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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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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谢慈垂下来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极其复杂:“你这么个追根究底的问法,多半是猜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她是聪明且敏感的。

谢慈也了解她。

真正想不通的事情,她不会挂在嘴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她要么是已经碰触到了真相,但因过于离谱,而不敢确信;要么,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而感到不安和慌张。

芙蕖用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他。

真正秦楼楚馆里浸养出来的姑娘,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仿佛含了一点雪意。她做不了那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身段,带刺,伤手。

谢慈不想说的事,向来没有人能逼他。

但芙蕖,倒是可以成为例外。

谢慈估计也是被问烦了,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纠缠个没完没了。

他索性对芙蕖吐露了实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时你若不那么声嘶力竭地挣扎,我的刀再进一寸,你现在也用不着这样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呆在我谢府里当个正经姑娘,躲开那些诡谲算计,不好么?”

芙蕖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这么想的。

她从九岁起开始磨炼的这一双手,一旦没了,便等同于折了羽翼,挫了锋刃,形同废人。

是了,他要的就是一个废人,自甘困在谢府里为他洗手作羹汤。

芙蕖思来想去,只觉得荒唐。

当年扬州二十四桥分别那日,他们没什么好交换的物件,于是只各自留给彼此一句话。

芙蕖请他务必保重身体,以待来日。

谢慈却是送了她一句郑重其事的劝诫,原话她还记得清楚,他说——“此去你独身一人,前路风雨飘摇,你收一收顽劣的性子,能习得一技之长是最好,再不济,将来也可用以自保。”

此一时彼一时啊。

谢慈是贵人多忘事,想必早不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了吧。

芙蕖冷下了心神,瞧见谢慈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话本,只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也不见他翻动一页,于是,心平静气说道:“我当不了正经姑娘,也躲不开那些诡谲算计,就算没了一双手,我还有别的,还有一条命呢。”

说完这话,她便将帷帽端正扶好,故意不去看谢慈的脸色。

她等了很久,也不闻谢慈有什么动静,终究按捺不住,悄悄一抬眼。

却见他已经靠在车壁上合着眼睛睡着了。

芙蕖观察他的呼吸。

一起一伏深长且悠远,不像是装作的模样。

芙蕖便放肆了打量。

经过刚才的一番话,迟钝如芙蕖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谢慈对她,似乎非同寻常。

是念念不忘那些年旧交情么?

正当她陷进自己的思量里,无法自拔时。

车夫在外轻敲了敲门,两短一长。

谢慈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

芙蕖避之不及,便不避了,与他对视了一眼,默默藏回了帷帽后。

车夫在外头道:“主子,那位老师傅出府了。”

谢慈:“撵出门的?”

车夫道:“是送出门的,陈王府管家亲自送人出府。”

谢慈“嗯”了一声,对芙蕖道:“可以放心了,事成。”

许是看芙蕖依旧糊涂,不知其中详情,他便多解释了一句:“他给那具尸体上妆用的油彩里加了料,即将入夏,尸体存放不了太久,她的腐烂将最先从脸开始。”

芙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马车打道回府,进门时,遇着在二门处等候良久的老管家。

管家见了谢慈,便神色严肃地迎上前。

谢慈对这位管家有几分敬意,停下脚步,道:“谢伯?”

管家遣退了左右侍立的人,却不在乎芙蕖的存在,并不避着她,对谢慈道:“大人,约半个时辰前,陈王府世子派人上门送了一件礼物,说是赠与您的。”

谢慈一挑眉。

他们谢府可不曾与陈王府有过人情往来。

他问:“东西呢?”

管家抬手往花厅一请。

芙蕖紧跟在谢慈身后,踏进花厅,便见正对着门的桌案上,摆了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底下还用红木漆盘托着。

像是什么珍贵且精致的玩物。

指明送给谢慈的东西,在他回府之前,无人敢碰。

谢慈不疾不徐,踱着步子上前,一伸手,拨开了匣子。

芙蕖绕过他的身后,差一点站在了与他齐肩的位置,是以匣中的物件刚一见光,便大喇喇的落尽了她的眼睛里。

直叫她的心口也跟着一惊。

匣子里是一副骨牌!

雪白的牛骨镶着檀木。

价值不知凡几。

谢慈盯着那副牌半天,喜怒莫辨地开口:“什么意思,我又不好这口。”

管家道:“陈王世子托人带了句话,说——偶然淘得了这一副宝贝,放在他手里浪费,或许只有送到谢府里才不至于被辱没。”

谢慈向来不沾酒色嫖赌,燕京城内人尽皆知。

赠一副牌,还说什么不辱没……

旁人听了只当他是在放屁,有心人可不敢大意。

打量谢府上下,唯一能不辱没这副牌的,也只有芙蕖了。

谢慈阴鸷的目光回头瞥了她一眼。

芙蕖上手抓了一块牌,在手中细细摸着,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显,她对谢慈道:“你猜他此举是何用意?”

