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看到自己儿子兴奋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本来就不同意郑森护送范铉超北上,这如今更是不理解郑森哪里来的忠君爱国之念想。
不等郑芝龙斥责,郑森率先开口:“父亲,当今圣上真的还活着,而且英明神武,您实在不应该拥立唐王!”
郑芝龙闻言,连忙关了房门,小声道:“你此去京师,到底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就这么拥护所谓的崇祯。”
“父亲,不是所谓的崇祯,当今皇上真的还健在。并且击退李自成,歼灭建虏!不是我们可敌的!”郑森激动。
郑芝龙来这里之前,已经见过郑芝豹,对于自己弟弟之言,并不相信。
尤其是京师火器之利,更是视为荒唐之言。
不想自己儿子也是如此说法,郑芝龙缓声问道:“你和你叔父,真的见到了崇祯?真的见到了京营新式火器?”
“真的!”郑森急道。“还有新成立的军火局,每月能产万余火器,还有手榴弹,还有迫击炮,还有脚踏车,并且是先帝和当今皇上亲自设计的,威力惊人。”
看着郑森语无伦次的激动样子,郑芝龙怎么也难以相信。
这些新名词,那种威力,实在如痴人说梦
可是郑芝豹和郑森都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这几天,郑芝龙的大脑也混乱了。
“你先别这么激动。”郑芝龙道:“唐王是你四叔从杭州迎来的,此次拥立,不单单是我能左右的,这是全族的意思,懂吗!”
“四叔?”郑森疑惑。
郑成功的四叔是郑芝凤,考取武举人时,改名郑鸿逵。
历史上,弘光朝廷覆灭后,郑鸿逵迎唐王朱聿键入闽,继而监国和称帝。
但是这一世,郑鸿逵竟然诡异的提前9个月,将唐王从杭州迎到了福州。并对家族说了四个字:
“奇货可居!”
是以,郑氏家族决定举族拥立唐王朱聿键,准备以自己东亚海上霸王的坚实基础,博一个永世富贵。
“对,是你四叔。他说奇货可居,还说,唐王封底在河南南阳,那里正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故乡。
可谓是起南阳者即复汉家之业,以古揆今,易世同符!”
郑芝龙不理会郑森狰狞的表情,继续道:“此外,唐王一生是在逆境中度过的,多灾多难使得他受到了其他藩王没有的磨炼,其阅历和心性,具乃上上等!”
“糊涂,四叔糊涂!你也糊涂!全族都糊涂!”
郑森大喝:“我郑家以水师见长,到了陆地,根本敌不过京营,甚至敌不过左良玉、马世英等人。
拥立唐王必然不能长久,难道今后举族南迁,陪着朱聿键去海外称帝?”
郑森自小聪慧,如今长到20岁,见识甚至远超郑芝豹、郑芝凤等长辈,这些郑芝龙自然是知道的。
他见自己儿子如此笃定,心里也隐隐的相信了些。
但是,如今唐王登基在即,一切难以逆转了,他叹了口气,悠悠迈步,出了卧房,任凭郑森怎么喊叫,也不搭理。
……
太行山。
崇祯一行人依旧行在山路上,看些稀稀拉拉的山林,黄土和碎石裸露,别说庄稼,就是野草也在艰难求生。
朱友健坐在马上愣愣出神。
他想到了史书上写的,明末小冰期和崇祯大旱。
明末这个时期,东亚气候逐渐由暖转寒,到了17世纪刚好发展到顶点。
这时江南一带的农作物生长期比正常时期短半个月,北方则要短20天。对于粮食生产是毁灭性的打击
除了严寒气候,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又刚好赶上了千年不遇的干旱气候。
朱友健现在经历的崇祯大旱,是近500年来持续性旱灾时间最长,范围最大,受灾人口最多的旱灾。
除了崇祯元年陕甘等地的旱灾,还有之后断断续续的几次更为严重的大旱。
尤其是崇祯十年到崇祯十七年明朝灭亡,始于陕西北部,终于湖南的这次,遍及了20个省,多数地区持续旱灾4到8年。
干旱重灾区连成一片,这成了压垮大明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朱友健对很多旱灾细节不甚清楚,转头问身侧之人:
“守信,你可清楚自崇祯十年开始的旱情?”
“回皇上,臣知道一些。”田守信连忙坐在马上行礼,认真说道:
“臣看过许多县志,从8年前开始,陕西、山西、直隶等省特旱,汾水、海河等河断流,庄稼颗粒无收,北方大多州县伴随旱灾出现蝗灾、疫灾,坊间传闻陕甘死人达八成以上。一度出现人相食的情况。”
田守信不敢多说,点到为止,转了个话头,接着道:
“如今,皇上不仅给百姓分了地,还推行了玉米和番薯等海外口粮,又是抗旱又是抗贫瘠,极为适合在山地开垦,京畿水田也开始种了水稻,相信我大明再也不会出现人相食的场景了。”
朱友健笑笑,知道田守信是怕自己忧心,道:“你啊,净挑些好的说给朕听。范铉超运来的那些种子,只能供给山东和辽东极少地方,要是在我大明万里江山推开,任重道远啊!”
田守信满脸笑容,继续给崇祯宽心:
“皇上,山西、直隶西部等地虽然没分到那些海外种子,但是皇上不是下旨多种大豆、花生和高粱么,臣以为,今秋定然是个大丰收光景。”
远处,一个老道出现在山头,远远望着交谈的两人,通过口形,得知了二人交谈的内容,心道:“倒是个好皇帝!”
老道身侧,一个道童仰头问道:“祖师,这次我们过去见见皇帝吗?”
“不去。时机不到。”
“还不到啊。那现在确定他是天命之人了吗?”
“我观这位崇祯皇帝气运当头,福气冲天,短短三个月就将中原血劫冲散,理应是天命之人!只是……”老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崇祯,缓缓说道。
“只是什么?”道童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问道。
“只是他不像是当世之人,将来必然会离开。”
朱友健冥冥中感觉有人观察自己,寻着自己感觉远眺,依稀看到极远处山顶,有两人驻足。
“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朱友健喃喃,他也不多想,收回了目光,对身边田守信下令,“出山,我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