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观棠的手心里是两株花朵, 其中一朵和兰花有些相似，但是奇异的是, 那花朵的花瓣是半透明的, 能够清晰地看到花瓣里的脉络和纹路，小小的一朵，躲藏在嫩绿的细长叶子之间。
这有点儿奇特, 因为很多灵植为了授粉方便，各种花朵都进化出了能够吸引各种昆虫的色泽或者是花瓣的形状。
然而，这一株灵植的花朵却藏在了层层叶片之间, 无意是增加了昆虫帮忙授粉的难度。
也因为形态似兰，所以这一灵植也得名水晶兰。
而另一株, 看上去则更加奇特了。
花瓣扭曲, 层层叠叠, 颜色深红，警示作用十分明显。
如果说水晶兰是普适性比较高的灵植，很多的丹药都会用到这一味水晶兰, 但是这赤荆花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它十分考验炼丹师在炼丹的时候, 对流程的控制度, 简而言之，操控地越精细，那么赤荆花的利用率就越高。
但如果操控太粗糙，那它可是一点儿也不给面子，轻则损毁, 重则炸炉。
所以, 算起来的话, 还是水晶兰的价值更高一些, 但是，如果遇上了急需赤荆花的人，那么也能拍出一个好价钱来。
*
裴执玉拿出来的两株灵草并不比沈观棠的差，其中一株看上去与杂草很是相似，仅在细微处略有不同，且它生长的时候又非常喜欢与杂草生在一处，所以辨认起来也就更难了，这也是这种灵植的一种自我保护手段。
但，不妙的是，有的时候，这千丝万缕草也会被当成杂草给拔掉，并且拔掉之后，还要嫌弃一句，根真多。
而根部的形态，便是这种灵植与其他杂草最大的不同，千丝万缕草的根茎比较特别，一节一节的，每一节都像是小珠子，而它身上最珍贵最有用的部分，也是这小珠子一样的根茎。
不过，它的茎叶花也并非全无用处，同样可以入药，几乎可以说是浑身是宝。
而另一株，形状则非常像是蝴蝶，叶片只有蝴蝶翅膀的一半儿，左右错生，其他诸多的叶片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色彩奇特的蝴蝶。
它的名字便与这叶片的形态有关，唤作翠蝶草，简洁明了，再不会错认的。
*
沈观棠与裴执玉手掌相错，掌心里漂浮着的四棵灵植，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捧在了手心里一般。
裴执玉眼睛弯起，心情愉悦，“阿棠，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嗯？”
再被裴执玉调侃，沈观棠却不似以前那般，心里升腾起的，不是羞恼，而是疑惑与复杂。
虽然沈观棠并不想让自己多想，那样好像显得自己太过自恋。
可是，此时此刻，他又很难不多想。
张了张嘴，沈观棠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在真正出口之前，却又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
“应该……算吧。”
只是，沈观棠却忘记了，裴执玉此人，对自己的情绪捕捉到底有多敏感。
认真地观察了沈观棠一会儿后，裴执玉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疑惑，他有些猜不透此时的沈观棠在想些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裴执玉干脆拉动了绳子，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
不多时，一个面容俊俏的男侍者向着这里走了过来，他恭敬地开口，“不知两位客人有什么吩咐？”
裴执玉直接道，“带我们去鉴定处。”
在侍者过来的时候，沈观棠和裴执玉已经将手里的灵植收了起来。
“两位客人，这边清。”
在侍者的引导下，沈观棠和裴执玉走进了一个装饰颇为雅致的房间，房间内还燃烧着熏香，味道淡雅。
见两人进来，原本等候在房间里的鉴定师连忙快步上前，“贵客，快请！”
待沈观棠和裴执玉落座之后，又有其他到侍者奉上了茶水，那名鉴定师这才道，“在下姓朱，两位唤在下朱十三便好。”
见沈观棠有些奇怪，朱十三笑着解释，“在下本名自然不是这个，只是为了客人们记住方便，便干脆以鉴定师的号码为代号了。”
沈观棠恍然，“原来如此。”
“不知两位客人贵姓？”
沈观棠轻轻颔首，“免贵姓沈。”
裴执玉懒散地歪在椅子上，“裴。”
“原来是沈仙长和裴仙长。”朱十三笑呵呵地开口 ，“不知二位的拍品是何物？”
沈观棠右手一拂，四只材质各异的盒子便整齐地出现在了桌子上。
朱十三只看那盒子的材质，便大致猜出了这两人准备的拍品是哪种类型了。
有八成的可能是灵植。
仔细地擦拭过手指后，朱十三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左手边第一个锦盒。
那是沈观棠准备的赤荆花，朱十三能够在拍卖行里做到鉴定师这个位子，在鉴宝一道上，自然是眼光老辣，因此，只是稍稍一眼，他就已经确定了这灵植的品种，只是，在鉴定这赤荆花等阶的时候，他难得犹豫了。
赤荆花的等阶其实很好区分，因为每过千年，它花瓣上的荆棘纹就会多一丝，就像是树木的年轮一样，只要数清楚有多少丝，就能判断出大致的年份，而要更加精准的那种，就只能看炼丹师的了，职业原因，大部分炼丹师都对灵植了如指掌。
