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洲虽然一贯不是与人亲和的性格,可也少有如此明显放冷态度的模样。
萧淼清不清楚他怎么突然这样,被如此一问难免先卡主:“呃……”
这事说来尴尬,凌时在原剧情里是喜欢张仪洲的,虽然不是很恰当,但萧淼清就是忽然有了一种绿到了张仪洲的感觉,一时快意,嘴角忍不住勾出个笑来。
这笑的时机落在张仪洲眼中又有其他意味,活像是萧淼清想到了情郎的害羞。
在沉默之间,前面被张仪洲横插上房顶的佩剑飞跃回来,嗡声响着重重刺入地砖当中,萧淼清都感觉足下一麻,叫剑气煞住,他踉跄一步,差点重新跌进张仪洲怀里,手将将扶住张仪洲的双臂才算站稳。
这样一靠近,张仪洲身上的味道又传到他的鼻端。
那是一股脂粉香气,味道很淡,显然不是张仪洲身上散发的,而是附着在他衣物表面的。
刚才萧淼清和凌时待过的地方就满是这种香气,所以才叫萧淼清一开始认错了人。
就算是眼睛看不见,萧淼清也能感觉到大师兄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灼灼逼人,叫人徒增一层无形的压力,萧淼清硬着头皮说:“就是把我掳来这里的人。”
不知是压力太大还是什么,萧淼清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脑袋昏沉沉,眼皮直往下垂,本欲松开扶着张仪洲的手,此刻却整个脑袋都磕到了张仪洲的胸前,他随即感觉到腰上一紧,后面再发生什么萧淼清就不知道了。
等萧淼清再醒来,他已经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外头好似有日光斜照进来。
萧淼清举起自己的双手在眼前晃了晃,发现那本来放在面前只有一团糊涂的手似乎能看出几分的五指形状了。虽然距离恢复原本的视力还远,可总归比前一日好了一些。
萧淼清心中有了几分安慰。
而昨晚与张仪洲相遇叫萧淼清知道了他现在的所在,这是座叫云镶的城市,是张仪洲历练的第一站。
这样算起来,大概原著中凌时与张仪洲也许就是在云镶初遇相识。所以萧淼清确定了,无论他打岔与否,原著之力都会从各个角度发挥作用,叫主角和配角用各种方式相遇,并且擦出火花。
从痴恋大师兄的状态中剥离出来,萧淼清又觉得看着原著裹挟着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恋上张仪洲怪有意思。他就着实想看看凌时这样的人如何为大师兄折腰的。
胡乱想了一通也没听见有人来,萧淼清自己想坐起来去外面看看,然而身上的虽然没了红绸束缚,可他现在却是从骨头缝里感觉到一阵空虚无力。
好似浑身的筋骨都被什么给抽走了一样,双腿如棉花一般根本难以支撑起上身。萧淼清的脚才碰到地面,腿就软了下去,叫他差点趴到地上,还好他努力往后一仰,将那力化到身后,人也往后倒在了被面上头。
“呼,”萧淼清喘了几口气,心知大约是他本来就因为吃了丹药而乏力,而昨晚又强行催动法术,一鼓作气过了劲,现在身上的报应就来了。
想到术法,萧淼清忽然抬起手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推了推,一直推到胳膊肘都没看见什么,直至再向上定睛凝视半晌才看见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虫影。
“啊!!”萧淼清惊叫,屋外这才有了动静,很快有人推门进来到了床边。
如此迅速,应该是一直就守在外面。
萧淼清只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对方开口:“师弟?”
是张仪洲。
不过萧淼清现在也管不了对方是谁了,他只管将自己的衣袖往上撸,将胳膊整个露出来叫对方看:“师兄,我身上的血蝅是不是朝上面爬了一大段了?”
昨夜他催动术法,势必惊扰了在半休眠状态的血蝅,只是萧淼清没有想到这虫会因此爬得这么快。照这个速度,岂不是没有几天就叫它爬到心口去了?
萧淼清忧虑重重地问:“师兄,宗门不会为了仙魔和谐让我去和亲吧?”
他可不想和闻淳那个骄纵的小魔头绑定后半辈子啊。
张仪洲握着萧淼清的手臂低声道:“不要胡说这些。”
萧淼清却叹一口气,他哪里是胡说呢,原著里面因为闻淳对张仪洲的痴缠,云瑞宗里的确有长老为了笼络魔族人心,的确有提出过联姻的说法。
张仪洲这个宗门翘楚,修仙后辈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都曾有被献身的可能,他这么一个各方面平平的小喽啰岂不是随手就给卖了?
萧淼清瑟瑟发抖。
果然是炮灰无人权,不过是稍稍去窥探一下小魔物给男主角准备什么吃的,原著之力就直接想把他弄死啊。
萧淼清心中唏嘘,果然是当抽身时须抽身,让男主和其他配角们纠缠去,他离得远点最好没有交集才安全。
任何阻断男主和配角感情线的行为都最好不要发生,萧淼清暗暗在心里给自己下了这条金科玉律。
“后面几日你好好休养,其他的事情先不用管,待渡过这前一个月,将血蝅取出来再说。”张仪洲道。
昨夜萧淼清晕得匆忙,张仪洲没有来得及问,此时他在床边坐下,抬手碰了碰萧淼清的眼皮问:“你眼睛是怎么回事,是昨夜那只妖兽伤到的吗?”
