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对你说的那个人很好奇。”沈观棠看着柳叶已经树化的小腿和双脚, “我需要你带我去哪里看看。”
柳叶好奇地看着沈观棠，有些迟疑地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沈观棠问道。
“找到那个人之后, 您准备怎么处置我们？”柳叶的脸上仍旧能够看出几分痛苦，可见此时的她仍旧在为那不知名的痛楚所折磨。
可她却似乎对自己的痛苦视而不见, 只一心关心佘璃她们接下来的下场。
确实, 这位仙长是正在救她，可是，修真界里最不缺的就是性格古怪的人, 甚至连倾尽全力将人治好后再杀掉的人都有不少。
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柳叶还是会担心，沈观棠是不是这种人。
“这个啊……”沈观棠犹豫了一下, 小声地道，“那斌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这几个人袭击的是他和裴执玉, 只是他没有出手罢了。
不过，沈观棠有些怀疑, 这个柳树妖遇到的那个人，可能也被魔种寄生了。
也是因为这个猜测，沈观棠才出手, 拦住了裴执玉。
虽然这几个人之间的情谊确实很让人感动, 但……
在这个世界生活得久了，沈观棠觉得, 自己的心似乎也变得冷硬了许多。
至于在确认了柳叶的异变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 到底要怎么处理这四个人，沈观棠认为, 最大的难点, 还是在裴执玉的身上。
*
检查过了柳叶的情况后, 沈观棠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对于植物而言，他们是很难离开土地的，所以，植物类的妖修，修炼的艰难程度比其他的禽类、兽类要难许多。
而能够修炼到脱离原本的土地，就更难了。
沈观棠并不知道这个柳树妖是花了多少时间才修炼道如今这个地步的，那一定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时光，或许……是以万年作为计量单位的。
漫长的时光中，植物类妖修很容易死去，火、水、虫……各种各样的存在都是他们的敌人。
或许……对于植物类的妖修而言，运气，才是他们能否修炼成人的关键因素吧。
但是，如此漫长而艰的修炼方式，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在真正修炼成人之后，这些植物类的妖修，实力大都十分可观，至少，自保是绝对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他们的生命非常漫长，就像是植物一样，即使只留下了一根小小的枝条，他们也能在泥土中生根、发芽，再次成长。
可以说，植物类的妖修，是极难被杀死的，他们的再生能力，让无数人、妖、魔都垂涎三尺。
或许……
想到这里，沈观棠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个柳树妖漆黑的树化小腿和小腿上。
正是这种让无数人艳羡地再生能力，带给了她麻烦。
思索过后，沈观棠起身，见佘璃三个人都是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沈观棠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
要知道，在不久前，他们可还算是“仇人”呢。
这样祈盼一个仇人救她，也确实挺好笑的。
但，沈观棠也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
若是这次自己真的能够治好这个柳树妖，那么，他将得到这四个妖修最纯粹的感激，甚至是忠诚。
或许，这个交易并不怎么亏？
*
见深观棠只是在垂眸思索，一直没有开口，佘璃他们原本满含希望的眸子，也逐渐变得黯淡了起来。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几个人沮丧无比的时候，忽然，沈观棠的声音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她现在太虚弱了，她的根部被蚕食，相当于斩断了她吸收天地灵气的一大半途径，所以，她才会慢慢地，慢慢地虚弱下去。”
佘璃几个人的眸子里立刻亮了起来，这和柳叶以前说过的一样！
所以，他们才会那样迫切地寻找月光晶砂，因为高品质的月光晶砂是目前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能帮柳叶补充灵气的天材地宝了！
而更好的……
不是他们不愿意去寻找，而是……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