只是，炼丹师的知识储备，也因为他们各自的经历不一样，底蕴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简单点儿来说 ，若是有炼丹师继承了出云秘境，秘境主人留下来的那些丹药秘方和灵植，绝对能让一个炼丹师终身受用了。
而这，只是秘境主人收藏的沧海一粟而已。
在清点出云秘境里的东西的时候，沈观棠都有些好奇，留下出云秘境的那个人，平生的奇遇到底有多丰富。
该不会……也是个主角什么的吧？
*
朱十三仔细地数了那赤荆花的“年轮”，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是……七阶的赤荆花？”
裴执玉眉梢一挑，“你问我们？”
听出了裴执玉话中的不满，朱十三连忙解释，“还请两位贵客赎罪，并非朱某怠慢，实在是……这也是朱某第一次见到七阶的赤荆花，这种等级的拍品，已然不是我能鉴定的了。”
说着，朱十三站起身，冲着沈观棠和裴执玉深深一礼，“还请两位贵客稍等片刻，朱某立刻去寻管事过来。”
裴执玉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那你快点儿去，我们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
朱十三连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在朱十三离开后，沈观棠看着大开的房门，从沈观棠的角度，能够看到花园中的假山池塘，以及那些明显经过特殊排布的各种灵植。
院子里种植的大都是一些观赏品种，姹紫嫣红，分外赏心悦目。
沈观棠有些迟疑地开口，“执玉，我们拿出来的拍品，会不会太招摇了？”
裴执玉又往沈观棠那里靠了靠，“阿棠可是在担心，日后我们会被人盯上？”
“是也不是。”沈观棠叹气，“我只是担心，之后叶鹂他们再出去历练的时候，因为我们而被人盯上……”
然而，听到这话后，裴执玉却是轻笑一声，“阿棠，你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溺爱他们了吗？”
沈观棠：……
“我没有。”沈观棠辩解道，“只是她们太小了。”
裴执玉托着下巴，“在我们妖族，该教的捕猎技巧教完后，母兽基本上就要开始计划着在合适的时机，将幼兽赶出去了。”
“还有，你说的太小也不成立，叶鹂和丹云都修炼到化形了，至少活了几百年，这个年纪，放在凡人的地界，都能当别人家的祖宗了，哪里能称得上是小？”
沈观棠：……
“那还有知远呢……”
“知远确实年幼，但对于修士而言，时间转瞬即逝，等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是时候得独挑大梁了，许多凡人间的孩子，十三四岁都能定亲了。”
沈观棠：……
裴执玉见沈观棠这一次似乎是听进去了，唇角不由得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总是致力于将沈观棠身边和自己争抢阿棠注意力的人弄走。
虽是如此，但裴执玉对沈观棠说到那些话，却并没有撒谎，他却是是那般想的。
妖族的生存一向残酷，而在裴执玉看来，自谓万物之灵长的人族，也和他们妖族差不多，只不过将妖族的弱肉强食说的文雅了一点儿罢了。
说的难听一些，就是不论干什么，总要给自己扯一层皮。
*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朱十三已经回来了，比他更早赶来的，便是淼云城拍卖行的管事。
“沈仙长，裴仙长，这位是我们拍卖行的管事，他……”
“不必介绍了。”那名管事忽然抬手打断了朱十三的话，他看向了沈观棠，“沈仙长，又见面了。”
沈观棠也觉得十分巧合，他有些疑惑地道，“你……你不是万宝斋的管事吗？”
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为了拍卖行的大管事了？
被朱十三请过来的这位大管事，说来也巧，正是之前在万宝斋，和沈观棠有过一面之缘的白临。
白临仍旧是那一副苍白病弱的样子，视线扫过一旁的裴执玉后，视线略微一顿，紧接着便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裴执玉似笑非笑地道，“阿棠，他是谁？”
沈观棠察觉到了气氛的一丝不对劲儿，他有些疑惑地看了裴执玉一眼，不是错觉，裴执玉好像是真的在生气，可是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白临？
虽然心里不解，但他还是很快为裴执玉解惑道，“执玉，这位是白临，之前送你的那一对玉带钩，就是从万宝斋里买的，当时卖给我的人，就是白临，白管事。”
“哦？白管事？”裴执玉周身的敌意毫不掩饰，“那为何又成了拍卖行的管事？”
白临当然察觉到了裴执玉那有些莫名的敌意，不止是他，一旁的朱十三也察觉到了，他有些紧张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渗出的冷汗，心里暗暗叫糟，他也是按照规定做事，只是朱十三也没有想到，那位裴仙长居然对白管事的敌意这么大。
那要是对方反悔了，不肯将那株七阶的灵植在他们拍卖行拍卖了可怎么办？
七阶灵植十分罕见，朱十三入行来，也只是见过廖廖几次而已，而每一次，拍卖出的价格都让人瞠目结舌。
饶是如此，七阶灵植仍旧是有价无市。
