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柯师, 你有女儿？”
这么惊呼出来的，是小胖子郑鹭。
没办法，他从记事开始, 见柯女士以弟子和助理的份跟随在爷爷边了, 他没有听说过柯女士的家庭, 甚至丈夫, 在突然有个女儿蹦出来，似乎还比他要大一些, 这让郑鹭感觉到非常吃惊。
不过郑鹭快注意到了自己的不礼貌, 他慌张道：
“柯师, 对不起，我有点吃惊，没想到……”
“没关系, 是我没提起过。”
柯女士温和的说道, 但有些尴尬。
她的尴尬不仅仅来自郑鹭的大惊小怪, 更因内心更深处隐藏着的愧疚。
考古，并不是人想象中那么清闲，只是翻翻故纸堆的工。
一个考古学者, 柯女士一年中有一半的间在荒郊野外, 另外一半的间在各地的博物馆和研究所之间奔波，这使得她没有间照顾她的女儿，尤其在那孩子工以后, 彼此间错开，她有年……还是三年没有见面了？
不, 或者说，当初生下那孩子的候，有动机不纯的考虑。
柯女士想到这里, 轻轻摇了摇头。
“小板，既然你邀请了那孩子，来接下来不需要我了。”柯女士说道。
楚辞有些吃惊。
柯女士之前的态度可是非常热切的。
这位女学者是音乐世家出，因机缘巧合接触到了古琴修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不顾家人转专业去了考古，不过她也没有因此彻底忘记本行，主攻方向以古乐器乐谱的修复还原主，尤其是最近几年，神州人再次重视起自己文以后，柯女士还是一些歌舞团聘请顾问，参了几个大型历史歌舞剧的编排。
也正因此，柯女士在听见蔚蓝海域赠送的“礼物”后，敏锐的觉察到了这首曲子对先秦音乐的复原。
她也因此产生了兴趣，主动给楚辞介绍了几个乐队，其中不乏有古乐器演奏经验的。
算如此，要演奏蔚蓝星域的音乐也太难了。
那群水族对于“声音”的理解和蓝星人不是一个层次的。
神州文明在音乐这一块的传承并不理想，仅凭有修复的几样乐器想要演奏代音乐都难，更说蔚蓝星域的音乐，需要重谱曲才可以。
可惜柯女士这边推荐了几个曲人都不太行，也是这个候，宇朋飞这边有了消息，楚辞才说想要一起讨论一下。
没想到对方是柯女士的女儿。
而柯女士听到女儿的消息后，第一间不是觉得高兴，而是退缩。
想想里面都有故事。
可楚辞一点都不想要知道这个故事，他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
“怎么会呢？”楚辞试图挽回，“你推荐的乐团起来非常合适……”
“但和那孩子的曲风格并不太搭配，”柯女士说，她的语气温和，但坚定，“我觉得让她自己推荐合适的乐队会更好……当然，如果您一定觉得之前的乐队更合适的话，也可以和他继续合，我会跟那边说好的。”
“不过，我没必要参了。”
柯女士最后说道。
*
柯女士没给其他人劝说的余地。
在当天下午，她背着行李去了附近的古迹场，一副打死不回不周酒店的样子。
其说忙于工，不如说是逃跑。
也不知道她和女儿到底有什么纠纷，让这位精干且聪明的女学者退缩到这地步。
郑鹭和宇朋飞私下里讨论了好几次，都没有结论。
不过第三天，柯梵的到来解决了这个问题。
“正常的反应，我妈她觉得她没尽到母亲的义务，觉得对不起我，”柯梵开朗的说道，像是说其他人似的，“所以她不太愿意见我。”
郑鹭听了想要柯女士辩解：“可是，柯师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柯梵摆了摆手，“是其他人不放过她，她自己也不放过自己。”
“唉？”
“你爷爷不止我妈一个弟子吧？但那几个弟子没人在背后议论，也没家庭问题，明明同样半年不回家，他的婆好好的。只有我妈妈不仅有奇怪的传言，更有人说她失职，说她不顾家，似乎她自己也这么想——妈的，我才是世界上唯一有资格指责她的人好不好？娘我都没说话，跟其他人有个狗p关系啊！”柯梵骂道。
郑鹭明智的闭上嘴，向后缩了缩。
他意识到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不太好惹。
楚辞却『露』出了欣赏的目光。
他觉察到这位小姐姐能那么干脆的提起自己和母亲的纠纷，并不是交浅言深的没心眼，也不是了指责什么人，而是没放在心上。
