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余盈盈说完, 丝毫不曾迟疑,便向她伸出手去:“既然如此,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对待聪明人, 是不必来回拉扯、反复试探的,这样只会叫对方心生不快,为即将到来的合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李世民需要余盈盈吗?
这可太需要了!
第一,她有钱;
第二, 她有人脉。
在魏王麾下的时候,这人脉是魏王身边的人, 待到离开了魏王麾下, 余家历年来积攒的人脉也能为她所用。
李长生也好, 他的那些结契兄弟们也好, 其中固然不乏有聪敏之人,但他们毫无例外都有一个缺点——他们太不了解这个时代的上层规则,乃至于顶级人物们的利益攀扯了。
而一个身在王府,又足够聪明的人,正好可以恰到好处的弥补这一点。
李世民面带笑意, 语气和煦:“先前多有冒犯,还请余姑娘海涵。”
余盈盈定定的看着面前挺拔英武的高大男子,眉头微蹙,神色有些复杂的同他击了下掌:“看起来, 将军好像并没有同小女缔结姻缘的意思呢。”
否则, 又怎么会特意点出“合作”二字。
李世民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又说:“李某人生来不幸, 家中父母早亡, 并无亲眷, 余姑娘若不嫌弃, 来日脱离此处, 你我何尝不可结拜为异姓兄妹,彼此扶持帮衬?”
李世民是不会同余盈盈发展出兄妹,亦或者主君与下属之外的其余关系的。
因为她太聪明,也太知道如何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了。
在一个可以将婚姻视为交易的,足够精明强悍的女人眼里,当她嫁给一个男人,并且开始襄助他筹谋大事的时候,这个大事固然属于这个男人,但与此同时,也必定属于她的子嗣。
为此,她会排除所有阻拦在这之前的人或物。
观音婢未必斗不过她,但是没必要在有的选择的时候,让两个女人挤在同一条赛道里。
李世民不想让妻子和未来的儿女承担任何可能会有的风险,也不想在自己的后宅进行无谓的内耗,所以他没有留下任何暧昧的空间,明明白白的告诉余盈盈——我不会娶你,但是我会在此之外,尽量给予你你想要的东西。
“还真是无情啊……”
余盈盈轻声道:“难道将军的意中人能带给您的,比我还要多吗?”
“我不知道,”李世民说:“但多也好,少也好,这个问题之于我,都无需考虑。”
余盈盈还想再争取一下,因为成为主公妻子所能得到的与成为主君属下所能得到的截然不同:“本朝神宗皇帝在时,宰相王均曾经有过左右两位夫人……”
李世民毫不客气的斩断了她这一丝遐想:“我只会有一位夫人。”
又和颜悦色的问:“余姑娘想来也不会愿意为人妾侍的吧?”
余盈盈摇头:“我当然不愿意。”
她眉头起初皱得很紧,几瞬之后,复又松开,很郑重的向他行了个礼:“我愿与将军兄妹相称。”
说完,又是一拜:“这却不是兄妹之礼,而是感激将军愿意清楚明白的拒绝我,而不是假意应承,实则暗度陈仓。”
李世民朗然一笑,伸手将她搀起:“我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义妹请起!”
双方将话说明白了,便不再拖延,余盈盈非常干脆的将当前局势一一剖析给他听:“魏王绝非可成大事之人,世子李天荣倒是有些本领,只是到底年轻,没怎么经历过挫折,却不知是否还有得到历练的时间和机会了……”
又说起如今的魏王妃常氏,不禁冷笑道:“魏王都已经起了谋夺大位之心,却还因为常贵妃的缘故而忌惮王妃常氏,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世民了然道:“贵妃随从圣驾西狩,此去只怕凶多吉少,常氏一族的末日已经到了,只是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来拿魏王妃,而魏王又是否会将她交出去了。”
“魏王不会的。”
余盈盈当即给出了答案:“他不会因为感情而保住常妃,但却会因为利益而保住她。”
“如果交出常妃,他首先便会与世子反目,老实说,常妃这些年将内宅把控的很严,魏王虽有几个庶子,但都很不成器,无法与世子相争,魏王必须要考虑到继承人的想法。”
“而在这之后,常妃毕竟与他相伴多年,又诞育了世子,魏王既有意谋夺大位,又怎么可能在天子来使面前服软,毕恭毕敬的将她交出去?如是一来,气势上先自便软了三分。”
李世民同魏王相处的时日甚少,也不甚了解魏王府诸事,此时听余盈盈剖析完,颇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之感,不由得赞道:“义妹果真是女中诸葛啊!”
