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堵截
这些年乔振豫对这一家多有关照, 给了钱给他们,让他们照看赵兰萱的小木屋。
所以小木屋虽然依然狭小,光线昏暗, 但却收拾得很整洁干净。
也就是即使乔振豫每隔上一两年才过来一次,他们平日里也从来没懈怠过收拾这边,也没有在这屋子里放任何杂物, 等乔振豫要过来的日子才收拾应付一下。
颜欢心里叹气。
乔振豫的警卫留在了外面。
赵成锡和乔振豫就站在了屋子门口那边,因为屋子狭小, 那么那一站, 整个屋子像是被占去了一半。
老婆子走在最里面。
颜欢就跟在她的后面。
她摸着房子里面的梁柱, 目光从木板床上滑过, 面前一闪, 竟然好像看到了当年的画面,真实的画面, 昏暗的煤油灯下, 孩子小猫一样的哭声,女人伸出瘦骨入材的手,依恋无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 用微弱的声音道:“归姐姐, 谢谢你,帮我把孩子带给我大姐吧,等她父亲,她父亲......”
说到这里似乎都快说不下去, 但最后还是道, “跟大姐说, 等她父亲回来了, 再把她交给她父亲......我已经死了, 孩子她是无辜的,她父亲,她父亲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她说到这里眼泪滚下来,低喃道,“是我对不起二哥,可是孩子她是无辜的,振豫他也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养在大姐身边,对大姐也是折磨,等她父亲回来,就交给他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护着她了,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声音越来越微弱。
屋子里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女人的眼睛骤然亮起,眼睛死死盯着来人,可是等眼睛慢慢聚焦,看清楚来人是谁,那光芒又渐渐黯淡了下去,呢喃道:“他为什么不来,他为什么没有回来,他说过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回到我身边的,可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声音渐弱,直至终于再没有声音。
陆伽元冲过去,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眼泪涌出来。
归红英抱着孩子眼泪也一下子流出来。
一直在赵兰萱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焦急地推了一把归红英,道:“快走,快走,还不快走,再不走,被人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归红英拿包裹裹紧孩子,抱进怀里,咬了咬牙,连夜去了。
画面闪过,颜欢握紧梁柱,眼前的画面又回到了小木屋,可床上哪里还有那个女人和什么陆伽元?
颜欢呆呆地看着木板床,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老婆子,低声问她,声音像是带着阴气,道:“你说,快走,快走,还不快走,再不走,被人发现了,就走不了了......被谁发现了,就走不了了?”
老婆子原本看颜欢呆呆地看着木板床,看她突然落下泪来,也不由得想起当年情形,心中恻然,冷不防颜欢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吓得一哆嗦,腿一软就往地上跪下了,道:“姑娘,姑娘你什么都知道了,姑娘......不,首长,首长你救救我,救救我们全家,”
她说着已经转向了沉着脸大踏步走过来的乔振豫,跪着扶着桌子腿就冲乔振豫哭道,“首长,首长你救救我们全家。”
“他要怎么救你们全家,你得把话都说全了才成啊。”
颜欢冷冷道。
“我说,我说,”
老婆子哭喊道,“当年赵老师一到我们村,村支书就跟我们一家打过招呼,说赵老师是阶级敌人,让我们一家看管她,看着她的行动,不能让她寄信出去,更不能让她跑了,后来等赵老师肚子大了,更是让我们趁着赵老师生产的时候让她难产,让她们母女两个一个都活不下来......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跟赵老师相处那么久,赵老师人好又教我们家孩子读书认字,老婆子我怎么忍心害死她,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
乔振豫厉声道。
老婆子涕泪横流,哭道,“后来眼看着快到生产,是赵老师找了我,她跪下苦苦哀求我,说她早就知道我看管她的事,她不在意,我也是被人逼着干的,她不怪我,她说她早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念头,但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苦苦哀求我,说她已经打听到,过两天村支书要去城里,要离开几天,她会让人带信给公社那边的一个妇女干部,那是她的朋友,让她趁村支书不在的时候过来,她求我就在那个晚上对她用重药进行催产,不要管她,只要孩子能生下来,只要孩子能活着就成......我实在不忍心,也不想害她,可是我没有办法,如果不忍心,她们母女两个都没命,而且说实话,以当时赵老师的情况,就算不这么做,她能活下来的机会也是很小的......”