谢慈脑门有点冒火:“我是闲的没事做了?猜他的用意?他配?”

他好大的火气。

管家见状立刻退到了门边上,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芙蕖被他用眼睛剜了一刀。

心想,当时心软没彻底废了她的手,他一定日日夜夜都在后悔。

他不猜,她来猜。

芙蕖道:“我不知那陈王世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能做出杀良民以充军功的事情,想必是个魔鬼……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谢慈以为她在担忧,道:“不用怕。”

芙蕖:“我不是怕。”她委婉地劝道:“先摸清楚他的目的,我们行动上也好有个防范。”

谢慈对此话表示赞同,道:“是该慎重以待了。”

一盏茶后,谢慈对这副牌做出了处置:“送后院小佛堂,给我姐姐当个消遣。”

芙蕖掷下手中的牌,合上匣子,让管家端了下去。

眼看管家已经走到了门口。

芙蕖忽然出声:“且慢。”

谢慈面色不愉:“你想要?”

芙蕖摇头:“于我而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并无用处。”她从管家手里接过了匣子,落在手上沉甸甸的,她说:“我去送吧,正好,我想见一见谢太妃。”

谢慈没问她要去做什么。

当然,也没那个必要,在谢府里,蛐蛐叫一声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后院小佛堂里那位,说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几个时辰,就能原原本本的转述到谢慈跟前。

出门前,芙蕖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哦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动身去北境?”

谢慈答道:“很快。”

芙蕖得了准信,抱着匣子往后院里去,到了小佛堂,不出意外,苏慎浓正在那里陪着谢太妃,消磨时间。芙蕖将匣子打开,呈在谢太妃面前。

谢太妃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即使用不着,也爱收藏。

正经精打细造的骨牌在世面上不常见,谢太妃瞧着稀奇,二话没推脱,收得爽快。

苏慎浓收起抄写了一半的经文,也坐到前边来,陪她说话。

谢太妃其实是一个性格爽快的人,她对芙蕖道:“我不白拿你的东西,你想我这要点什么,尽管提。”

芙蕖拿着陈宝愈赠与谢慈的东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听闻谢太妃此话,她当下也不客气,道:“东西我不缺,只是今日有几个疑问想不明白,还请太妃解惑。”

谢太妃瞄了一眼苏慎浓。

苏慎浓起身行礼,自觉回避。

丫鬟退出去,掩上了门。

芙蕖仰头,望着佛龛中眉目悲悯的金佛,先取了三炷香恭敬地行了拜礼。

谢太妃等她拜完,道:“想问什么?说吧!”

芙蕖将自己后颈上蒙着的头发全部拢在一侧肩前,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背对着谢太妃,那里一道伤痕可怖,明明白白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谢太妃望着她那道伤口,许是太过震惊,一时竟没有言语。

芙蕖缓缓开口:“我想问问他的病,现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谢太妃“哦”了一声,并无意外:“你是想问他身上的蛊吧。”

病和蛊,那可是大不相同。

谢太妃:“你怎会知道此事?”

芙蕖道:“谢老侯爷辞世之后,他的亲信找到了我,对我和盘托出。”

谢慈十四岁那年,身上第一次被渡了蛊。

此事追根究底,还要溯源到谢太妃的身上。

当时她还是宫中颇为受宠的谢贵妃,且刚诞下一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得意就容易失意,尤其是在宫里,先帝爷的妃嫔乌泱泱塞满了三宫六院,没有哪个是好相处的。