“所以，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沈观棠手掌一翻，他的手心里正躺着一块碧绿色的结晶，那结晶看上去像是某种玉石，但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将它和玉石区别开来。
它更加通透，散发着以一种荧绿色的光芒。
“这是……木精？”
佘璃颤抖着问道。
“对。”沈观棠点头。
所谓的木精，其实也是一种天材地宝，天地间所孕育，偶尔会在一些死去的树木空腔里寻到，但是，那种树木基本上都已经生活了几十，甚至上百万年之久。
如此漫长的时间，早已经足够他们修炼成人，甚至飞升成仙。
是的，植物类妖修的飞升之路，看上去简单却又十分不简单。
他们所遇到的天劫并没有那么危险，可以说，只要踏上了修仙之路，中途又没有陨落的话，他们飞升成仙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但同样的，因为时间太过漫长，足够让他们陨落的意外同样很多。
而那些生命足够漫长的植物类妖修陨落后，就会有木精出现。
虽然知道木精的存在，但是佘璃几个人再此之前，却压根想都不敢想。
因为太稀少，太珍贵了，就算是有人的手里有木木精，他们又凭什么拿出来呢？
可是现在，那个他们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就静静地躺在了沈观棠的手心。
而看沈观棠的意思，大概是要拿这块木精来给柳叶疗伤。
这……
这真的不是梦吗？
真的不是一个美好而虚幻的梦吗？
别说是佘璃了，就是柳叶自己，都被沈观棠拿出来的那块木精吓了一跳。
意识到沈观棠的意思之后，柳叶连忙道，“不，这太珍贵了，我……我不能……”
沈观棠摇了摇头，“这东西我也用不上，所以，再珍贵，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虽然沈观棠有木属性的灵根，也确实可以吸收这一块木精，可是，如果沈观棠真的这样做了，就会打破他体内的平衡。
除非，有同样能量的水精一起吸收。
但可惜的是，木精或许还有迹可循，但是水精这种东西，真的就只能看脸了。
因为水无处不在，所以谁也不清楚水精会出现在哪里。
所以，既然是对自己有害无利的东西，沈观棠给出去倒也不怎么心疼。
“但是，我有条件。”
沈观棠合拢掌心，将那一枚莹绿色的木精收起。
不等沈观棠开口，佘璃几人就立刻道，“无论仙长开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沈观棠笑了笑，“有的时候，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死，如果说，我的条件是让你们去死呢？难道你们也答应？”
或许确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时候，沈观棠居然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然而，佘璃他们四个人却不觉得沈观棠这是在开玩笑。
柳叶想说点儿什么，但却被佘璃捂住了嘴，她坚定地道，“如果这就是仙长的条件，那我们答应，只是希望仙长能够宽限我们几天，至少……让我们看到小叶子好起来。”
柳叶着急得很，只是她此时虚弱万分，根本就扒不开佘璃捂着自己的嘴。
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她的脸颊滚落。
林虎有些犹豫，他看了看佘璃，又看了看柳叶，忽然间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哑声道，“我也可以！反正我这条命就是小叶子救的，就当是一命换一命罢！”
薛豹的脸藏在了阴影了，沉默了一会儿后，他缓慢地开口，“仙长，可能留下小叶子的命？”
不等沈观棠开口，一旁的裴执玉就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现在有谈条件的实力？”
四人顿时沉默了。
虽然话说得十分不好听，但……他说的是事实。
本就是他们在对那两个人索取，而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交换。
或许……也就是死后，他们的尸骨还能卖得上一点儿价值了。
*
沈观棠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掌心张开，那块木精就被一只无形的手送到了那个柳树妖的手里。
“吸收了这块木精之后，你应该就是能将那个试图寄生你的东西赶出去，不要弄死它，我要看看那是什么。”
“至于你们的命，我暂时还不想要。”沈观棠思索道，“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你们袭击我和执玉的事情就那样过去了。”
至于如何处理……
沈观棠看向了裴执玉，向他征求意见道，“罚他们定下契约，为我们做仆人百年如何？”
那四个妖修的实力，也就只能干点儿跑跑腿儿的事儿了。
裴执玉刚想反驳，就听沈观棠继续道，“虽然在我们的眼里，他们的实力不值一提，但是知远他们还小，我们也不可能随时看着他们，而且，也可以当做陪练。”
