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薇一开始的计划很简单,她要炒作自己,进入那个姐姐叶蓁曾经进入过的圈子,并且接触何嘉言。
她永远忘不了一年前还在斯坦福交流的时候,收到的那一条让她浑身发凉的信息。
妈妈:薇薇,你姐姐去世了。葬礼在这周末,你不用回来,好好读书,这里的事交给你爸爸。
童薇愣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她打开网页,输入了姐姐的名字——叶蓁。
叶蓁是一个三线女星,早年当过电影女主角,因为没有背景后劲不足,现在只能混迹在电视剧圈。她虽没有很出名,最近几年却演过不少配角,算是观众都眼熟但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演员。像这样的明星去世,网上一般都会有新闻。
然而新闻让她触目惊心:
Y姓女星坠楼身亡。
演员叶蓁坠楼,目击者称其全身赤裸。
S集团旗下酒店发生坠楼事故,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
细数Y姓女星过往情史,这次事件与谁有关?
……
坠亡,赤裸……
S集团从新闻上影射上看,是尚何集团。
过往情史,从爆料的内容影射推测,包括活跃在娱乐圈的公子哥h,童星出身的流量c,资本力捧的演技派男性s,还有一众导演、二线三线甚至十八线男演员。
看着八卦新闻越说越离谱的擦边球新闻,童薇痛苦地关上了手机。
她知道所谓的娱乐新闻只是为了博人眼球,但是她姐姐为什么会坠楼?又为什么浑身赤裸?在她去世前,她经历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无能为力。
算起来,她和姐姐的人生轨迹交集很少,但那是她的姐姐,她的家人。
小时候,因为父母感情破裂离婚,她与姐姐就此分离。姐姐跟随爸爸,她跟着妈妈。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只有六岁,还没开始上学,而姐姐已经上初二,正是叛逆期。姐姐无法理解父母,与他们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后来从来不靠谱的父亲找回了她,也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没过多久,她听妈妈说姐姐辍学去参加选秀,要出道当明星。
那个时候韩国男女团正当红,练习生文化刚刚进入到中国,姐姐在最不适宜的时间加入了最不适宜的公司。那段时间叶蓁应该吃了很多苦,最后的结果是,她不但没能出道,反而欠下巨额违约金。就在那时,一个导演看中了她,让她当了自己电影的女主角,并且替她摆平了之前经纪公司的不平等条约。
电影并没有让她爆红,反而因为带点情色情节让她一度成为别人口中的“艳星”。那个看中她的导演有些实力,电影虽然没有捧红她,却拿了一些奖项,她也算在这个圈子扎下了脚跟。
姐姐那边的生活起起伏伏,自己这边却很平静。妈妈是一个外表温柔内心坚定的女人,离婚后硬是替他撑起了一片天,打工供她上学。这期间母亲遇到了老实本分的童叔叔,步入了第二次婚姻。很奇怪,她并没有像姐姐一般叛逆,反而为她妈妈高兴。她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一直很优秀,考上重点高中,又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以712分的高考成绩被Q大录取。
她来到了B市,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大都市,这个姐姐所在的城市。
再见到姐姐的时候是在一家咖啡馆。
才26岁的姐姐化着精致的妆,却掩盖不住妆容底下的憔悴。即使看起来很疲惫,她也真心地握住童薇的手,高兴地说:“你能这么出息,姐姐是真高兴!”
童薇听叶蓁说起自己的过往,叶蓁说得很轻松,几句话带过:当过练习生,演过电影,现在在演电视剧。
童薇却知道不是这样的,叶蓁故作轻松的姿态让她觉得这一行可能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但是她没有拆穿,只是静静地听叶蓁聊起拍摄中的趣事,时不时笑着回应。
叶蓁看她笑,竟然看出了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对她说:“薇薇,你可别随便对男人这么笑,”随后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咱们老叶家的基因真好,你跟我长得虽然不太像,但是都这么漂亮。”
童薇明白她的意思,她尚在懵懂阶段的时候就有人向她表白过,随后整个青春期她都不乏人追求。她明白自己的长相很扎眼,但她同时也明白,当自己足够优秀的时候,不但可以让美貌变得没那么扎眼,还能让它成为一种点缀。
就这样,姐妹俩加了微信,时不时联系,姐姐甚至时不时给她转钱,说漂亮女孩子在这个大城市容易受到诱惑,没点钱不行。她不收,隔天就会打到银行卡双倍的数,所以她只能默默收下攒起来,并且跟姐姐保证:放心,我很好,我只想在实验室发光发热。
大二的时候,姐姐突然找到她,问想不想去美国深造。她记得很清楚,姐姐那天很开心,说自己一个朋友给斯坦福捐了很多钱,并且他妹妹要去那里上学了。她打听到那边正好有一个中外合作项目,会在Q大选择优秀的学生去做交换。童薇自然是想的,但Q大高手如云,她可能还不够资格。没过几天,姐姐告诉她事情搞定了,她托那个朋友要到了负责合作项目的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一顿酒局下来,她成功拿到了名额。
那天姐姐特别高兴,酒劲儿还没下去,抱着她边哭边说:“薇薇,你就是我的希望……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只要你还想上学,姐姐一定供你读,读到博士后!”
