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要露出任何怜悯的表情,尽量正常些,阿梅早就接受了即将要离开的事实,只是我,我自私了,想让她多陪陪我,哪怕是多一秒都行。我的妻子,她是这天底下最坚强的人,她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怜悯,你,可知晓了?”
宫尧煜点了点头。
许先生妻子也是住在玻璃房里的,只是这个玻璃房很小,大约也才四五平米而已,玻璃并不是透明的,呈乳白色,遮蔽性很好。
许先生轻轻地打开门,莞莞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玻璃墙,原来这是一道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能看清外面的墙壁。屋子里很简陋,只有一米来宽的床,和一把椅子。墙角处还立着一个小睡袋,显然是陪床用的。
床上躺着一个瘦弱脸色苍白的女子,极清秀的面庞,就是脸上没有肉,有些凹陷进去,双眼还是很明亮的,大约40多岁,总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她的身上也插了些管子,不过,相较于前面看到的,要少上许多。
“阿梅,你感觉怎么样啊?”
床上的女人有气无力地说道,“和往常一样,这位是?不像是个医生啊。”
宫尧煜笑道,“我刚和许先生认识了几天,觉得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就想和他交个朋友,可是啊,这许先生真是倔得很,总是拒绝我,许夫人可得给我说说好话,帮帮我呀。”
许先生听到这话,看了宫尧煜一眼,侧身按下了墙边的按钮,莞莞没有发现屋子中有任何变化,只听许先生解释道,“这间房里是没有监控的,你进来了,以防有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还是让外面看清楚比较好,我不想惹麻烦。”
哦,莞莞明白了,这是控制玻璃的可见度的按钮。
许先生按完按钮,又帮妻子找了个舒服些的坐姿,在她身后多塞了一个枕头。
许夫人笑着说道,“还是坐起来舒服些,总是躺着,身子都躺僵了。”
“是我的不是,今日临时有个活……”
许夫人轻拢眉头,“龙哥,还是算了吧,咱们放弃了,好不好?不要再做这些事了,这是在害人!”
许先生有些躲闪的撇过头去,“阿梅,有人在呢,今日不谈这些了,可好?”
“你总是在逃避,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也怪我,当初就没有阻止你,造孽呀,我们会不得好死的……”
见妻子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许先生一下子就慌了,“阿梅,不说了,咱们今这些了,这些事都是我做的,与你何干?我们,我们谈些以前开心的事儿,我记得啊……”
“我不想听!”
“阿梅……”
“我累了,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不,阿梅,你不能这么自私!”
“到底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
许先生蠕动着嘴唇,不再反驳。
“是我们俩都太自私了。龙哥,我觉得我好脏,用在我身上的药,都是用肮脏的手段换来的,我不想再用了,”许夫人说着,就开始拔身上的插管。许先生慌的忙阻止她,可又不敢动作太大。
场面开始混乱。
“许夫人,您现在还不能死。”莞莞在空间里开口了。
玻璃房里没有监控,而且墙壁是隔音的,这时候开口,基地里的人是发现不了的,由她和许家夫妇沟通,基地里的人也不会发现宫尧煜的异常。
许先生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没有多惊讶。许夫人却问了句,“是谁?我怎么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
宫尧煜移动了几步,挡住了夫妻俩正面的监控。
许先生冲妻子解释道,“瞳术师,空间术。”
“那,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好人,对吧?!这里进了好人,是不是?”许夫人有些激动地问道。
“我们相较于这个基地里的人来说,确实是好人。”莞莞回道,“我们是来灭掉这个基地的,而你的丈夫,已经同意帮助我了。这种紧要关头,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你若是出事了,许先生可就没有心思来帮助我们了。”
许先生闻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了一眼,却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许先生可是说了,他想赎罪呢。”
“赎罪?对,赎罪,这是我们必须做的。可是,就你们两个人?这基地的规模你们也看到了,只怕……”
“我们是先批过来探路的,大批的人马还在后头呢。”
“真的,能将他们都毁了?”
“真的。”
一番动作,几句话,耗费了许夫人不少的精力,她又靠了回去,“怎么感觉像做梦似的,这些年啊,我最痛苦的不是身体,而是心里,我们下18层地狱倒没什么,只是孩子们的痛苦还在继续,总希望闭眼之前,能看到这一切结束。我每日每时每刻都这样想着,本以为这些只是奢望,可是,你们却出现了,怎么,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呢?”
“许夫人,一旦我们成功了,就再也没有人提供给你保命的药了。”
“这药哪怕一直吃下去,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些年一直都在为着自己的私心做着错事,终于能在临死前,做一回好事了。龙哥,一定要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许先生有些抗拒的没有说话。
“龙哥,这是我临死前唯一的心愿。我了解你,我死了,你也不会独活的。答应我,哪怕是我先走一步,你也要在帮完他们之后,再来找我。”
“咱们,不要说死字好不好?”许先生痛苦的哀求道。
“龙哥,我怕疼,你是知道的。你若是现在帮了他们,也许下地狱的时候,我们会少受一些罪的。”
“我会替你扛着的,不会让你受罪的。”
“可我现在就在受罪,这个罪已经受了十几年了,你,替不了的……”
许先生再也抑制不住了,他将头埋在粗糙苍老的双手中,哭声传来,越来越大,似在忏悔,似在告别,似在发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