乔振豫的眼睛通红,强忍着才没一脚踢向那老婆子。
老婆子看到乔振豫的怒气,哭道,“首长,我也是没办法,村支书的吩咐,我们不照办,全家都要饿死,而且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赵老师她落到了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能送走孩子,已经是我冒着被村支书打死的风险了......所以这些年,你每次回来,我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害怕,从来不敢跟你透露半点当年那孩子没死的消息......好在村支书他们都以为孩子死了,对你来不来也没什么在意......”
因为以为孩子死了,而动手的就是她,他们自然放心让她去接待他。
因为他们知道她必然不敢透露半点当年赵兰萱在这里真正的处境。
颜欢静静看着她,突然道:“如果你的内心真的不安,为什么以前不跟乔军长表白?你当时只是被逼,而且你还救了我的性命,乔军长必然不会迁怒于你。而以乔军长的身份,难不成你还怕他办不了杀害我阿妈的一个小小村支书?”
老婆子脸一白,她看看颜欢,再看看乔振豫,手上捏着桌子脚,咬紧牙关,心一横,道:“我不能,我不敢......因为村支书曾经跟我说过,不要听信赵老师的话,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吗?就是她男人的亲妈亲大哥,这是她自己命不好,那么个成分,还非要找这么个男人,简直是自己把自己往死里送......所以我怎么能说?赵老师已经死了,那孩子已经送走了,赵老师那边的家人也都让我发过誓,不准我把这事说出去,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些年,可首长你那边是亲妈和亲大哥,就算是知道了,你也不过是心里怨恨他们,肯定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可是我们以后哪里还有活路......”
说着又是涕泪横流。
这些话有真情,有真的恐惧,但当然也有假的成分。
她害怕事情揭露出来,乔振豫的亲妈亲大哥不会有事,村子有他们保着,说不定也会没事,那最后遭殃的只有他们一家。
还有当年她答应赵兰萱,是收了赵兰萱给的好处,一个她偷偷藏起来的金镯子的,后来同样也收了赵兰珍给的好处。
后来女儿嫁给了陆伽元去了公社,日子过得很好。
小儿子也跟着去了公社读书。
......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很好,她并不想掀起任何波澜,毁了现在的生活。
她也不管乔振豫面色的难看,只哭着求他,道,“首长,赵老师的女儿突然回来,村里有人看到,这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不,就算村里没有人看到,首长你家里人看到,村支书肯定早晚要知道,他们肯定要找我算账的......老婆子死了也就死了,受点苦也没什么,可是我的女儿儿子,求求首长,看在我曾经冒险救出您女儿的份上,救救我们一家......”
颜欢看着她。
后面的赵成锡却是皱了皱眉,突然道:“我们可能最好现在就离开,先前那位大婶是见过欢欢,已经知道欢欢是岳母女儿的。”
颜欢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窗口,“唔”了一声,道:“可能有些迟了呢。”
乔振豫和赵成锡同时转头看向窗口,就看到一个黑瘦的小老头在窗口一闪而过。
警卫员立即扑身过去。
警卫员特别训练过,虽然那黑瘦小老头在山地上也是身形如箭,步履如飞,但还是很快就被警卫员抓了回来。
那黑瘦老头被按在地上,鬼哭狼嚎,道:“首长首长,我就是普通的村民,后头屋子的,看到二婶子家来了这许多人,还是大首长和从来没见过的漂亮姑娘,这才好奇,过来张望的。”
警卫员要动手,乔振豫却是摆摆手,冷淡道:“只是乡亲,放了他吧。”
警卫员想说什么,但乔振豫坚持,他只能放了他。
等人已经跑得没影了,警卫员就着急道:“首长,他这样子显然是特意过来查看的,要不然干嘛偷偷摸摸地在窗边偷听,我们看过去,他就飞奔的比贼还快......”