童薇笑着答应,“好,我一定好好读书,为国争光,然后站在世界最高的讲台上,告诉全世界的人,我要感谢哟姐姐叶蓁,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人!”
一个月后她收拾行李踏上去异国他乡的飞机,姐姐来送别。这一别,便是永远。
在异国他乡,她命运般遇到了姐姐口中那个朋友得妹妹,也就是尚何集团的千金何嘉语。
何嘉语是一个活泼可爱,却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她母亲早亡,父亲和哥哥虽然从来不缺她物质,却给不了她母爱。童薇因为记着当时她哥哥给联系方式的帮助,所以时不时帮了她几回。起初何嘉语有戒心,从小到大因为名利接近她的人多了去了,刚来大学那会儿好多女同学巴结她,她心知肚明。童薇的长相太扎眼,虽然每天素面朝天,但还是人群中最引人注意的存在,看上去就不像安份的样子。后来偶尔几次接触,她发现童薇就是典型的理工女,每天写论文做实验,教学楼、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甚至不知道她那鼎鼎大名的哥哥何嘉言是何许人也。有次一个男同学往她酒里下药,她从小到大没吃过这种亏,当时无助到觉得在这个国家没人能帮她,她也不信任任何人。迷迷糊糊之间不知道按下了哪个号码,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童薇的床上。
童薇的床单还是Q大统一发放的格子款,虽然有点旧,但是很干净。斯坦福提供的宿舍并不免费,童薇住的EV是最大但也最便宜的区域,相比何嘉语那豪宅级别的单身公寓,显得又小又旧。但是当何嘉语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摆放整齐的书,以及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的童薇时,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大概是她起床时的呼吸声太大,童薇察觉到后把头转向了她。童薇逆着光,对她笑着说:“你醒啦?饿不饿?我刚刚去食堂买的早餐,中式的,你吃一点吧。”
那一瞬间,何嘉语仿佛看到了天使,又好像看到了记忆里已经不存在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情绪涌上了心头,她哇一声哭出来。
童薇没想到她会哭,于是拿出哄醉酒的姐姐的样子,抱着她的肩膀,边拍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他们没占到你的便宜,我已经帮你报仇了,他们再也不敢了。不用怕,待会儿我教你怎么收拾他们,以后你也能应付过来的。”
何嘉语听到这番话哭的更凶了。从小到大,她一直生活在哥哥和爸爸的羽翼之下,但是他们从来不会柔声细语地安慰她,只会把事情一件一件给她摆平。小学的时候同学剪她的辫子,她哭哭啼啼回家,第二天他哥哥就把那个同学剪成了斑秃,但是对她,他只会别别扭扭说“真没用,只会哭”;上初中她被好闺蜜背叛传谣,他哥哥转头撺掇爸爸收购了闺蜜爸爸的公司,直把闺蜜一家人逼出了B市无法翻身,但对她,也只是说“你多大人了,被骗还不知道,把你卖了还给人数钱”;高中她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哥哥整天拿自己跳级三次,轻松留学归来的事情挖苦她,但还是给斯坦福捐了一大笔钱,相当于替她买了学位,让她也拥有他一样的荣耀。他们爱她,却有缺失,但这一刻她明白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爱。
哭过以后,何嘉语迅速调整好了状态,把童薇放在保温桶里的早餐席卷一空。弄明白昨晚发生的事以后,她瞬间觉得自己陷进去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弯了——女神好美,女神好飒,女神好温柔!
昨晚的事情很简单,男同学虽然给她下了药,但是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不敢贸贸然干什么。这给接到电话察觉不对劲的童薇争取了时间。童薇当时在实验室,接到电话后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声说某酒吧的包间名,说了感觉不妙,带上实验室里的试剂粉末就赶了过去。到了以后一捧粉末往他们脸上一撒,随后背起何嘉语就跑了。她也不傻,单枪匹马就敢在一群大老爷们手底下捞人,所以在去的路上给学校安保委员会打了电话,安保委员会派出了一整支冰球队的男生陆陆续续赶来。她要做的是争取时间,剩下的交给安保委员会即可。
何嘉语哭过的眼睛还有点湿润,亮晶晶地看着她:“女神,你用了什么药粉?这么厉害!”