她拥有敏锐的直指问题重心的能力，但不会让这些负面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和生活。
如果人人都有这份洒脱在，这世上能省好多事儿。
楚辞对柯梵微道：“那么，你需要见见柯女士吗？还是说……先我的工？”
“当然是工。”柯小姐干脆的说道。
柯女士的心理问题不是简单劝句可以解决的。
而且柯梵表得越贴心，母亲的愧疚感反而会越高，所以她和母亲缺乏一个契机，甚至干脆等间，来进行解。
柯梵确实早尝试过，并且开了这件事。
她也不是了这个才来的。
柯梵在有更感兴趣的东西：“让我听听你想要复原的那段曲子吧？对了，听说我妈妈还介绍了乐团？”
“是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楚辞了柯梵，“不过在听音乐之前，大概有点设定需要您先知道。”
“什么设定？”柯梵不以意的问道。
和游戏公司合久了，她有自信可以接受甲方一切的“设定”。
*
片刻后，柯梵拖着一条长尾巴摆动着。
她觉得自己应该收回刚刚的自信。
确实，跟游戏公司合以后，柯梵觉得自己什么离奇的设定都见过了，但其中并不包括自己也变成一条鱼。
呃，说是变成鱼也不太恰当。
柯梵的双腿还在，不过奇怪的金线所缠绕，而金线凝结变形，变成了金青『色』的鱼尾。
同样的金线缠绕在她的耳朵附近，形成了类似鱼鳍的形状。
如果柯梵愿意解开辫子，将上衣的t恤脱掉，换一件更加暴『露』…咳，更加有神话『色』彩的服装的话，俨然是一条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
鉴于她的东方长相，或者说是“鲛人”更加合适一点。
不过这装扮显然只合适柯梵这样的美女而已。
在她的边，还有个生物在扭动着。
“原来这个着装机，除了我平穿的那套，机甲的造型以外，还可以变成这样的！”郑鹭感叹道。
他同样拥有了一条鱼尾巴。
不过因他原本长得圆圆的，鱼尾巴也圆圆的，像是河豚成精。
旁边宇朋飞的形象也差不多。
不，更惨一点。
不知道什么，着装机没有像是对待其他人一样在脚上缠出一条尾巴，而是环绕着他的体缠绕了好几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壳。
龟壳。
“什么我变成了这样？！”宇朋飞惨叫了起来，“我也可以是鱼尾巴的！”
郑鹭笨拙的扭动着体，失去了对双脚的控制着点让他非常不安，所以郑鹭反而更羡慕宇朋飞的样子：“鱼尾巴有什么好？走都不能走了。”
“这里本来不是让你走，是让你游的。”宇朋飞反驳道。
他这么说着，懊恼的了一眼周围。
他在在一个巨大的水族缸中。
宇朋飞隐约听说过小板找了一些生物学家来建造这个，但没想到对方做得那么出『色』，这里其说是个“缸”，不如说是一小片海域更加合适。
进入到这小小的海域中，宇朋飞感觉到重力的不同，体变得轻盈，（前）游戏策划，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这里的“玩法”。
普通的走路固然可以，但甩着尾巴像是鱼一般游动更加合适。
偏偏他却没有尾巴。
话说，乌龟好像也是会游泳的？
宇朋飞脑补了一下乌龟游泳的姿，有点意动，可惜旁边有一条漂亮的“人鱼小姐”在，而且还是他仰慕许久的曲家，所以他放弃了这个当众丢人的想法。
——也许他可以晚上偷偷过来尝试。
宇朋飞胡思『乱』想着，讨好的对柯梵微道：“这点应该没那么难，这里的重力环境应该是模拟水底的，只要控制好尾巴，容易——”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柯小姐已经一甩尾巴，游出去了三四米远。
“这个好有趣！”
柯梵快适应了用尾巴游动的方法，轻巧的像是原来生活在水里。
只有郑鹭抱着着装机不放：“要，要怎么控制？”
“你先放松体行了。”宇朋飞翻白眼道。
“放松可以游了吗？”
“不，放松了你可以浮上去，反正你原本是个球。”
“谁是球啊！”
小胖子气成了河豚。
宇朋飞却不想理会他，只羡慕的着柯梵的姿，再次嘀咕道：
“所以，什么只有我不是鱼啊！”
他那个表情，难说是想要和柯小姐一起游水，还是单纯的也想要那么玩。
这一次，却有人回答宇朋飞道：
“因你的脊椎脆弱，在水底环境下会造成更大负担，所以只能牺牲灵活『性』，优先保护脆弱部位了……不过实说，比起水下防护服的问题，更建议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宇朋飞听见那熟悉的口气，『露』出了尴尬的容：
