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裴澜那边，他没有问路，而是直接朝西街的方向去，这很好找，只要看看哪里有马车出来，顺着马车的来路走就好了。
果不其然，走了没有多久，行人渐渐减少，一辆车壁上挂着一束晒干的艾草的马车出现在裴澜面前。
甫一对上裴澜的眼神，马夫就明白了过来，他跳下车架，把上车用的小凳放了下来：“是裴公子吧？我家公子等您多时了，您慢点。”
裴澜上了马车，冷淡的颔首：“劳烦。”
说着，他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马夫对着马的屁股甩了一鞭，马车晃晃悠悠地开始前行。
裴澜打量着马车内的装饰，大致知道这个师傅救治过的病人怕是非富即贵了，只是不知道对待他又会是何态度，希望不要是之前遇到过的那种病人就好了。不过真是怪，为何要叫他裴公子，他们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吗？
还是说，这是在防止被其他人知道？治病而已，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在裴澜的思索当中，马车停在了一栋宅子的后门，裴澜踩着小凳下了马车，由早就在此等着的小厮领了进去。
弯弯绕绕的路裴澜一向记不住，就只能专心跟着小厮的脚步往前走，小厮的脚步在一个院外停下：“就是此处，裴公子请。”
裴澜冷淡地颔首，抬步直走，往那扇木门走去。才到门前，一个小厮就走了出来：“裴公子里边请。”
说完，他为裴澜推开了门。裴澜扫了一眼另外一边站着的小厮，知道这个小厮应该就是方才一见他就进去通报了，这才正好能赶上。
这府里的人办事如此妥帖，想必主人应该不会太难缠。
裴澜踏进门里的那一瞬间，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连长年在药材里浸淫的他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看了看几扇打开的窗户，没有想通怎么开了窗户药味还是这么重。
他再往前几步，一个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的男子映入眼帘。见到裴澜，那男子伸出了手：“裴公子请坐，没想到何老竟然让您来了，真是顾某的荣幸。”
裴澜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坐下之后闻到的血腥味，开门见山道：“外伤诱发的病症，何必找我来，顾公子的药方是我师傅亲自开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顾承月一愣，随后苦笑了一声。
“看来裴公子果然是何神医的弟子，这都能一眼看穿。”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受了些外伤，但此次并不是外伤诱发的犯病，而是中毒。”
裴澜的眼神变了又变，但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这些权贵，总是有些乱七八糟的借口，裴澜也不想问了，免得惹火烧身。
这是——师傅教给他的道理，毕竟，当年师傅就是从被来自燕京的杀手放火灭口后留下的废墟当中抱走他的。
裴澜把手搭上顾承月的手腕，细细判断着顾承月的脉搏：“本就先天不足，现在还受了外伤，加上毒药的解药恐怕与伤药药性冲突，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裴澜收回手，旁边的小厮连忙呈上笔墨纸砚：“这个方子抓来的药得细细碾碎了敷在伤口处，用上三天。”
“但温养心府的药不能停，所以这个改过了我师傅的方子按照之前的用量继续服用，至于外伤用些寻常的金疮药就是了。”
“不过记得这些日子里不得吃补血与寒性的食物，以免造成与伤口外敷药冲突血流不止。”
“我言尽于此，这是师傅带给你的信，待我走后你再打开来看。”
顾承月吐出一口气，挂起感激的笑容：“那就多谢裴公子了，我这也不便多留裴公子，那就先让青纸送裴公子出府吧。”
裴澜站起身来，没有多少顾承月用完就丢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还不如早点离开。
顾承月身边的小厮把裴澜按原路送回了后门，还往裴澜手上塞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裴澜毫不客气地接下，什么也没问就上了马车。
顾承月看着裴澜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冷淡了下来，他把方子给了身边的小厮：“青墨，照着这个去抓药，别让人知道你是丞相府的了。”
“是。”小厮应下，很快就离开了房间。
身边两个小厮都离开了，这个房间陡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顾承月站起身来，走到了耳房，他脱下中衣，露出了缠了一层又一层的两只胳膊，上面的血迹斑驳，让人心惊肉跳。
齐弦这边，的确是像他说的那样去了东门，但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去看杂耍，而是回到了昨天那个地方。
他看了看来往的人群，终于锁定了一个小摊。那是一个卖云吞的小摊子，齐弦走了过去，挑了张干净的长凳坐了下来。
小摊里一老一少正在忙活，见到齐弦坐下，那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就迎了上来：“客官要来一碗吗？”
齐弦点头，孩子就冲着老者大声说了一声。
眼见孩子要走，齐弦忙叫住那孩子：“诶，你等等。”说着，齐弦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在手里把玩。
放在以前，齐弦是会直接掏出一整锭银子的，但与孟钦珏相遇之后，孟钦珏告诉他，他这样直接给了这么多，不仅不能够改善那些人的生活，相反还会让他们遭遇其他的痛苦。
所以，那之后齐弦就找了个钱庄把银子全部换成碎银了。
小孩看着齐弦的手，眼里透出渴望，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者被蒸腾而起的水雾遮挡了视线，而且一时间看不到这边，立马就壮起了胆子往齐弦这里靠。
“客官您想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弦有些稀奇：“你念过学？”
那孩子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眼底带上了骄傲：“没有，都是阿爹借来书一个字一个字教我的。”
齐弦的眼神在老者和孩子身上徘徊：“他是你爹？”
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让齐弦愣了一瞬间，这还真是少见，这么大的年纪才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齐弦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次来是要干什么的：“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在这里卖米的事情？”
那小孩点了点头：“昨天可多人在这里看热闹了，所以我们比平时多卖出去了十五碗云吞！”他掰着手指，像是个小财迷。
齐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行，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个骑马的是谁？”小孩的脸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知道，他是个坏人。”
齐弦扬了扬眉：“这个我当然知道了，我问的是他是谁。”
“是、是大理寺少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