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南挑了挑眉，问：“叶瀚亭同意了？”
“他没反对！”高珍珍躲开他的视线，撇头说：“所以你如果想用孩子威胁他，就太幼稚了！”
“你说谁幼稚！”叶仲南几乎贴着她了，他俯首看着这个瘦得让人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女人，她的倔强在慢慢消逝，她的神色变得不再蓬勃。
他眼中那个勤奋不知疲倦的女孩儿似乎再也找不回来了。
高珍珍知道在放不放走她这个问题上纠缠，没有意义，她没有这个话语权，在叶瀚亭那里没有，在叶仲南这里也没有。
她转而望着他，干脆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叶仲南挑眉，虽然不再蓬勃，但她依然很倔强，他冷笑一声：“你饿不饿关我什么事！”
“我可以给你做点东西吃！”高珍珍问：“你想吃什么？”
叶仲南贴着她，抬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刘海，邪痞地笑道：“本来是想吃你的……看你被虐待得都脱像了，下不去手！”
高珍珍将头向后仰了仰，推开他：“那就等着吃饭吧！”
叶仲南没有为难她，看她出了卧室，他扬着嘴角，一副得意的样子，晃着步子跟出去。
厨房很干净，有简单的食材，她随便洗洗涮涮，准备简单地做两碗阳春面，身后突然传来钢琴的声音，她转头，见叶仲南斜坐在吧台边，手机立在台面上，放着她在时尚盛典上演奏的视频。
“你可真令人意外！”叶仲南问：“这一手好琴技是和谁学的？”
高珍珍瞥了一眼画面，便继续回身做饭，说：“我学过十年钢琴！我爸就是因为要给我挣学费，才会累的出车祸……入狱二十年的！”
叶仲南闻言，眼色暗沉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俯身问：“既然你身上背着债，当初为什么不求我，反倒去求你不认识的人！”
“当初……”高珍珍低着头，轻声说：“我在你手里差点死掉了……你忘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庆幸……”叶仲南抬手勾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问：“当初恰好能够遇上他？”
高珍珍眼光闪烁了一下，凝眸轻语道：“确切地说，我庆幸的是当初遇上的是你！”
叶仲南眉眼扬了扬，以为她会褒扬自己，但高珍珍后面的话却惹怒了他！
高珍珍说：“你嘴上说着狠话，做事却只在雷池边缘徘徊，所以我才又侥幸地遇上你叔叔，还上债务，过了三年安稳的生活！”
“别跟我提他！”叶仲南的脸色突然变得愤怒了：“别以为在那个庄园三年，就了解他的全部了，他和他妈可比你想像的恶心多了！”
“现在，就连我这个姓叶的都没人承认，你以为他们会有人承认你和你的孩子吗？”叶仲南一把将高珍珍抱起：“你清醒点吧！”
高珍珍被他愤怒地抱进了浴室，她挣脱着喊道：“叶仲南！你干什么？”
叶仲南打开淋浴花洒：“我帮你清醒清醒！免得你总在我面前提起那令人恶心的叔叔！”说着，一把将她推到花洒下面，隔着水雾，愤怒地看着她。
淋浴的水是热的，但高珍珍却浑身颤抖，叶仲南善变、无礼的面貌依然没变，但害怕没有用，她索性将恐惧发泄出来：“我很清醒！”
淋浴水从头顶冲下来，泪水混着热水在脸上肆虐，她几乎是用吼的：“我刚刚失去母亲！再没有比这更清醒的时候了！反正我就这一条命，你要是想拿走，随便做点什么就行！”
叶仲南的愤怒似乎更甚，他重重地捏着她的肩膀，吼道：“失去母亲就能清醒了吗？”
珍珍脚下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叶仲南搁着水帘，狠戾地说：“我六岁那年……”
高珍珍惊讶地看着他，听他用狠戾的语气讲述自己悲惨的童年遭遇：
“父亲带着我和妈妈来宁城调研集团业务，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我不耐烦地闹，把我最喜欢的足球扔出窗外，又哭着非要去捡，我爸没办法，让司机停车，我蹭地一下窜出去猛地向绿化带跑……”
叶仲南眼睛通红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我以为我终于自由了，可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声音，我回头看，汽车爆炸了……我想去救爸爸妈妈，可是熊熊大火一直烧一直烧一直烧……”
高珍珍分明地看到他滑落的泪痕！
“救援人员来到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慢慢削弱下去，我隐约间几乎能够看到被烧焦的车的全貌，我几乎能看到我爸妈……”说到此，叶仲南的眼神里装满了恐惧。
“别说了！”高珍珍一把拉起他的手，将他的手攥进自己的手中，反复地、焦灼而悲伤地劝阻：“不要再去回忆了！不要再去回忆了！”
叶仲南看着被她拉着的手，恢复了理智，冷笑道：“你说失去母亲就清醒了？那我得多清醒呀！我清醒了快二十年，看着那个所谓的小奶奶一点一点蚕食掉本该属于我爸爸的一切！现在，这一切全都被叶瀚亭握在手里！”
他缓缓抬眼：“他既然抢走了我的人，自然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他反手捏起高珍珍的手腕：“我不允许你放弃这个孩子！这是叶瀚亭的亲生孩子，我就不信他不在乎，在我还没想好怎么做之前，你给我老实点！”
说完，他将她的手狠狠地甩开，自顾出了浴室。
高珍珍在淋浴的水下，觉得彻骨寒冷，叶瀚亭的童年是严苛的，叶仲南的童年却是残忍的，她不知道该去同情谁。
但不论如何，她抚着小腹，确认腹中的孩儿，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在这样的家族恩怨里，是永远都不会幸福快乐的！
珍珍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见叶仲南正坐在餐桌前，吃她做的阳春面，一碗面都坨的差不多了，竟然被他吃了个精光。
他放下碗，看高珍珍穿着他准备好的一套休闲装，说：“你瘦了那么多，衣服都不合适了！”
高珍珍原谅了他像个精神病一样的善变情绪，他终生都会生活在童年悲惨遭遇的阴影中，他也许很害怕，才会把自己弄成混不讲理的样子，这大概是属于他自己的保护色！
她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问：“我要在这住多久？”
叶仲南大方地回答：“明天飞美国！”
高珍珍的心忽地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我的证件都在叶瀚亭那里，你要怎么把我弄上飞机？”
如果真的去了美国，高珍珍知道自己一定会完全失去自由、自主权，被摆弄的人生是多么令人绝望！
她心里着急，问得也很着急，气急攻心，猛地觉得小腹微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