沈观棠主要考虑的是，这四个人到底曾经对自己和裴执玉有过杀意，不能就这样算了。
但鉴于他们四个人情谊甚笃，那个柳树妖好了之后，类似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反而还能收获对方的感激。
所以，沈观棠便考虑着，为自家的小徒弟们找几个保镖。
而他们四个人正好合适。
能够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就那个柳树妖，证明这几个人并不是冷血之人。
既有有救命之恩的感激，又有袭击自己的愧疚，待柳树妖好起来后，他们……就是最合适的保镖。
但是，沈观棠也不可能仅凭这一面之缘就相信他们，所以必要的约束，契约，是一定要订立的。
而且，契约的内容颇为苛刻，基本上就是那四个人绝对不能对自己和裴执玉，还有以后他们的弟子，朋友等人产生杀意，不得威胁段知远他们的安全一类。
*
“执玉，你觉得如何？”沈观棠问道。
这只是他的想法，具体要不要这样做，还要看裴执玉的意见。
而裴执玉嘛，他原本是想将那四个人赶出去的，但是听说那四个人以后是要给段知远那几个小家伙儿当保镖的，他立刻道，“一百年的时间太少了，至少三百年！”
最好是能够约束那几个小家伙儿日日修炼，不要来打搅他和沈观棠的二人世界！
“啊？”沈观棠有些迟疑地道，“三百年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
“不算长。”裴执玉哼了一声，“也就是他们还有点儿用，才有这样的待遇，不然的话，哼……”
“而且，若是遇上那些心狠的，为奴为婢的日子压根就没有任何的时间限制，阿棠，你还是太心软了。”
沈观棠：……
我觉得我已经够心硬的了，谢谢！
*
与裴执玉说完后，沈观棠再度侧身，看向了已经握住了木精的柳叶，他的目光在佘璃、林虎、薛豹的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后，问道，“方才的话，你们可听见了？”
佘璃点了点头，“回仙长，我们都听见了。”
“如何？”沈观棠问道，“要答应吗？”
这一次，佘璃没有任何的犹豫，肯定地道，“我答应！”
正如那个妖修所言，这个人对待他们，已经足够仁慈。
只要能够救小叶子，她什么都可以答应。
林虎和薛豹也是齐齐点头，“我们也答应！”
只不过是三百年的时间而已，换小叶子一条命，绝对不亏！
“很好。”沈观棠抬手，下一瞬，四块玉符飞到了那四个人的面前。
玉符的形状很别致，是一个颇为抽象的狐狸，它手里抓着一截藤蔓，而它的周身，则被水流包裹。
那是属于沈观棠和裴执玉的契约。
“你们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沈观棠提醒他们，“一旦签订契约，你们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佘璃没有开口，而是抬手，摸上了那一枚玉符。
在接触到佘璃皮肤的那一瞬间，那一枚玉符化作了一道流光，进入了佘璃的体内，而佘璃的手背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个团，只闪烁了几个呼吸，就隐没在了血肉之下。
林虎和薛豹也是照做。
最后，柳叶抬起手指，也轻轻地点在了那一枚玉符上。
因为是单方面约束的契约，所以并不需要沈观棠和裴执玉承诺些什么。
待契约成立后，沈观棠便给了他们一个客栈的地址。
“待修整好，再来寻我和执玉。”
“是！”四人齐齐道。
*
从那个小巷子里离开后，沈观棠轻叹一声，“执玉，如果寄生那个柳树妖的东西，真的是魔种，或许……妖族也并不安全。”
裴执玉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冷意，“看来，魔族这一次所图甚大。”
妖族内部虽然也不怎么和谐，可是魔族却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所以，阿棠，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裴执玉话音一转，“还是尽快回濡山吧！”
“嗯。”这一次，沈观棠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
佘璃和柳叶四人回到了他们的住处后，柳叶歉意地道，“都是我连累了大家。”
“小叶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吸收木精，只要你好起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佘璃说得没错，小叶子，你放宽心，那位仙长看起来人很好，也不像是会折磨人的哪种方。”
“对，虽然契约确实麻烦了一点儿，但也不过是三百年的时间罢了。”
“和你的命比起来，这三百年可真的是值了！”
“是啊是啊！”
林虎和薛豹也是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柳叶。
