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座许多人都觉得脸被打得火辣辣的,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至少他们没像这位勇于吔屎的修士一样把话说绝。
被万众瞩目的修士脸色一僵,由白变红,由红变紫。
等到他的脸色深到发黑的程度,他终于憋出一句话:
“这不可能,一定是他用了手段——是了,斫试剑石只能用剑意,不能用灵力,他刚才绝对暗中使用灵力,这才把试剑石整个劈断。”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事不太可能,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违背铸剑坊的规矩,不怕一辈子被九州十大商坊列入拒绝往来户的名单,从此再也买不到合适的武具与法器吗?
可,比起相信真的有金丹修士的剑意达到出窍大能的水平,他们更愿意相信作弊之论。
无他,只因为这事太过不可思议,闻所未闻。
若只超前一两个小境界,或者一个大境界也就罢了。
他这可是跨了足足两个大境界啊,从金丹到出窍,中间还隔了一个元婴。
这怎么可能?
众人将目光重新投向惊才绝艳的白衣青年身上,见他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被质疑的气恼,反手收剑,入鞘,行云流水。
他看向呆滞的铸剑师:“如此,是否算通过试炼?”
铸剑师如梦初醒,连连点头:“当然,请到这边登记。”
说完,又瞪了黑脸修士一眼,满是警告:
“休要胡言乱语。若使用灵力,哪怕只有一丝,试剑石也会立即炸成碎片,能被这么干净利落地切成两段,唯有纯粹的剑意能够做到。”
在金丹期就顿悟出窍期的剑意,此子未来必将不可限量。
何必因为一点小事得罪这种天纵之才,面子与性命哪个重要,还需要选吗?
那个原本已脸色尽黑的修士,在听到铸剑师的警告后,脸又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显然也想通了这一点,吓得两股战战,恨不得给多嘴的自己扇两巴掌。
提心吊胆地抬头,透觑俞阑舟的脸色,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
冷汗已落下,可这修士仍旧吐不出半个字。
俞阑舟幽幽道:“阁下的脸为何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是否身体不适?我略通医术,不如由我替你瞧瞧?”
说完,从须弥介子中掏出一把半人高、三指粗的针砭,笑容温善。
“让我在你脑袋上扎上几针,保管针到病除。”
包括那个修士在内,所有围观者都后退半步。
这长度这粗细的针砭,拿它扎针?拿它在脑门钻个大洞还差不多。
更何况,掌控它的是只靠剑意就把试剑石一刀两断的恐怖剑修。哪怕这个剑修外表俊美,气质柔和圣洁,也没人会觉得他温和无害,唯恐下一秒,他会像对待试剑石一样,把他们这些嘲讽过他的人通通切瓜砍菜——就用他手上这个和剑差不多大的针砭。
黑脸修士第一个滑跪。
“仙长在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
旋即道歉痛哭把自己骂得非人哉,执行完套餐后,留下一句“我这就去中央倒立吃屎了”,拔腿就跑。
另外一些曾经讽刺过俞阑舟,甚至口上不干不净的修士纷纷心虚,在心惊肉跳地道过歉后,往四面散开,头也不回地逃离铸剑坊。
俞阑舟没有在意。似这等逞口舌之快的人,他前世不知遇过不少,怎会放在心上。
刚才之所以吓那个黑脸修士,是因为他没搞清楚情况就随口污蔑他人。
这次被污蔑的是俞阑舟,若换成其他人,真的被他污蔑成功,又当如何?
如此小惩大诫,好叫他知道——人言可畏,不可妄言。
铸剑师见他意兴阑珊,知道这番变故恐怕惹了这位天才不快。
他思索了许久,小心措辞:“仙长来此选剑,又不肯现场亲铸,莫非是为了参加‘拜典大会’?”