童薇笑笑:“随便拿了一点中性试剂。其实往人脸上撒,必定会溅入到眼里。即使是一捧面粉,也会让人很难受的。”
何嘉语:“女神你好聪明!”
那天以后,何嘉语几乎甩掉了经常为在她身边的所有人,最大的爱好变成了拿着单反围绕在女神身边咔咔拍。她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但自己并没有多感兴趣,作业一直找枪手代替。直到遇见童薇,她想到了无数种可以穿在女神身上的漂亮衣服,于是认认真真搞起了设计。她美其名曰为可自己的作业才打扮她,实际上却夹带私货。今天送童薇一个名牌包,说是搭配衣服;明天再送一堆情侣款配饰,说是为自己的作业增光添彩,二情侣款的另一件却戴在自己身上。童薇把她当成妹妹,包一概不收,拍完照就还给她;配饰不好驳她的面子,于是就亲手用试剂反应做微型烟花哄她开心。童薇也告诉何嘉语:“我不缺钱的,也买得起一些东西。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别为我浪费了,可以吗?”这让何嘉语更喜欢她了,于是给女神买东西的方向变成了图书馆里很难借到的书,以及实验室里很难申请的试剂。送的包也从时尚款变为了实用款,几乎看不出logo。在女神无奈的眼神中,何嘉语说:“我就这点臭钱,没别的长处,你就让我花一花吧,就当为了人类事业做份贡献。将来你得了诺贝尔奖,上台发表感言的时候顺带提我一嘴,我不赚大了!”
听到何嘉语说了当时姐姐叶蓁说的差不多的话,她温柔一笑,不再多言。
听到姐姐死讯后,她从网上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姐姐死于何家的酒店,且极有可能与何嘉语的哥哥有不正当关系。命运就是这么弄人,当初因为姐姐她得到了留学的机会,从而认识了何嘉语;因为姐姐得到过何嘉言的帮助,所以她也帮助了何嘉语。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当年父母离婚的时候她太小,一无所知;后来成熟了,她渐渐学会了武装自己,外表的温柔和懂事时伪装,内心的冷硬坚强才是真的。姐姐的爱,她们并不久的相处时间的点点滴滴,拿到名额那一晚她说的“你是我的希望”,一寸一寸都涌入了童薇的脑海。或许她并不是自己一直认为的这样坚强。她曾经以为她是情绪化的姐姐的堡垒,她安慰、抚平姐姐这些年的痛与缺失;但她现在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姐姐也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柔软,她的精神支柱。
警方最终以自杀结案。童薇相信警察给出的结果,但她知道,警察不会给她姐姐自杀的原因。他们可以从现场痕迹,监控,证人证词那里得到自杀的结论,至于她为什么自杀,警方不会追根究底。她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就像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姐姐在这几年一直跟她有联系一样,她按下了一切情绪,规划今后的路。
她做出了决定:提前结束课程回国,结束物理专业的毕业设计,攻读新闻类研究生。她要走进那个属于姐姐的圈子,弄清楚姐姐当初到底遭遇了什么,并且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
童薇提前回国后,一直与何嘉语保持着联系。何嘉语几个月后也迫不及待地回了国,通过家里的关系和自己还算风光的斯坦福履历入了Q大,并且成功拿下双人宿舍,与童薇同住。童薇知道,想要接触何嘉言,免不了利用何嘉语。但是何嘉语在美国的时候经常提到她那渣男大哥,回国后却很少提,甚至紧张兮兮,生怕她大哥哪天兽性大发来祸害她女神。意识到了这一点,童薇既暖心于何嘉语对她的关爱,又愁如何制造机会完成计划。
她计划的第一步是学习与娱乐圈相关的专业,在筛选过后选择了新闻类。后来何嘉语无意中提到他哥哥最近很喜欢玩一款游戏,并且投资了直播平台,她想到了下一步计划——假借完成论文入驻直播平台,并通过“不露脸的技术流游戏主播”的身份制造噱头,再寻找合适的机会掉码,进行炒作。她原本只是想炒作,进而寻找合适的机会进入娱乐圈,以她得长相这不难办到,直到今天天赐的机会到来——炒作自己的同时,让何嘉言注意到她,一箭双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