乔振豫摆摆手,没说什么,颜欢就笑道:“你扣他也没有用的,扣了他,更证实我们这边已经查出来当年他们做的事,要做什么的心肯定更激烈,他鬼鬼祟祟的,你放他走,他们反而可能还疑惑,不过......要是想做什么,怕是还是会做的。”
乔振豫转头看了一眼颜欢。
他并不担心什么,但他不愿意颜欢受到任何伤害。
颜欢神色却是很轻松。
她拍了一下手,道:“算了,我们还是去屋子里好好坐一坐,喝点水,吃点东西当成午餐吧。这样或许还能麻痹一下他们,认为袁大娘不敢什么都和盘托出,毕竟,当初的确是袁大娘动手害死了我阿妈。”
说着她看向那老婆子,道,“大娘您就如常给我们准备一顿饭菜吧......别想着一把饭菜把我们全都毒死,那样正好,村支书就能两手干净的把什么罪名都推给你了。等吃完饭,您就带着一家老小跟我们一块儿走吧,就说是搭着我们的牛车顺便去公社看看您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女。”
被称作袁大娘的老婆子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手,道:“姑娘,姑娘,您可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想死也不敢这么个死法。”
颜欢“呵呵”一声。
话虽是这么说,颜欢也不信他们临时还能找出什么无色无味的毒-药来,但还是陪着袁大娘一起做了个简单的午饭,吃饭的时候也十分注意,大家主要还是吃了颜欢带过来的点心干粮......那都是颜欢亲手做的,味道比袁大娘现做的热饭热菜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过来的时候颜欢赵成锡这边和乔振豫都各请了一个牛车送他们上山。
两辆牛车早都在袁大娘家门前等着了。
所以离开的时候就算带上袁大娘一家老小六个人,虽然是稍微挤了点,也还坐下了。
临走的时候袁大娘也跟邻居招呼了声,说是送客人离开,顺便也去公社看看女儿女婿外孙女。
该做的都做了,但牛车上了山路,半个小时后,路上还是遇到了村支书带着十几个村民堵在了半道上。
人人都或是握着把菜刀或是拿着把锄头......
颜欢:......就这?
除了袁家人,众人都下了牛车。
警卫员要拔枪,却被乔振豫一把按住,警卫员便对着为首的村支书喊,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村支书举着锄头,阴狠喊道:“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首长,我们也不想干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但是你亲妈和大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结果现在却要我们去背这罪名,呸,现在我们只能把你们全葬在这山坳里,也就没人能知道了。”
“杀人的事是你一个人干的,又关其他村民什么事?”
乔振豫冷冷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被你煽动来做杀人埋尸的事,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说完他抬头扫了围在村支书两边和身后的村民,威严道,“乡亲们,二十年前袁大立受人指使,杀我妻女,今天事情败露,所以就唆使了大家想要在我出山之前杀人灭口,但二十年前袁大立杀我妻女之事只是他一人所为,跟你们本来毫无干系。而且,我们过来之前,公社领导都知道,杀了我们是不可能逍遥法外的,你们千万不要受他蛊惑。”
村民们面面相觑。
“哈,”
袁大立怪笑一声,阴狠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族亲,你以为他们会被你说服......啊!”
“砰”得一声,袁大立的声音在大叫声中戛然而止,然后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他旁边的村民吓得大叫一声,围过去,就看到他的大腿上汩汩流下血来。
乔振豫手上的枪还端着,看着他倒下,再冲着其他村民冷声道:“看看他的下场,还有今后,他都要在牢房里度过他的下半生,你们要陪着他一起吗?更别说就算你们有这些个人,也根本不可能动得了我们!”
他身边的警卫员也已经同时举起了枪。
颜欢瞅他们一眼,她没枪,似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然后旁边的赵成锡还一把拖住她的手,把她限制在了他身边。
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