谢贵妃那承载着整个娘家荣宠的皇子,在不满半岁的时候,便遭了宫里人的算计。

婴孩身上被喂下了一种名为凤髓的蛊毒。

那是由南疆蛮夷传至中原的一种歹毒之物。

皇子的身体,在凤髓的折磨下,一天比一天孱弱。

谢府先后派了三批人到南疆寻找解药。

但得到的消息是此毒无解,但可以血渡。

谢老侯爷亲往南疆,向当地的一个巫师请教,何谓血渡。

那巫师告诉他,寻一个与中蛊之人有血缘羁绊的男童,配上一丸与凤髓同名的药,服用满百日,骨血中便能透出一股异香,对那名叫凤髓的蛊虫有致命的吸引力。

说白了,就是将皇子身上染的凤髓,引渡到别人身上,以命换命的法子。

当时想找个与皇子有血脉亲缘的男童太难了。

先帝爷不是没有其他儿子,但基本生一个死一个。

仅存有幸活到成年的儿子,皆已娶亲或纳妾,已非童子身。

查到最后,唯一的人选,只有谢慈。

谢慈好歹是那小皇子的舅舅。

微薄的血脉,也聊胜于无。

于谢贵妃而言,一个是同父异母并不亲近的弟弟,一个是承载着她后半生荣华富贵的亲儿子。

孰轻孰重,也不必掂量了。

谢贵妃提议。

谢老侯爷首肯。

谢慈曾一度不情愿就此认命,父子姐弟之间的拉锯持续了半年之久。

皇子的身体在那半年的时间里,用尽了天材地宝,勉强续着命。

半年之后,在那个扬州的高宅大院里,一群女孩子卖进谢家当凶器养,六岁的芙蕖混迹其中,懵懵懂懂……

谢慈在张口向他们要人的时候,终于低头服了软,以此作为交换,要了芙蕖养在身边。

那名为凤髓的蛊引到了他的身上,将在他的血脉里共生,逐渐蚕食他的理智,乃至性命。

然而,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谢家人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那个皇子到底还是没保住性命,于三岁那年夭折宫中。

谢太妃道:“我爹他啊……终究还是心疼儿子。”

芙蕖听了这话,只想冷笑。

好一个心疼……让人听了犯呕。

谢太妃不知她心中的腹诽,回答她之前的那一个问题,道:“照棠他近些年不怎么看郎中了,因为身体外强中干,虚损得实在厉害,脉象上不容易遮掩,他怕被人瞧出端倪。”

芙蕖道:“他的脾性好像也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我再逢他不过几日,据我所见,已经两回了。”

谢太妃含了些笑意,瞧着她:“你是个例外,在你没回来之前,他情绪其实一直很不错,至少我没见他真正失控过……外面传言难听,不证明就是真的。”

——可是在她面前,不是装的。

芙蕖将头发捋至后腰,重新打理好,遮住颈上的伤口。

谢太妃盯着她的动作,眼神里似乎放空了一般,刹那间瞧不出任何情绪。她请芙蕖喝了杯茶,道:“你是不是很感念他的恩情?”

芙蕖反问:“难道不值得?”

谢太妃笑:“倒也不是,我只实话实说,他身上的凤髓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你,当时我的儿子快撑不下去了,我和父亲的耐心也已耗尽了,他若再不同意,我们就是算绑,也要把他绑在床上。他从小聪慧,是个识时务的人,他要你,只不过是顺手讨点回报罢了。”

芙蕖心里无任何波动,心想这谢太妃不愧是在宫里大杀四方的女人,妖言惑众很有一手。

离开的时候。

苏慎浓送她往前院里去。

她们二人顺着小花园的甬路行了一半,在彼此默契的沉默中,苏慎浓先寻了个由头,道:“谢太妃喜欢摸牌消遣,可后院里并没有人能陪她,芙蕖姑娘若是得空,可否常来逛逛?”

芙蕖点点头,说:“好。”

苏慎浓至今仍不知当年害她的人,就是她一直念着敬着的谢太妃。

芙蕖心想,等北境的事情一了,回京她就替苏慎浓解决了此事。

只可惜,当年的不清不白已在各个侯爵家内眷中已传遍了,苏慎浓将来即使能与谢慈撇清关系,也很难在门当户对的勋贵中论及婚嫁。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芙蕖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了,操心多了反倒无用。

陈宝愈用一副牛骨镶檀木的牌搅乱了谢府的水。

谢慈不得不打起几分谨慎。

为免打草惊蛇,他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离京去北境。

刑部仍试图利用芙蕖的案子给谢慈头上泼点脏水。

说起刑部和谢慈的恩怨,也就是这几年才搅合起来的。

先帝在时,禁庭内新设立了一个明镜司。

明镜司的存在原本是皇帝的私兵,仅是傍着皇权有几分体面罢了,并无真正的实权。

谢慈入阁主事之后,明镜司便在他的扶持下,逐渐从禁庭挪了出来,协助刑部和大理寺查办一些案件,但权势这个东西,要么不沾,一沾便不会再缩手。

明镜司在短短两年之内,已成为可以与刑部和大理寺分庭抗礼的势力,并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刑部的权。

都是谢慈一力鼓捣的。

是以,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是很待见谢慈,平日里逮着机会,能添堵就添堵。

芙蕖的案子越查越乱,越查越大。

拉下水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王世子带走的那具尸体,早有已经失去了任何作为证据的意义。