余盈盈微微一笑,却不自矜,转而道:“兄长如今意欲何为?”
李世民正色起来,摸了摸旁边骏马的鬓毛算是告别,继而又带着她进了附近的军帐内。
展开地图,悬挂在墙壁上,他点了点某一处:“魏王处是不可久留了,我盘算着寻机脱身,占据此处……”
余盈盈出身将门,谙熟图略,凝神观望半晌,忽的伸手点了点另一处:“兄长选的地方虽好,但叫我看来,却有别处更胜一筹。”
李世民若有所思:“德州?”
“不错!”
余盈盈眸光精亮,神色端凝:“德州相较于兄长选中的地方,固然兵多将广,更难啃下,但是此地有一个好处。”
她娓娓道来:“德州刺史乃是常永年的表弟,又因为他与魏王妃的关系,魏王甚至在此地存了小半的粮草和军械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常氏一族将灭,他必定也是朝不保夕,即便真的将其除掉,也不会有人为他出头,而天子西逃,德州在东,一时之间,只怕也无暇任命新的刺史,兄长何妨占据此地,再图大事?”
李世民听到此处,已经面露赞叹——这个义妹认的实在是太值了!
余盈盈觑着他的神色,却失笑道:“只是德州有千万般好处,却也有一桩坏处,兵多将广,只怕难降,兄长固然可以借魏王的虎皮暂且压制德州军众,但若是想要天长日久的占据此地,将其纳为己有,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李世民却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傲然道:“天下岂有我打不下来的地方!”
空间不合时宜的传出来一声:“高句丽。”
李世民:“……”
敲里吗刘野猪!
就你有嘴是吧?!
老子打了那么多胜仗,你就记得一个高句丽?!
他暗地里磨了磨牙,没说什么,只同余盈盈道:“既如此,先前的筹谋也要改一改了……”
……
借着李世民先前力挽狂澜的这股东风,魏王着实打了个翻身仗,一连数日捷报频传,追击反军数百里之远。
而伴随着战线的拉长,对于后勤保障的需求也越发紧迫,在余盈盈的运作之下,金钱开道,晓之以利,很快便有人向魏王进言——当日大战之时,李长生的若干下属俱是作战勇猛之人,可堪得用。
魏王略一思忖,便点头准允,调遣士卒两千,让他们前往德州协防。
在他看来,左右只是李长生的下属们过去,他本人尚且留在营中,又有何不可?
至于前往德州的那些人……
又怎么可能蚍蜉撼树,真正的影响大局。
他的幕僚卫玄成听闻此事,当即变色,念及先前几次魏王的怫然不悦,此次便不曾急于表态,悄悄将向魏王举荐李长生下属的人扣下,严刑逼问拿到供词之后,方才来到了魏王面前。
“此贼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王爷决计不可轻纵啊!”
魏王:“……”
魏王:“????”
魏王勃然大怒:“卫玄成,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擅自拿了本王的亲信去拷问?!”
至于卫玄成递上来的供词,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一把掷于地上:“李长生李长生,大敌当前,你眼里如何就只有一个李长生?!”
卫玄成还没说话,就有近侍前来禀告:“王爷,表姑娘过来了。”
魏王沉着脸道了声:“叫她进来。”
不多时,余盈盈便哭着进了帅帐,入内之后,先自拜道:“此事是侄女考虑不当,还请姑丈恕罪……”
她坦诚的应下了行贿之事,哽咽着说:“因为您先前……侄女便想着,好歹为李将军谋个出身,四海飘零、居无定所,如何使得?”
