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樱花落尽。
回到这个城市的第二个星期,温凉带着某种莫名的心情,决定来一场故地重游。
这是时隔四年,她再次踏进h大——这所她只度过一年大学时光的学府,怎么说呢?一点点怀念,一点点忧伤吧。
沿着还算熟悉的光洁校道,经过女生宿舍楼下,拐过体育馆,那棵高大的樱花树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四月末的春天,树上只有稀落的粉色还在倔强地点缀枝头,那种飞花漫天、幽香怡人的唯美场景是没有的了。
温凉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走过去,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现在是午后,这里特别的安静。
她微微仰头,透过繁密枝叶间的缝隙窥望天空,却见一片花瓣旋转着飘飘然坠落,她伸出手去,让这片樱花瓣停在手掌心。
樱花,最能勾起温凉的往事了,丝丝缕缕的,缓缓地涌上心头。
在这棵树下,她和一个曾经很喜欢的人分手了,在她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
记得那天樱花开得很好,魏哲动作很轻地抱了她一下便放开,然后说:“温凉,你多保重。”
粉色的樱花雨用慢动作在他们之间落下,温凉无措地望着魏哲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他眼底是否有为了逗她开心而藏着的玩笑。
然而什么都没有,除了决然和叹息,魏哲眼里什么都没有。
从此以后,温凉没有再见过他。
她的世界里除了回忆,没有再出现过“魏哲”两个字。
几个月后,隔着一片无法穿越的冰冷屏幕,魏哲终于出现了,他用华丽而精致的造型,深情款款地对着每个人唱情歌。
从那时起温凉知道,他们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阵风温柔地吹过,带走了手心的那点粉色,温凉来不及找寻,它已随着风消失不见,一如她脑袋中的记忆。
樱花凋零的季节,其实是个好时候。
温凉觉得眼睛有点发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慢慢踱步到树的另一边,才发现原来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褪了色的棕色长椅上躺着一名男生,白色t恤,牛仔裤,怀里抱着一把吉他,弦钮在他脸上弄出两个凹下去的点。
阳光穿过树叶在洒下的斑驳光点分了他一些,一朵调皮的粉色樱花,静静躺在他合起的左边眼皮和长长的睫毛处。
温凉不自觉笑出声来,这样都没有醒,那是睡得有多沉?
然而就是这笑声惊醒了他。
男生的眼皮动了下,眼睛就睁开了,温凉看着那朵樱花顺着他的眼角划过耳朵,碰了一下他耳后的头发落在地上,然后男生开始转动脖子。
温凉唯一的反应是拔腿就跑,被吵醒后发觉有个陌生人在旁边盯着你这种诡异场景,说不定人家会把她当成爱慕者,或者是偷|窥狂的,原谅她真的是没想好怎么面对可能会很尴尬的场面。
阿离侧着脸,有点迷糊地看着视线里渐跑渐远的背影,瞳孔里倒映着飘扬的栗色卷发和飞扬的淡绿色裙角。
他很确定这个人刚才是在他旁边的,却并不在意是谁。
坐起身,阿离把吉他横放在腿上,眯着眼适应了下刺眼的阳光,然后抬手摸了摸脸上有些麻木的地方。是两个凹进去的印子。
好像该回去了,他想。
——
男生宿舍大楼里随处可见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大叉裤晃荡的男生,阿离背着吉他一路走上五楼,白皙修长的手正想扭动门把时,听见宿舍长吴峰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出来:“你们知不知道温离去哪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阿离停下了开门的动作,紧接着里面有人接话。
“谁知道他去哪里了?那个人整天独来独往,怪癖的很,你找他干嘛?”答话的是申世荣,一向和阿离合不来的这么一个人。
吴峰答:“不是我找他,是咱们班长刚才打电话来,说找他有事儿。”
申世荣从电脑前抬起头,阴阳怪气起来,“班长好好的一大美女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总是打电话来找他呀?那温离,整天就知道抱着个吉他装文艺小青年,事实上弹的都是噪音,简直是侮辱观众的耳朵,没人乐意听。”
坐在他旁边的罗明竖起兰花指,捏着嗓子接下去:“讨厌~当然是因为小白脸长得好看我才找他啊。”
吴峰眉头皱了皱,“我说你们,讲话能不能温和点?怎么说也是一个班的同学,还是同一个宿舍的,要是让温离听见了心里多不舒服?特别是你申世荣,你天天夜里在人家上铺煲电话粥,人家说你了吗?”
“切…我讲电话碍他事了吗?他不是也还没睡呢嘛,我说的本来就没有错,他要不是花架子的话,怎么参加那么多次乱七八糟的比赛都被刷下来了?”申世荣不以为然地说。
吴峰一时间被他噎住,没有说话。
门外,阿离握住门把的手指收紧,手背的皮肤绷得紧紧的,随即又放松下来,推下门把走了进去。
空气忽然安静。
申世荣和罗明带着不屑飞快地看了阿离一眼,也不在乎他是否听到了刚才他们说的话,埋头继续去玩网游。
阿离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打算,直径走到自己的床位,把肩上的吉他放下,在衣柜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装到背包里,又出去了。
过程中吴峰本来想说班长找他的事,但看到他凝着冷冷的神情,不知该不该开口,只好作罢。
“装什么逼啊?”
申世荣的声音不大不小,刚走出门口的阿离听得到,他顿了下脚步,想转身时又停住,终究还是把怒气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