一滩池水也算是搅乱了。

谢慈近两日上朝,耳朵里装满了文臣们喋喋不休的叫骂。他不知怎么想的,一怒之下,将所有上奏的折子都扣在了内阁,此举却惹恼了皇帝。

皇帝今年刚满十六岁,曾经的雏鸟羽翼丰满,翅膀硬了,跃跃欲试想要与谢慈抗衡,谢慈越是嚣张,他越是觉得机会到了。

三天后。

言官们再参,谢慈再扣折子。

皇帝终忍无可忍,在宫中下了一道旨意,叫谢慈不必往内阁点卯了,在自己府里呆着闭门思过。

皇帝甚至还派了一行禁卫,四下严守住了谢府的门。

形同软禁。

朝臣们终于安静了,闹了快小半个月,终于让谢慈不轻不重摔了一跤,他们都躲了起来看热闹。

谁料,次日,一道折子从谢府里发,呈到了皇帝的案前,说谢慈自备了黄金万两,请皇上遣人送往北境,以补充边境的军需。

这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皇帝高兴极了,却没有放话要饶过谢慈。

朝臣皆以为谢慈此举是为讨好,可惜陪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也没落着,暗地里笑开了花。

押运黄金的前夕,芙蕖在自己屋子刚吹灭了灯,正准备睡下,眯着眼睛,隔着床上的轻纱帷帐,忽见外头立着一人,影子投在床帷上,飘忽不定,一惊之下,猛地从枕下抽出匕首。

刀锋刷的出鞘。

对方却没有任何动作。

芙蕖警惕地盯着他片刻,察觉出异常。

竹安和吉照都是伸手不俗的人,屋里进了人,她们岂会毫无反应。

芙蕖皱眉准备去摸床角上挂的灯。

外面的人影忽然挪近,火光一闪,烛台亮了起来。

于是那道身影更明显了。

他低声道一句:“别吵。”

那低沉且带着丝沙哑的声线简直是刻在芙蕖的骨子里,梦里都忘不掉。

芙蕖一僵:“谢慈?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慈站在外面,对她道:“刚到,我们准备动身了。”

猝不及防的决定,令人毫无防备,芙蕖拥在被子里,正想多问几句。可谢慈说完这话,便离开了内室,候在外间。芙蕖只得先起身更衣,草草披上外袍,出门的一瞬间,便见厅中一女子身形和自己极其相似。

谢慈坐在椅子上喝茶,那女子便侍立在他身侧。

芙蕖一愣,等那女子转头望过来,是一张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脸,她才放下心来。

那位替她去死的姑娘,尸体都未能入土为安,腐烂在陈王府里,后来,听说是被陈王世子搁在院子里,一把火给烧了。

徒留一座无名的衣冠冢,在荒郊野岭孤零零的立着。

芙蕖再经不住这样沉重的恩情了。

谢慈见她出来,不慌不忙点着茶杯,说:“明天,我们出城。”

芙蕖:“那今天晚上?”

谢慈:“先藏好。”

他恐怕明天会有眼睛盯着。

芙蕖:“你防的是陈王世子么?”

谢慈:“陈王世子早已经盯上我了。”

他这些日子在外到底筹划了些什么,芙蕖并不知具体。

她还想细问。

谢慈不给她这个机会,撂下茶杯,先一步出门,芙蕖只好跟着,一进前厅的院子,便见到院中横七竖八摆了满满十几个箱子的黄金。

谢慈道:“明天,这批黄金从我的府中走,以我的名义,赠给北境的粮草。我们就藏在箱子里出城,但是不与押运黄金的人一道,中途,我们混进明镜司的队伍里。”

怎么还扯进明镜司了?

芙蕖脑子动得很快:“你是怕黄金被劫。”

“是一定会被劫。”谢慈说:“押送黄金的那些侍卫,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废物,我这一批金子走的太张扬,路上一定会被劫,不要紧,权当破财消灾了。”

芙蕖:“明镜司何时接应?”

谢慈:“明天行走官道,第一批劫道的人,是我安排的,明镜司会刚好经过,出手相助。到那时候局面会乱,你不必找我,管好自己。”

芙蕖说:“好。”

谢慈行动起来,真是一步比一步快,而且总让人措手不及。

今天的夜里没有月亮,芙蕖望着天上乌沉沉的云,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估计快要来雨了。

明日天亮之前,不晓得会不会是个好天气。

地上的青石砖早已渗上了厚厚的一层潮。

谢慈拉着芙蕖走到那些箱子面前,亲手将她扶了进去,芙蕖将身子缩起来,头枕着黄金,仰脸望着谢慈,天太黑了,院中没亮火把,瞧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清晰地听见他咳嗽了几声。

芙蕖想到了她之前从谢太妃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谢慈现在连郎中都不敢看了,他的身体到底亏损到了什么地步?

谢慈正要替她压上箱子。

芙蕖忽然伸手挡了一下:“等等。”

夜色下,谢慈显得格外有耐心,他闻言真的停了下来,甚至还蹲在了箱子面前,两个人的脸靠的极近,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谢慈问:“怎么了?”

芙蕖一时之间仿佛失了语。

谢慈忽然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面颊,说:“明日刀剑无眼,别想着去找我,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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