“圣人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让他安家扎根,他又怎么能一门心思的为您效力?没成想最后事情却变成了这样……”
她说自己的小心思,这样显得真实,更要站在魏王的角度来讲这么做对他会有什么好处,这样会让他舒服,并且因此打消芥蒂。
此时魏王听完,就觉得“啊,这很合情合理嘛”!
他打算撮合余盈盈跟李长生,余盈盈为了自己的来日,想为未来的丈夫谋取一点好处,这有什么错?
李长生过得好,夫妻和睦,也会反过来对自己更尽心的啊!
所以说卫玄成你在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啊?!
而且你他妈的居然还擅自拿了本王身边的人去严刑拷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余盈盈眼睫上尤且挂着眼泪,没有做声,余光却不经意间在侍立在一侧的侍从们脸上扫过。
她几不可见的朝卫玄成的方向偏了下头。
很快,侍从们便出面开始和稀泥了。
“表姑娘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内举不避亲嘛……”
“李将军的为人,王爷难道还不知道吗?若他真的有二心,就该跟着那群下属一起离开才是,怎么会继续留在此处?”
“本来也只是一件小事,只是卫先生思虑周全,又格外果敢了些,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话里话外,是在为余盈盈和李长生开拓,也是在卫玄成身上埋土。
而他们说这些话,并不是因为收了余盈盈的好处,而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作为魏王的亲信,谁屁股底下真的干净的,收受贿赂这种事情,都是在所难免的,今天卫玄成能偷偷抓了别人下去严刑拷问,明天难道就不能抓他们?
这种破坏规则的混蛋,统统去死吧!
就个人情感而言,魏王绝对是倾向于余李二人的,又愤怒于卫玄成明显越矩的行为,再有亲信煽风点火,脸上神色更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卫玄成也要佛了,就算是泥捏的菩萨,也还有三分火气呢!
“王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
魏王却已经无心再听他说话了。
“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人给本王逐出军中,从今以后,再别让本王见到他!”
卫玄成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魏王:“王爷……”
“够了!”魏王额头青筋绷起,愠色难掩:“你是当代名士,本王不杀你,只是却也不能再留你,你走吧!”
卫玄成脸上且青且白,下颌紧咬,对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点点头,拂袖而去。
……
李世民此时正在军帐中翻看余盈盈为他寻来的几张字帖,一边看一边diss人家:“都不如王羲之。”
余盈盈的使女就在此时匆忙赶来,迅速将今日之事讲了,又急忙道:“姑娘说,请您去拦住卫先生,以此邀买人心,姓卫的不买账也没关系,却也可以借机让军中将士们知道您的气量。”
李世民当机立断,马上起身,问得卫先生业已被魏王逐出军中,又匆忙骑马去寻。
空间里刘彻歪在躺椅上,忽然挠了挠头:“卫先生?姓卫啊,他全名叫什么?”
“啊?”
李世民茫然的应了一声,又问同行的侍从:“卫先生的名字是?”
侍从答道:“卫先生出身河东卫氏,名玄成。”
李世民:“……”
一把勒住缰绳。
刘彻:“……”
鲤鱼打挺&兴致勃勃.jpg
其余皇帝也瞬间来了精神,齐齐探头围观。
李世民:“……”
李世民:“…………”
李元达担忧的问了句:“兄弟,你还好吗?”
李世民哈哈笑了两声:“我很好啊,我怎么会不好?”
我现在不是很正常吗(阳光下骑马)(面带微笑)(哈哈大笑)(马吓得跌倒在地)(摔落在地)(扭曲爬行)(贴地蠕动)(试图站立)(发疯咬人)(开朗的破口大骂)
——凭什么你们遇见老婆的遇见老婆,碰见卫霍的碰见卫霍,我他妈就只碰见了该死的乡巴佬啊!!!
他妈的就算换了个世界,乡巴佬也执着于搞死我吗?!!
多大仇啊!!!
嬴政试探着安慰他:“我连熟人都没碰到。”
刘彻嘿嘿笑了起来:“是啊,他只碰见了男同。”
嬴政:“……”
嬴政无语。
李世民更无语:“尼玛啊,魏征还不如男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