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肆虐, 房里也氤氲上『潮』湿的水汽。
肌肤、发间、枕上、薄毯、香薰晶石,各有各的香法,味道糅杂, 『迷』『惑』心窍。
她静得像风雨前的平湖, 睫羽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情愫, 还未翻涌, 便那句撒娇似的“我最喜欢”抚平波澜。
微光在眼睛里晃晃, 语气柔缓下来:“没有生的气。”
她连笑都不肯笑, 还没有生气。桑絮极不适应, 小心地往她边靠, 姿态乖巧。
情『潮』退下, 裴思渡未毯子覆盖的皮肤, 宛若细腻软糯的羊脂玉, 胸前染上些许凌『乱』痕迹。
她看暗自叹息,这种时候,提那些事真是大煞风景。
裴思渡稍一思忖, 将她抱住, “家人当时为难?”
“还好”二字到嘴边桑絮咽下, 她想, 不能再用不走心的答案应付裴思渡, 糟蹋她的心意。
“嗯,们不能理解, 所以很生气。”
像针扎到手, 十指连心,隐约泛着疼意。
裴思渡语气柔缓:“所以,读大学时跟家里来往少,是因为出柜吗?”
桑絮本没算后面的事情, 将自己搞得可怜兮兮。
裴思渡来聪慧,直接猜到,她也只得继续聊下:“对,我想要独立,所以刻意不联系们。”
其实只要承认错误,几句软话,她爸妈那时不至于心狠到一钱不给她。
她不愿意罢。
“吃很多苦,是不是?”
桑絮看她表情越越严肃,朝她笑:“也还好,在上学又饿不死,而且年轻,有很多精力,又没有过得太差。”
她眨着眼,尽力让笑容讨人喜欢。
心想裴思渡还是二十钟前,情满难耐时的模漂亮,当她因自己的过往而笑不出来时,她居然心酸得喘不过气。
她的那些事,她自己可以消化,不应该让裴思渡陪着她难过。
“过的不差”只是物质层面,饿不死而已。她那时才多大,刚从云城来淮城,举目无亲,心里该有多难受。
难怪那时候见到的桑絮,好像都不会笑一。
裴思渡轻柔地将她脸上的笑容抹,不笑也没什么,用不着勉强。
“没有错知道吗?是们做得不好。”
“们不理解很正常,我们没办法要求所有人尊重,只要们不干涉。现在喜欢我,我喜欢就够,不要再因们烦恼。”
她不会再让桑絮过无人问津的生活。
这些年来,父母未曾道过歉,桑絮也自认为不是孝顺的子女,不想纠结孰是孰非。
这时有人告诉她,“是们做得不好。”
裴思渡是偏心她的裁判。
那本日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桑絮噩梦的来源,她恨自己控制不住的情感,恨落笔时的情动,更恨她自讨苦吃。
偏要喜欢一个对女生完全没兴趣的女生,喜欢上又死活不肯放下。
当事情在父母那里败『露』时,她感到无助,难堪,恐慌……听很多难听的话。
小地方的人生活和情感都简单,从没接触过这些,毫无心理准备,自然不能接受。们厌恶桑絮的古怪,她恶心,丢人,怀疑她读书读得精神出问题。
还好,家丑不可外扬,们没送桑絮看病。
那个暑假,桑絮像过街的老鼠一,否定地抬不起头,时不时就要接受思想教育。
她起初茫然失措,后来终于不耐烦,用更冷漠的情绪抗拒。
她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喜欢女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并没有伤害人。人不能理解她,那是人的事情。
她只是遗憾,她谨慎又努力地这么多年,想让父母多看见她一些。
她在等她人生里的高光时刻,等父母老,桑城成年离家里,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喜欢。
那时候桑絮天真幼弱,尽管想逃出云城,离让她透不过气的家庭。
是她做不到完全不在意她的家人,她还想要一份她缺失的爱。
她还没有等到,就迫出柜。
于是她能得到的情感变得更少,她的优秀,她的成长,甚至是她的叛逆,都变成她一个人的事情。
近两年来父母果然上年纪,心存歉意,们间的关系不至于那么僵硬。
可是桑絮不再是对亲情心存幻想的女孩子,撕碎的东西,复原不。
她的家事本没什么好,她不屑于享,以便人来同情她。这么多年,她第一个享的对象就是裴思渡。
她不为得到怜惜或是谅解,她只是在学习坦诚。裴思渡想知道的事情,没什么不能的。
时过境迁,她早麻木,心理也已经足够强大。回忆往事时,不觉得自己多惨,情绪波动也不大。
裴思渡对她的话,竟唤醒她心里的委屈,没有哭的心情,感动余是喜悦。
有这的人陪在她边,从前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我都知道,我喜欢,的我不在意。”
“嗯。”将人安抚过,见桑絮没有那般脆弱,比她想得更坚强。
强压下的酸意再上心头,她转话风,“现在我们来谈谈日记里的女生吧。”
“?”桑絮转下眸子,反应过来。
裴思渡还在生气,只不过刚才心疼占据上风,所以耐着『性』子安慰她。
现下又始接着生气?