张仪洲的声音虽是寻常,甚至有些像昨天夜里那样冷,可又好似漆黑的深潭表面波澜不惊,水面下却俱是不可测的杀意。
他一触即离的指腹有些凉,萧淼清不知张仪洲会忽然伸手过来,眼皮下意识眨动了两下然后才摇头说:“是我自己吃了药。”
萧淼清掂量着把自己遇见凌时的经过和张仪洲说了,自己眼睛是如何暂时看不见的,自己又是如何到了云镶来,中间当然隐去了他向凌时献上大师兄身体的部分。
他只恐说少了显得他遮掩,说多了又怕得罪原著,萧淼清觉得自己太难了。
“对了师兄,”萧淼清不放心地叮嘱,“他说要把我带着当干粮,你可要管一管啊。”
能管住凌时的恐怕只有张仪洲,萧淼清为求生机只得委托大师兄了。
萧淼清双目失明更显得脆弱依赖,拽住张仪洲的衣袖时叫张仪洲想起萧淼清幼时情态,心越发软下去两分,低低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萧淼清在卧房里休息了两日,身上的力气才算慢慢回来了。
他从二师兄付意那里才知道,他们那晚相遇本是巧合,是因为他与张仪洲感应到了那间名叫醉春风的酒楼内院中有浓烈妖气传出,这才追过去见到那凶兽,一路追出来没想到恰好与萧淼清撞在一起。
这却奇怪,因为萧淼清在里面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吊用法力,能探查的范围实在有限。
萧淼清在休息期间也和邵润扬他们取得了联系,报了平安。
本来邵润扬他们带着其他师弟要从青阳城慢慢过来,一路多看多练,因萧淼清被掳走一事差点吓得邵润扬魂飞魄散,还是知道萧淼清现在和大师兄二师兄一处安全无虞,他这才打消了马上过来的念头,不过多少也加快了过来的脚步。
一是凌时,二是前几日碰见的凶兽与消失的妖气,萧淼清本以为山下如今是盛世太平的观念被打破了。
只是那夜的凶兽逃窜入了民居当中不见踪影,到第二日妖气也散得无影,一时叫他们无处可查,陷入僵局当中。
理论上来说是妖就有妖气,除非那日的那个凶兽已经逃出云镶城,否则却怪了。
萧淼清原以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云镶城中少说要凋敝十天半个月,人心惶惶一阵,没想到不过两三日待那天被打破的砖瓦重修好,夜市便又开了。
萧淼清站在街边看着闹市灯影,虽还不能清晰视人,但来人走到面前他至少能够看出是男是女了。
大约是他和张仪洲说了凌时的事,这两日张仪洲便没叫他一个人独处,张仪洲不在的时候也叫付意与萧淼清一处。
此刻付意便带着萧淼清在夜市上佯装普通人进行探查。
萧淼清把乾坤袋收在怀里,腰间还多坠了个白净的玉佩,与头顶发冠是一色的,倒像是个出来遛弯的小公子。
付意在旁买了一份油炸饼递给萧淼清,叫他自己拿着吃。
萧淼清边走边吃,视力回来一些后他胆子大了许多,又觉得凌时应该不会把自己放在心上,走了两三日还专门回来掳走他。
这夜市虽然前几天才遭了妖袭,可现在一点妖气也没了,萧淼清同旁边的付意讲:“师兄,确定是妖么?”
收束妖气如此之快,有没有可能一开始拿东西就不是妖?是魔也不一定。
付意知道萧淼清指的是什么,回答道:“具体如何还要再探查才知道,不过如今关口,魔族应当不太会做这样的事情。”
萧淼清闻言也点头说:“说的也是,魔族如今也是家大业大,不至于专程到人间作乱。”
说到这里,萧淼清感觉身后好像有视线在盯着他,他回头没看出什么不对,刚才被盯着的感觉也消失了,他又扭回头将最后一口饼送进口中。
付意见状问萧淼清:“口渴了么,我去给你买一杯茶吧?”
萧淼清撇嘴:“二师兄你是把我当什么来喂了。”
付意笑道:“只是看你吃东西怪有意思的,”他顿了顿又问,“你真的不喝茶吗?”
师门里常年不开火,大家平素都不吃不喝,难得有个能投喂的对象,萧淼清也还能理解付意的行为。
刚才吃了个饼子的确有点油腻,萧淼清想了想还是点头,让付意去旁边的茶摊上买茶了。
怎料付意刚走远,身旁就忽然有个身影闪到萧淼清的身边,一把将他拽到了黑暗的弄堂里头,顺手捂住了萧淼清的嘴巴。
萧淼清惊骇之余,看见了对面一双睁得圆圆亮亮的,似曾相识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