“小板……”
然后他再度卡在了中途。
在另一侧水域中轻飘飘游动着的，并不是楚辞，而是另一条人鱼。
绝美的人鱼。
它拥有着纤细但修长的体，手腕，腰肢和尾巴上有着如纱般的鱼鳍，下方是一条银灰『色』的鱼尾。
不过这条尾巴显然比柯梵乃至郑鹭这样成捆出来的要优雅真实多。
它在水底轻轻摆动着，是这儿的一部。
而宇朋飞的视线也似乎鱼尾上的银『色』鳞片所蛊『惑』了，他甚至顾不上对方的脸，或者那白皙纤细的上半，只盯着那条尾巴。
其他人也没好多少，连柯梵都感叹道：
“好美。”
“谢谢你的夸奖！”
尾巴的主人如此说道，然后用力的拍了一下缸底的沙砾。
这一尾巴像是甩在了宇朋飞的脸上似的，让他清醒了过来。
宇朋飞茫然的向那张脸，绝美的脸蛋，但有几熟悉……宇朋飞再次不确定的叫道：“小板？”
“是我，”楚辞点了点头，对一脸惊恐的向着装机的宇朋飞说道，“机器，那机器不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我在这样……是尝试了建模。”
“还，还可以建模的吗？”不对！这不是重点，你什么要建模成这样啊？
宇朋飞内心尖叫道。
他没想到自家板还是立派的女装大佬……等一下，这算是女装吗？
宇朋飞偷瞄了一眼楚辞的胸口，不出起伏。
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宇朋飞在要不要冒着丢掉工的风险，搞清楚自家板是不是女装大佬这件事上犹豫了起来。
楚辞并不在乎员工的想法。
他只对柯梵微道：“抱歉，委屈你打扮成这样，但将来的音乐会可能都会在这水下环境进行，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更切的了解一下这个‘设定’。”
这当然是胡扯的。
楚辞之所以让柯梵等人换装，是了有一层简单的精神屏障。
蔚蓝星域的音乐带有一些精神层面的影响力，不要说普通蓝星人，是外星人听了都未必不会受到影响，而星际代的宇航服考虑过这些因素，有基本的防御屏障。
——当然，这层屏障对上高级水族的候，能有多少用难说了。
至少楚辞刚刚“测试”了一下，眼前的三位都有蛊『惑』的风险。
好在这层级的屏障对付一首曲子中的精神力应该是够了。
楚辞也对柯梵继续道：“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介意，你让我更好奇了，”柯梵道：“我还是第一次在水下听音乐。”
“你会喜欢这里的，这里的音乐和在陆地上有点不同。”
楚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领着柯梵等人穿过了珊瑚和水草形成的森林，来到了这片水域的中间，这里放着一台和水底环境并不相配的机器。
这是多维影响检验器。
这是楚辞在月宫太空港的污水池击败了“虚灵”以后，购买的仪器。
主要是了防止那不见的高维生物的入侵，也可以及检查一些精神上不见的影响，正好在这个场合使用。
而在使用了这样多重防御体系后，楚辞才装打开播放器的样子，实际上是唤醒了珊瑚海海域领主赠送的海螺。
优美的音乐顿充斥了整个水域。
楚辞明明已经听过了好几遍了，但在这乐曲声中，眼神还是『迷』离起来：
想要跟着唱。
楚辞在觉察到这个想法的候，发自己已经张开了嘴。
他慌忙捂住了嘴巴，狼狈的了一眼周围。
好在其他人也明显沉『迷』于这优美的乐曲中，并没有注意到楚辞的异样。
这首曲子果然必须在水底播放才是完整的吧？
……也有可能是体的影响？
楚辞寻思道。
他披着“楚楚”的外皮出在员工面前，当然不仅仅是做精神测试而已，而是他想要实验一下对于这首曲子，以水族的角度来听是什么感受。
楚辞的马甲可不是简单的外表伪装，而是从基因层面的变形。
他变成半兔人的候，拥有半兔人的“危机预感”；变成电子羊的候，会有电子生物的“过目不忘”“数据处理”；变成人鱼楚楚的候，自然会有水族的精神天赋。
在楚辞有点理解青龙什么对音乐的感受了。
真的美。
楚辞闭上眼，忍不住跟着音乐压在嗓子里哼了几声。
这是人鱼压抑不住的本///能。
不过，在重要的是人类的感受。
楚辞在过把瘾之后，忍住了唱完整个曲子的欲///望，通过检验器观察着在场的其他三个蓝星人的精神波，做好了只要出不正常的波动，停止播放的准备。