真是又理『性』又感『性』。
无奈下,她又觉得甜丝丝的。
本来她对人而言是无关紧要的,现在不仅有人爱她,还要在意与她相关的、更无关紧要的人。
而她不怕的,就怕裴思渡生气。
裴思渡自来对她占有欲强,连人亲昵喊她名字,都要不心。知道她曾经喜欢过人,只怕更不好受。
这事不清楚还真的过不。
将手揽在她腰上,桑絮轻声解释:“那就是情窦初,闹着玩一的喜欢,我心里当时很害怕,没胆子追她。我没有刻意跟她接触,平时都不怎么话,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思渡清楚,桑絮在体贴她,她该下台阶,却不清楚怎么心胸狭隘到极端的地步,还是介怀:“因为她,才确定自己喜欢女孩子的是吗?惦记她,就算眼睛不看,心里也天天想。”
所以没胆量追,便在日记里热烈表白。
她费尽心思得到桑絮,而那个女生,是桑絮主动喜欢的。
她的手覆在桑絮搭在她腰上的手,握紧,尽量克制不该有的坏情绪。
“早就不想,都忘记她长什么。”虽然裴思渡的话没错,在当时确实,再聊下,就彻底哄不回来。
桑絮捡好听的话:“就算能回忆起来,肯定也不觉得好看。我女朋友这么漂亮,我的眼睛已经惯坏。”
专注地等她把话完,裴思渡倾声压过,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沉沉地吻下。
这过度的强势让桑絮始挣扎,却她按牢,狠狠加深这个吻。
待人老实下来,她才抚着桑絮的脸,喘着气低声骂:“巧舌如簧。”
桑絮叛逆还口:“才是。”
真会吻。
轻哼下,裴思渡继续刚才的话题,“什么时候不喜欢她的?”
桑絮恍惚,愣住,她以为亲完就可以睡觉,殊不知只是场休息?
小声叹气,又不敢不配合,“高考结束,她跟男生恋爱,我就慢慢放下。”
“如果当时她恰好喜欢,追,会不会答应呢?”
“不会。”桑絮斩钉截铁:“在前,我没想过跟人谈恋爱。”
那时候她哪有余力和信心维系一段感情,前程未定,她才不会接受不在计划里的感情。
“不信我吗,我真的最喜欢。”
见多桑絮逃避的模,这番坦诚,又让她心疼起来。
裴思渡暗暗反省今晚的刻薄,明知桑絮的过往干净如白纸,偏要计较细枝末节。
“当然信。”
逃过一劫,桑絮过于放松,笑一下,“是不是还想问我大学喜欢的那个人?”
这茬刚要过,她自己倒又挑起,裴思渡看着她:“想吗?”
“欲知后事如何,听下回解。”
桑絮笑得有些坏,环住她的脖子,埋在她的发间,“来日方长嘛。”
她的笑容像是寻衅,知道自己介意,反倒卖关子。裴思渡她笑得恼,咬住后槽牙,很想给她一点教训。
两人没穿衣服,只盖床薄毯在聊天,桑絮这毫无防备地往她怀里蹭,柔软贴着她,腿又搭在她的腿上。
勾引人而不自知。
裴思渡不话,桑絮继续放肆,亲亲她的脸畔与耳垂,“而且,不能就我,我下次也要听的。”
她根本不想听,不是不在意或不吃醋。而是她刻意不想裴思渡喜欢人时的模,那会让她嫉妒,让她自卑。
她这,也就是跟裴思渡闹而已。
“也想听我的旧事?”
她的声音还带着喑哑,桑絮猜她刚才用嗓过度,想着给她倒杯温水喝。
“嗯,礼尚往来。”
“好,等想跟我时,我就与互换。”她边边将桑絮压下。
桑絮意识到哪里不对,脸上的笑意化作紧张,“不睡觉吗?”
手探进毯子里,裴思渡眼神幽深,低声问:“喜欢我对吧?”
“……喜欢。”
“爱我?”
“爱。”
“以后也爱,对不对?”
“嗯。”双腿夹住作『乱』的手,桑絮较真:“我绝对没有在酒后答应让在上面。”
轻声低笑,她咬住桑絮的耳朵,轻轻碾着,看着桑絮染上红晕的脸,“我承认我骗,当作不知道好不好,姐姐……”
她求着桑絮睁只眼闭只眼。
到底年长几岁,心理素质好得过,居然能把“姐姐”二字喊得坦『荡』又动听。
撒网,等鱼心甘情愿往里跳。
一夜漫长,凌晨雨才停。
醒来阳光大好,吃过裴思渡做的早晨,桑絮车店里。
路上等红灯时,她愤愤地抓着方盘,以后在床上,裴思渡再“好累”“我不行”“我没力气”这类话,一句也不要信。
都是骗人的!
骗人就算,还要哄她当作不知道。
哪有这的人!
裴思渡换过床单套,端着咖啡书房看工作邮件。忙得差不多时,翻起桑絮在看的小。
桑絮会用铅笔做读书笔记。
书里有段对女角『色』的外貌描写,从发型到穿着扮和姿态,桑絮圈画出关键词后,在旁边画幅漫画。
她画画有些天赋,从摆在书桌一角的杜思佩剧本封面,就能窥出一二。
显然,这副漫画未用多少功力,丑萌丑萌的。
裴思渡要她可爱死。
书里描述的短发奇奇怪怪,桑絮画出来后,在旁边个问号。
裴思渡用手机搜下同款发型,居然真的有人剪,跟桑絮画得差不多,难看。
于是又笑。
正浏览间,微信消息跳出来,“裴总监,这几天有时间吗,一起吃顿饭?”
看见头像和备注,笑容冷下,她面无表情地划,当作没看见,继续看书。
到午饭的点,她出门,一家餐馆包饭菜,送十七重。她点的多,封憬们可以一起吃。
桑絮虽提前知会过,可看见裴思渡真的来店里陪她吃饭,还是觉得惊喜。
封憬的男朋友也常带着吃的来店里,桑絮从前没什么感觉,只是一起吃呗。
等裴思渡做一的事情,她才发现简单的事情,喜欢的人做才浪漫。
吃饭期间,裴思渡不动声『色』,看几眼桑絮衣领下的透明创口贴。
原来盖章是这么畅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