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父亲是个毫无责任心的人渣,这点从很早开始,伏黑惠就意识到了。
他曾跟着父亲辗转住在各路女性家中。
也曾高烧烧的浑身滚烫,在雨中意识混沌不清,再睁眼时,父亲正在朝一个女人搭讪,在看见她绰约暧昧夹杂怜悯的笑后,他就知道今天的食宿有着落了。
后来那晚上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他太小了,只记得之后他在医院,视线中是白色天花板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
没过多久,父亲同一名女性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因而同继母的女儿津美纪处同一个屋檐下。
即便是父亲照样夜不归宿,这种日子至少比以前要好。
他本以为就会这样过下去,直到他发现父亲已经长期没有回家了,他更是在柜子里发现了二人的离婚证。最终,继母也因为实在受不了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而悄悄离开了。
自己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呢?他也曾这样想过。
就在家里仅剩的钱快要用完的时候,一个戴着眼罩的奇怪男人出现了,这个人告知了他原本的身世,以及自己已经被人渣父亲以10亿元卖给禅院家的事实。
“怎么说呢~你的父亲是连我都自叹不如的无赖呀~”男人如此说道。
亲生父亲做出什么,伏黑惠都毫不意外,他平静地接受了现实。想必他现在也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吧。
这个奇怪的男人叫五条悟,因为有他从中干预,惠并没有被卖给禅院家,并且得到了足够的经济援助。
一年后,五条悟派来了一个麻烦的人,宣称:“别担心~是个靠谱的成年人哦~我是说,也许吧。”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是个笨蛋,可以放心地指使她哦!”
伏黑惠:“……”
可能是五条悟派来监视他的人吧,毕竟在他身上有所付出和关照,伏黑惠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许还是害怕他跑路或者什么的,他是如此揣测的。
后来他发现,如果这样的人是派来监视他的,那也太离谱了。
那个人是个女孩子,看上去才只有十八岁左右,惠跟津美纪解释道是父亲那边的亲戚什么的,因为不放心才过来照顾他们。虽然理由牵强,津美纪居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来的第一天就震撼他全家。
叫七海由乃的这个家伙一开始看上去还挺正常的,白裙飘飘,黑长直,妆容精致,津美纪第一眼就很喜欢她。由乃踉跄地过来打招呼,看上去含羞带怯。
然后,在准备坐下来的时候,她在他家客厅绊了一跤,然后“哎哟”一声把假发摔掉了。
惠:“……”
津美纪:“……”
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她原本的造型居然是平头,那薄短的头发边沿还是金黄色的。
再配上这身格子短裙,上街都不会有人敢找她发传单。
七海由乃呜呜着解释道她还在叛逆期,原本染的是迪士尼公主色号,后来青黄交接时期很麻烦,一怒之下就剃平了。
……确实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津美纪好像更喜欢她了,还说“好厉害”。他也搞不懂女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一天到晚她们就叽叽喳喳的聊时尚、星座和喜欢的人。
说起来她陪伴了他们将近七年,便当也给两人送了七年,一开始,那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才知道他喜欢生姜,就给他往便当里塞的全是带生姜的食物,就连饮品都是生姜可乐,得亏她没往咖啡里放生姜。后来便当在他的强烈“建议”下才变得荤素搭配正常了点。
但是她还是喜欢把便当做的花里胡哨,切成花朵或爱心的形状,还用酱料加上颜表情。
津美纪喜欢她做的盐渍樱花。
但要他说,她的厨艺实在很平平。
七海由乃的头发长成中短发的时候,喜欢穿着女仆装在家里和津美纪贴贴,他时常没眼看。
她能神奇地将一年中所有的纪念日以及他人的生日记得清清楚楚并细碎繁琐的执行庆祝,他不得不在津美纪的怒视下花大量时间被迫参与这些纪念日、生日会和茶会。
家家酒下午茶的各色茶料,他已经熟到看茶壶装饰就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茶了。
由乃焦虑的时候,喜欢将指甲咬的斑驳,后来发现指甲会变得不漂亮,便强忍到牙齿咯咯响。
她特别喜欢拥抱,索抱索得特别频繁,小事拒绝她会哭给你看,由于那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所以他常常不耐烦地接受了,然后学会了百分百闪避她的拥抱。
伏黑惠时常觉得,他才是这个家里最靠谱的大人,两个不省心的幼稚鬼,很多时候做出的事情令人幼稚的发笑,不对,津美纪还没有由乃这么离谱。
她是个特别喜欢撒娇的人,骨子里有点唯恐天下不乱,这点很微妙,寻常人察觉不到。但她没有坏心眼,更没有什么野心,有时候喜欢对人一昧讨好。
出门精致纠结到裙尾上的小花都要颜色对味,狂奔给他递送落下东西的时候却任由自己一片狼藉。
伏黑惠也曾问过她:这样不会累吗?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她很坦然的说:“不会啊!我就是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呀!我喜欢你们呀!我也想要你们喜欢我!”
那时他在心里隐秘地想:
是不是他其实……不是多余的人呢?
他的喜欢真的会有价值吗?
中学的时候他一度和津美纪的关系闹得很僵,那时津美纪还没有被诅咒,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
津美纪觉得他有时教训混混做的太过分,他觉得津美纪伪善恶心。
是她在中间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两面派来调节他们的关系,才不至于让事情闹的更僵。
她装作大人点头的样子特别好笑,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啊!坚持自我就可以了!但是不要吵架啊!”
……啊,她好像的确是这个家里最大的人。
她陪伴了他们七年,头发都留的长长的,看上去更加温柔。
总是处于忙碌状态的五条悟,偶尔也会过来察看,有一回调笑着说:“看来你已经把由乃酱当亲人了呢,是姐姐吗?”
他那时还很害羞,词不达意,撇过头,说的是:“不会把那种不靠谱的人当姐姐的。”
由乃好像听见了。
他那时伤了她的心。
他很想说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早就把她视作珍视的亲人了。
他喜欢她将家里弄的香香的,衣服也弄的香香的,摆很多毛绒绒可爱的装饰,喜欢她的拥抱与笨蛋便当,喜欢她的琐碎叨叨和直白的热情,喜欢下雨天会有人撑伞来接他,生病时会有人照顾,纪念日送他大堆她也看不懂的书。
可没等他道歉,她就消失了。
对于他生命中最珍视的两个人,他总是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