当然，这是最糟的情况，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危险。
蓝星人的精神波动一直稳，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柯梵的精神波，倒不是说她有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而是楚辞注意到柯梵的精神波和自己的精神波有点相像。
不，准确的说，她是和一条真正的人鱼相像？
一个蓝星人？
楚辞再次仔细了柯梵一眼。
他注意到柯梵的嘴唇正在颤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急于从那儿出来。
*
“这里有古琴吗？或者其他乐器也好？！”
在乐曲结束后，柯梵激动的抓住楚辞询问道。
她能不能谱写这首曲子的乐谱不知道，但显然的，柯梵因这首曲子有了灵感，并急于想要实践。
楚辞当然不会打断对方的灵感。
“请稍等。”楚辞说道，其实是给破碎王印下了一个指示。
片刻后，一个空间通道在该水域的一堆水草中间中打开，楚辞也装模样的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了古琴来。
宇朋飞和郑鹭惊讶的瞪大眼睛：“那里怎么会有琴？”
“当然是一开始放好的，”楚辞若无其事道，“柯女士不是提议要用古乐器演奏吗？那之后我购买了一些乐器备用。”
我的问题不是这个，我是奇怪你的乐器什么会在水底？！
如果柯梵小姐要的不是古琴，而是编钟，小板你是不是也可以从水草里『摸』出一套来？
个员工怀疑的着自家小板，不信任感严重攀升。
柯梵却没有在意这点“小事”的心思。
她拨拉这古琴弹奏了几下，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下，又弹奏了一下，和刚刚乐曲类似的音调流淌了开来。
楚辞又觉得嗓子痒痒的了，想要唱歌。
人鱼的本///能也挺可怕的。
不过，这样来，合适的曲家是找到了。
楚辞松了口气。
柯梵却显然不满足于此，她在弹奏了一小段后，左右了，然后问道：
“有笔和纸吗？”
宇朋飞和郑鹭向了楚辞，似乎在等小板再去水草中『摸』出笔和纸的样子，楚辞当然不可能这样做。
“急，柯梵小姐，”楚辞道，“我会给你一间更正式的工室的。”
“我觉得这里好了，”柯梵有些焦急的说道，她抱着古琴，似乎当心什么逃走似的，“这个环境更有利于我创。”
“那这儿，只要您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会在这里准备好你想要的所有乐器和工具。”楚辞安抚的说道。
柯梵这才同意了，不过她也许诺道：“放心，只要一星期……不，三天，我可以让你见初稿。”
“不用那么急，我可以慢慢等，”楚辞倒想起了柯女士的建议，“说起来，你有什么乐团需要推荐吗？我可以先联系他。”
柯梵闻言犹疑了一会儿：“我还没有想法。”
她确实认识多不错的音乐人，但和这个曲子配合的，并不多。
而郑鹭在旁边说道：“其实柯师一开始推荐了乐团。”他果然不希望柯师的热情白费，哪怕对方是柯师的女儿。
“可以把那个乐团的演奏材料给我听听吗？”柯梵没有立刻肯定或者否定，而是干脆的说道，“我需要先听听，再做决定。”
“我会将柯女士之前给我的材料都交给你的。”还有全套的乐器。
楚辞点了点头，他转想要离开。
毕竟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里面有些需要他亲自去办。
但柯梵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楚辞：“等一下，还有——”
“？”楚辞向柯梵。
不过不管对方要求什么，他都准备答应。
毕竟了他的文明任务，在一点付出微不足道。
他转过头，却见少女的眼睛闪闪发亮的向他：“这首音乐只需要曲子吗？不需要歌吗？刚刚听曲子的候，我听你唱了几个音节，可以再来一次吗？”
“……”
那几个没有发出来的音节，你是怎么听见的？
小姐，你真的是蓝星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