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靠山在门口浇地，弯着腰，看见林珏推着自行车，脚步慢慢的往家走。
他直起身子，喊了一声小珏。
“不说要出去玩一天，这才几点，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珏再怎么沉稳不爱说话，终究是个半大孩子，见着自家老爹，急于分享喜悦的心藏都藏不住。
他顿了脚步，眉眼稍稍扬着高兴。
“爸，先回家，有好消息告诉你。”
林靠山把水瓢扔水桶里，拍了拍裤腿，从园子里跨出来，接了林珏的自行车，一边推着一边说。
“笑了？可真是难得！跟卢星出去玩就是好哈？看来真是高兴，还有啥好消息？”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还是别的，语气挺奇怪。
还没等林珏开口，他又絮絮叨叨的接上。
“先别说那些，回家你先做两套卷子，今天出去玩的时间，总得补上……做完卷子，再把高一的知识多看看。”
林珏脸上挂着的浅浅的笑意，听了这话，笑意慢慢消散了，自嘲的闭了闭眼，重新恢复了无波无澜的模样，轻声问。
“我妈呢？”
林靠山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进了屋，把借的高一课本拿出来，递给林珏。
他看出林珏表情有些不对，像是不高兴。
脸色沉了沉，语重深长的跟林珏说。
“你别怪爸，爸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知道了爸。”
“我要做卷子，你先出去。”
林珏衣袖盖过手背，拿起了笔，低着头开始写写划划。
林靠山看了
一会，出去了。
林珏静静的盯着纸上的字看了半天。
望子成龙，他都理解。
没一会，齐欣从外面回来，手里挽着个篓子，放着一茬一茬的香椿芽。
“靠山，你去拿点鸡蛋，拿点散养的那种，晚上我们做香椿炒鸡蛋吃。”
林靠山“哎”了声，一边换干活的筒靴，嘴里一边生气的叨叨。
“让学习就拉着个脸，出去玩倒是跟开花似的，家里为了给你吃蛋，还额外散养鸡，不都是为了你学习？”
齐欣没听清他说啥，也没注意院子角落放着的自行车，嘴里哼着歌儿，满心欢喜的去厨房收拾香椿芽。
这香椿哪，是三四月的春鲜儿！
一年里就这么会时间能吃，可得做给孩子尝尝鲜。
她择好香椿，一回头，吓了一跳。
林钰静悄悄的站在她身后，倚着门框，像是在出神。
”小珏，你啥时候回来的？好不容易出去一次，怎么不在外面多玩会？”
“石洞山好不好玩？出去玩开不开心？”
林珏黑漆漆一片、冰凉凉的眼睛里涌出了丝暖意。
也有了些开玩笑的心思。
“妈，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齐欣看儿子背着手，挺高兴，也跟着逗趣儿。
“我们小珏有什么不一样……嗯，妈看看，是不是今天更帅了？”
“妈！”
齐欣这才认认真真的前后左右打量，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其实也不怪她，林珏现在说话并没有完整的说一长句话，
齐欣又不会往这边想，自然发现不了。
回来之后，林靠山连他的衣服破了脏了都没发现。
他换了衣服，现在齐欣也不知道。
林珏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妈，你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像年轻了十岁……”
齐欣高兴的合不拢嘴。
“小珏今儿嘴上是抹了蜂蜜？这么会说话……”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睁大，震惊到失声。
“小珏，你……？”
林珏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点了点头。
“妈，我以后再也不是‘大舌头’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爸知道不？”
看着林珏喜色褪去的脸，沉默的低下头。
齐欣秒懂，气的破口大骂。
”你爸那个老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一天天光顾着学习！考学！除了这啥也不管！也不关心孩子，我真是够够的了！”
林珏看着齐欣把水盆一摔，怒气冲冲的出了门子。
他松了口气。
把背着的手拿到眼前。
手上涂了药，贴了纱布。
转移一下齐欣的注意力，省的到时候看见他的伤口，白白担心。
……
齐欣憋着一肚子火，拉着脸就跑到了鸡舍。
大白天的，鸡舍开着灯，通风口的风呼呼的，一直在排着气味。
鸡舍里干干净净，打扫的没有什么味道。
林靠山正弯着身子在修一排空着的鸡笼，有个东西断了，他得赶紧补上。
齐欣本来觉得脑袋都要气炸了，看见这一幕，顿时就心软了。
她家的男人，顶梁柱，一天
到晚为了家里操劳，除了教书，还要兼顾着果园和鸡舍，哪个不是需要耗尽人力心力的活儿？
他这么拼命，不也是为了让她娘儿俩过上好日子？
这会子，林靠山穿着破旧的衣服，穿着筒鞋，春寒里，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见齐欣进来，他还吃了一惊，一边擦汗一边驱赶她。
“你咋来这了，不干净，赶紧出去，多味儿啊！你等一下，我去那边把鸡蛋捡一捡……”
说着就掀了帘子出了门，扭头去了旁边的散养鸡圈。
齐欣有些心酸，安慰自己。
算了吧。
也许是他太累了，就连她，一开始不也没注意到？
回去的路上，齐欣委婉的提了提这事。
“靠山，你以后别老逼着孩子学学学，孩子学习不是一直很好？一个劲的逼他干啥呢，你看孩子今天出去玩多高兴，你就没发现点什么不一样的？”
她的本意是学着林珏跟她说的办法，逗一逗林靠山。
这真的是大喜事！
当人父母的，尤其是林靠山，对小珏殷殷期待，不知道多少次遗憾小珏是个结巴，这下子突然好了，多令人高兴！
林靠山皱了皱眉。
“什么不一样？”
他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回来的时候是推着自行车，不是骑回来的，看着高兴的，还笑了。”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
“他妈，有个事我一直想跟你说……”
“啥事？”
林靠山颇有些难以启齿。
“你有没有发现……小珏他……
长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