鱼儿上钩,俞阑舟仍维持着原有的寡淡神情,仿佛对铸剑师的用意一无所觉:“正是。”
“若仙长不嫌弃,铸剑坊可为您引荐拜典大会的负责人。以仙长的资质,怕是不需要经历重重海选,可直接晋级,一举拿下魁首。”
虽然细节上有些差别,但这个结果与他所计划的总体一致。
他便欣然道:“多谢。”
铸剑师回以一礼:“仙长客气了。今日之事,总归是鄙坊管理不周,扫了仙长雅兴。引荐之事,不过是小小的补偿,亦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所谓的补偿和心意还不止这个。
在买剑结账的时候,铸剑坊给他打了个对折,节省了好大一笔灵石。
俞阑舟既然已经算计了铸剑坊,让铸剑坊替他联系云林书阁的负责人,此时再占便宜便有些不妥。
他婉拒了对方的好意,却没想到,因为他的“高风亮节”,反而让铸剑师更高看了他一眼。
等待的时间总是略显漫长的。
俞阑舟从空间取出一些灵液,认真地擦拭天陨之剑,为他开灵光。
等剑身清透,弹剑如啸,他满意地将剑收入剑鞘,闭目小憩。
没过多久,云林书阁的负责人来到铸剑坊。
来的是奇门谷和擎雷城的长老,还有一位,身着与秦淮近颇为相似的宗师服,应当出自千山宗。
俞阑舟现在对千山宗全无好感,但既然来的不是对原主伤害最大的那几个,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便抛诸脑后。
向另外二人见礼,那两人许是打着拉拢的念头,对他格外热情。
一番旁敲侧击,当得知他是散修,未拜入任何一门,那两个长老更加客气。
唯有千山宗的长老,一开始就因为俞阑舟对他的忽视颇有微词,如今上下打量,察觉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妖息,冷冷一哼。
“还当是如何人物,不过是区区妖修。”
气氛刹那寂静。
奇门谷的长老打圆场:“五千年前,人与妖和谐共处,妖修也出过许多惊才绝艳的大人物……”
千山宗的长老继续冷哼,让俞阑舟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经常用这个力道哼鼻屎:“那是五千年前。何况惊才绝艳的是神兽与灵兽,与这些妖修何干?妖修不过是普通的飞禽走兽,有幸受修士点化,才被赐予大道。若不是我们心善,他们说不定还在地里啃草,田里耕犁,成为餐桌上的肉菜,哪能在这与我们一同论道。”
尽管俞阑舟并不是真的妖修,可他还是觉得千山宗的这个长老十分欠揍。
猿猴进化成智人,那就是地地道道的人类,而不是猴。
同理,飞禽走兽升级为妖修,有了灵智,那就已与普通的飞禽走兽划分为两个物种,怎么能够等同视之?
那岂不是等于指着一个人,骂他是未开化的大猩猩吗?
如此等同于侮辱的话,令另外两个长老狠狠皱眉。
不等他们开口说话,俞阑舟忽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千山宗的长老疑惑而诧异。
俞阑舟如今幻形的外表与气质十分温雅,他便也维持着温雅的调调,温柔平和地对千山宗的长老道:
“长老若羡慕,也可让飞禽走兽替你点化。”
千山宗的长老怒而拂袖:“胡说八道。飞禽走兽如何能够点化我?”
俞阑舟仍维持着这具马甲的温雅与高洁人设,轻声细语:“飞禽排泄,入长老口中,点化长老——‘口中积德’;走兽撅蹄,击长老双目,点化长老——‘休要目中无人’。”
千山宗的长老愣了半天,才意识到俞阑舟这是在不带脏字的骂他,讽刺他。
“你!你这妖物,竟敢愚弄于我,看剑!”
剑招还未出,就被奇门谷长老拦下。
“戒律,何必对小辈出手,有失你长老的体面。”
擎雷城长老也道:“戒律,你这是作甚?难道因为你宗失去一个超级天才,就容不下别家的天才了?”
戒律长老第三次冷哼:“天才?你们以为天才是什么好东西?像那俞阑舟,沟通魔族,犯下滔天罪孽,欺师灭祖,这样的天才,不要也罢。”
躺着也被点名的俞阑舟作壁上观,听他们争锋。
戒律长老……他总算终于知道这个来自千山宗的长老是谁了,难怪这么讨厌。
原著中,他对原主的嫉恨可让他做了不少坑害原主的事。
俞阑舟正考虑等会儿动手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戒律一个教训,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冷喝。
“戒律长老,师兄并非那样的人,你为何要如此败坏他的声誉?”
熟悉的人影,熟悉的声音。
唯有俞阑舟默然无语。
……怎么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