚我们的。”
柳仪盈隐有发怒的预兆,阴沉着脸,“此路必须我一人去,我不叫你们,谁敢跟过来我就把谁发卖出去。”
如此重话雀儿是从未听到过的,吓得赶忙松开了手。
柳仪盈提着裙子,回头再次数了一遍树,确认好后从第九棵树下的土道往山涧走去。
雀儿和马夫伸着脖子张望,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跟随半步。
这山路对于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来说着实不好走,但柳仪盈已不是那刚及笄的柳小姐了,而是从正妃到姨娘再到冷宫妃子的柳昭仪。
满门灭族的血仇之恨,寒冬腊月的饥魄之苦,孕中被灌下毒药之痛,一桩桩一件件,比起这山间险路又算得了什么。
约走了一炷香,到了老道士所说的红河谷,相传这“红河”为太白山神怒斩恶龙,河流被血水染红而得名。只见那河水隐隐透着红色,石头上更是鲜红,仿佛涂抹了厚厚一层血痂,任由河水冲刷,也抹不掉那痕迹。
天色骤暗,让内心本已被仇恨填满的柳仪盈有了一丝惧怕。
在哪里改命?老道士不是说到了此地就能知道吗?
柳仪盈环顾四周,未发现异常。
却听近处“轰隆”一声闷雷从天上打下,震得她神魂皆颤。
柳仪盈咬紧牙关,却不退却分毫,若是退却,何来生机?
她可不想苟延残喘再活一次。
只见一道龙形闪电往山间石壁一劈,正劈燃了一棵大树。
大树轰然倒下,树后竟显现出一山洞!
柳仪盈喜极而泣,这是上天显灵!
再也不顾仪态,手脚并用的爬去。任由红色河水染红她的衣襟。
钻入山洞,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柳仪盈的笑颜一顿,山洞无其他,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死人!
柳仪盈心如擂鼓,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摸索过去,打眼一瞧,发现这死人是名女子,血糊的脸都看不见,有些疑惑,这与她改命又有何关系?
看这女子着装,也绝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柳仪盈心中隐隐觉得,这定是老道士说的改名之机,心有不甘的凑过去,满满探了探那人鼻息。
活的!
虽气若游丝,但是是活的!
柳仪盈大喜,顾不得许多,掏出帕子将女子的血污擦拭,擦着擦着……这眉眼却越看越熟悉……心也越来越沉。
这不是,这不是她的仇敌虞芝燕吗柳仪盈恨不得仰天大笑,难道改命是让她先亲手杀了这仇人之一?
好好好!
虽未亲手杀过人,但如今可以手刃虞芝燕,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柳仪盈已然红了眼睛,想着自己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还有那高高在上锦衣女子递上的毒酒,她双手颤抖,举起一块石头。
又是一阵闷雷,震得这山洞发颤,似是警告什么。
虞芝燕怎会满身是血?她又怎么会粗麻布衣?
柳仪盈被雷声震得清醒了不少。
不对,不对,这个人不太对。
柳仪盈深吸一口气,隐隐有了猜测,这可能是她上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真相……
柳仪盈仔细抚摸着女子的眉眼,与虞芝燕相差无几,看不出太大差别。柳仪盈用帕子为她仔细擦拭,一点细节都不肯放过。
奈何天越来越暗,柳仪盈心中焦急,只见那女子腰间有一布袋,布袋里一张字条写的是“朱雀崖高三千丈,惨惨戚戚速速归。”而后是一枚玉佩,刻满了兵器,如此怪异的玉佩柳仪盈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山洞,多亏柳仪盈心细才发现了女子右手虎口处的伤口,那是陈年旧伤。
这人不是虞芝燕,却和虞芝燕长得一模一样。
柳仪盈心里有了计较,走出洞外,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哨子,吹了起来,不一会儿,她自小养的金雕便盘旋在山涧薄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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