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燕京,这里也太繁华了吧!”
齐弦背着大包袱,在人群中穿梭着,脸上和眼底都写满了好奇两个字。
看着齐弦仗着高大的体格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孟钦玦和裴澜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
齐弦哪哪都好,就是年岁太小,还太跳脱了,对所有没有见过的东西都抱着非一般的好奇心。
眼见齐弦被杂耍迷住了,孟钦珏笑道:“你家不是走镖的吗,怎么你看上去就像没见过这些江湖小把戏一样?”
齐弦的心神都被那些各种各样的小摊位给吸引,但一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还是立马就把注意力拉回来了:“孟大哥你可别说了,我爹娘从来都不让我单独出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都是偷偷跑出来的。”
裴澜和孟钦珏对齐弦的了解不多,或者说,是孟钦珏对他们两个人的了解都不多。
三个人的相识很奇妙,不过就是在百里开外的江城城门之外在一个凉茶摊子坐了一张桌子,喝了同一壶凉茶,就这么熟悉了起来。
但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缘分,毕竟这种相逢恨晚的感觉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拥有。
孟钦珏的身份不算特别,他不像裴澜和齐弦一样在江湖中行走,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读书人的身份也就是意味着如果他考中了,祖宗三代都会被朝廷扒个干干净净,所以向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裴澜和齐弦隐瞒也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不过和孟钦珏比起来,裴澜和齐弦透露的信息的确都不多,孟钦珏只知道齐弦善武,祖祖辈辈干的都是走镖的活计,而裴澜则是善医术,至于造诣多高,孟钦珏不知道,但从裴澜身上的气度来看,他恐怕是出身于杏林暖堂了。
两个人没有多提自己的身份,孟钦珏也没有刻意去询问,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那么孟钦珏也就不会去一直追问。他们结交是因为三个人的气度与性格相投,而不是因为各自的身份。
“欸欸欸,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过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是从东城门进来的,按照燕京的布局,南为尊,即是燕帝居住的地方,西次之,就是达官显贵所在地,再然后是北,那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在那里,只要花钱,你什么都能买得到,最后是东,这是燕京城唯一一个平日里就可以进出的城门的所在地,所以这里也聚集了来自天南海北的平民百姓。
在这里的百姓有的去官府办了手续开了个铺子或者支了个小摊,还有的就是单纯的走商和耍杂技的,表演几天就走,但从二十年前,闻大将军打赢了那一仗之后,燕朝称得上是天下太平,所以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多,以至于几乎每天都有杂耍瞧。
不过,东街这里住着的人可称不上是最底层——这里还聚集着来自大江南北的前来参加秋闱的举子们,谁又知道,秋闱过后,这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书生们当中谁会一飞冲天呢?
孟钦珏和裴澜没有来得及叫住齐弦,只能看着他像条灵活的泥鳅一样钻进了人群当中。
虽然齐弦不过十七,但身形已经比得上到了弱冠的孟钦珏和裴澜了,也不知道他这么高大的身形是怎么这么灵活的。
两人无奈摇头,但担心齐弦会冲动行事,就算是不想去感受人挤人,也只得一同挤进了人群当中。
“那黑心的粮商,三月前答应了老朽以三贯铜钱的价钱收了这一石粮食,老朽这才一路不辞辛苦地从淮扬郡北上,把这一石粮食挑到了燕京。”
“可那小儿却临时反悔,害得老朽如今身上一个铜板都掏不出,连家都回不了!”
孟钦珏和裴澜挤进人群之后,便看见了一个五十余岁的老翁站在人群中心,抹着眼泪哭诉道。
在老翁的身旁,还放着两袋已经脱去稻壳的稻米,看上去粒粒晶莹,甚是饱满,极为符合大众眼中对于享誉天下的淮扬米的印象,也因此不少人对老翁的话信了大半。
这其中就包括齐弦。
老翁浑浊的眼睛看向围观的人群,脸上岁月的沟壑让泪痕无处躲藏,只能在人前露出狼狈。
他向围观的人群作揖,姿态甚是卑微:“老朽家中还有高龄七十的老母,须得早日归家,各位大老爷行行好,帮帮老朽吧!”
齐弦咬着牙,看着老翁的凄苦神态,怒从心起:“这天子脚下,竟还有此等事情,违背诚信二字的商贾,不配为商。”
听上去,齐弦家里似乎还与行商有关?
孟钦珏下意识分析着,抬头却看见齐弦伸手从自己的胸前掏出钱袋,像是下一步就要上前把一石米都买下来。
好在这一次,孟钦珏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齐弦:“子晋,你先等等。”
齐弦被迫停下动作,看向孟钦珏,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解:“孟大哥,你怎么拦着我,你看那老人家多可怜啊。”
孟钦珏试图说服齐弦:“可到时候我们是住驿站,并无地方放这些米,也无地方做饭啊!”
毕竟孟钦珏只是普通出身,哪怕继父把在边疆战场待了二十年攒下来的份例都给了他,但是孟钦珏还是不打算投宿客栈,这笔银子能省还是要省。
更何况,来参加秋闱的举子们大多都是住在驿站里,这些举子都是和孟钦珏相同出身的人,算得上是一个圈子里的。
那些另外住客栈的,又会是另外一个圈子。从一开始,很多人的前路就注定好了是什么样的。
齐弦睁大眼睛,脸上带出了一点同情:“但是那老人家好可怜啊,我就买一点,算尽我一份绵薄之力。”齐弦的脸嫩,摆出这样一副可怜的神态,倒是让人想要为他的冲动找借口。
不过孟钦珏可不是这样的人。
孟钦珏叹了一口气,看向裴澜:“令阙,依你之见,那老人家的话有几分可信?”
裴澜不解孟钦珏为什么要问他,但还是如实答道:“十分,我同子晋一般,都觉得那老人家十分可怜。”
孟钦珏一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本以为裴澜应当会看出些破绽来,但没想到,原来裴澜和齐弦差不多,只是裴澜的皮相更具有欺骗性罢了。
他只得开口解释:“依我看,那老人家的话只有三分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