“更何况，事已至此，小叶子，再自怨自艾也没有什么用了，你尽管闭关，我帮你守着。”
“哎，佘璃，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分出一个人去听后吩咐比较好？”林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小声地说道，“小叶子闭关大概也需要一段时间，咱们是不是得积极表现一点儿？”
薛豹闻言不由得敲了林虎的脑袋一下，“给人做牛做马的事儿，你怎么就这么积极？！”
林虎摸着自己被敲的地方，“可他们以后就算是咱们的主人了，咱们的命可都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呢……”
佘璃想了想，道，“不妨先去问一问仙长们的意思。”
“这也不错！”
*
翌日，茶楼。
沈观棠与裴执玉落座后，在熟悉的地方，再次看到了熟悉的人。
是那头豹子。
见沈观棠看过来，薛豹起身，来到两人的面前，恭敬行礼道，“薛豹见过主人。”
“薛豹？”沈观棠好奇地问道，“这是你的名字？”
“回主人，是的。”
沈观棠：……
这名字起的未免也太简单了点儿？
而且，这样一来，不就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原型吗？
“那其他三个人呢？”沈观棠问道。
薛豹稍一思索，便一一为沈观棠介绍道，“得了主人木精的那位，唤作柳叶，另一名女子，名为佘璃，而剩下的那个，叫林虎。”
沈观棠：……
“难怪你们四个能够凑到一起去。”
只看这给自己取名字的风格，那就是一家的啊！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他和裴执玉了。
“柳叶现在如何了？”沈观棠问道。
“回主人，柳叶正在闭关吸收木精，佘璃和林虎在为她守关，薛豹便来听候主人的差遣。”
沈观棠闻言，笑着道，“你们不必太过紧张，我和执玉平时也用不上仆人，留下你们，主要是为了我的弟子。”
“不过他们现在还在闭关，等此间事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知道你担心柳叶，先回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
薛豹有些迟疑地道，“主人，这似乎有些……不妥……”
然而，说是这样说，薛豹显然对沈观棠的提议十分心动。
“没有什么不妥的，等柳叶好了之后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周扒皮。”
虽然不知道那所谓的周扒皮是什么意思，但是薛豹还是理解了沈观棠的意思。
他犹豫地看向了裴执玉，毕竟，这两位都是他们的主人。
然而，对上裴执玉的视线后，他薄唇轻启，只吐出了一个字，“滚。”
薛豹：……
他对着两人恭敬一礼，麻利滚了。
沈观棠：……
真是看不出来，这人还有受虐的潜质吗？
*
然而，薛豹走了后，沈观棠和裴执玉也没有多少清净。
因为裴执玉很快就感觉到了……魔气。
“终于来了。”
或许是打开了什么机关，第一个出现过后，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被魔种寄生的人出现了。
不过，让沈观棠意外的是，那里面居然还有个熟人，正是之前和他在万宝斋里起过冲突的苏婉。
而此时，那一对玉带钩，正束在裴执玉的腰上，不管换那身衣服，最后被束在腰上的，只有沈观棠送出去的那一对玉带钩。
但是，沈观棠也并没有太在意，只以为苏婉也曾经去过出云秘境罢了。
一一给那些人打上标记后，裴执玉伸了个懒腰，“阿棠，我这次可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活儿的，所以……”
裴执玉俯身，隔着桌子往沈观棠那边靠了靠，“阿棠准备怎么奖励我？嗯？”
沈观棠叹了一口气，又来了。
不过，这一次裴执玉确实是帮了很大的忙，所以，沈观棠开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裴执玉眉梢扬起，但很快又耷拉了下来，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难道阿棠就没有想要给我的奖励吗？”
沈观棠愣了一下，但是思索了一下后，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偷懒。
“那……能先容我考虑几日吗？”
裴执玉眸子一亮，“当然可以！”
他原本只是想撒撒娇而已，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这下子，裴执玉倒是期待了起来。
“阿棠的奖励，我很期待呢~”裴执玉托着下巴，故意将这话说得无比暧昧。
说完了之后，还舔了舔唇，艳红的舌尖儿在他的唇间一闪而逝。
只是，他的目光仍旧牢牢地放在沈观棠的身上。
而从沈观棠的视角看起来，就好像此时的裴执玉，正在对自己垂涎欲滴。
沈观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