若是有人运气好，弄到了一株七阶灵植，也不太可能选择出手，而是选择留下，万一以后自己能用的上呢？
而眼前的这两个人，看他们拿出一株七阶的灵植还如此淡定的模样，朱十三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猜测，难道……难道这两位贵客的手里，还有更多的七阶灵植？
那岂不是说，剩下的三个盒子里……
想到这里，朱十三不由得有些懊悔。
自己在拍卖行里也干了许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虽说这等品阶的拍品必然要找管事过来，那他要是将剩下的三个盒子都看过了，也不费多少时间。
唉……
朱十三在心里叹息，只怪自己，见过的好东西太少了。
*
面对裴执玉到质问，白临又是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这才道，“沈仙长和裴仙长大概不曾留意，这家拍卖行和万宝斋的牌匾右下角，有一个相同的标记。”
“凡是有相同标记的铺子，都是我名下的产业。”
“说起来，这一次也是巧了，朱十三前去汇报的时候，我正好在场，便亲自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白林拿起了装着赤荆花的那个盒子，肯定地道，“却是是七阶的赤荆花不错，仅这一株，两位便足以是我们拍卖行的贵客了。”
“不知其余的三个盒子，白某可能打开？”
沈观棠点头，“请。”
白林没有多做犹豫，手指微动，剩下的三个盒子便一起打了开来。
看清楚里面的灵植后，朱十三不由得失声道，“全是七阶灵植！”
“这……这真的是两位拿出来的拍品吗！”
“这也太珍贵了！”
饶是朱十三鉴宝无数，此时也不由得觉得眼花缭乱。
白临的眼中也是异彩连连，“这四株七阶的灵植十分珍贵，沈仙长，裴仙长，你们确定要拿来拍卖吗？”
沈观棠与裴执玉对视一眼，“不错。”
“我明白了。”白临点了点头，他苍白的脸颊上难得多了几分红晕，“十三，通知下去，今天拍卖会的压轴临时更改，尽快遣人去通知前来参加拍卖会的贵客。”
“是！”
朱十三领命后，匆匆离去。
白临转身，冲着沈观棠和裴执玉笑了笑，只是他整个人苍白得有些过分，此时笑起来，虽然也说不上难看，但总是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两位贵客，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还有点儿时间，不知两位是想现在去包厢，还是再去别处逛一逛？”
沈观棠道，“直接去包厢吧。”
裴执玉自然不会拂了沈观棠的意，便也点了点头，“嗯。”
白临亲自将两人送去了拍卖行内的包厢。
一进包厢，沈观棠便察觉，这包厢的位置十分不错，几乎是正对着拍卖台了。
他不由惊讶地看了白临一眼。
拍卖会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肯定有不少人提前预订，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给他们安排一间位置这么好的包厢，不仅是沈观棠，裴执玉也十分意外。
虽然他们两个人对于包厢的等级高低并不是太在意 ，但是，有更好的，又为什么要选择差的呢？
或许是因为两人拿出了四株七阶灵植，白临对待两人的态度十分不错，见沈观棠疑惑，他解释道，“这间包厢是为拍卖行而准备的，以往从不接待他人。”
但是今天，为沈观棠和裴执玉破例了，足以体现他们拍卖行对沈观棠和裴执玉的重视。
“不知两位可需要侍者在侧？”白临询问道。
沈观棠摇了摇头，“不必。”
裴执玉更是巴不得只有自己和沈观棠的二人世界，听沈观棠拒绝了，他原本沉下去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
白临离开后，很快有侍者送进来了各种水果、点心、茶水、酒水等，还有一册厚厚的拍品名单，上面所写，都是这一次拍卖会拍品的详细资料。
和拍卖行散发出去的其他名册不同，这一本册子里的内容更加细致，甚至还有拍卖行给出的建议，比起那些只给了个名字和简单介绍的名册好多了。
沈观棠拿着名册，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看一看拍品，如果有裴执玉能用得上的，他就会坐上特殊的记号。
但是，就在沈观棠认真研究着拍品名册的时候，身旁忽然投下了一抹阴影，裴执玉见沈观棠看得认真，托腮看了一会儿后，视线忽然停在了那一盘清洗干净的葡萄上。
眸子一转，他很快就有了新的主意。
明明可以用法术快速去皮，但是裴执玉偏不，他仔细地剥了葡萄皮后，自然地坐到了沈观棠的身侧，轻靠过去，直接将剥了皮的葡萄递到了沈观棠的唇边，“阿棠，吃葡萄啊~”
沈观棠正专心看着拍品的详细资料，一时分不出心神来，在那颗葡萄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下意识地含了进去。
毕竟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等裴执玉喂到第三个的时候，沈观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
他将视线从拍品名册上收回，落在了被送到自己唇边的葡萄上。
被剥了皮的葡萄，果肉晶莹，能够隐约看到内部的核，不知是不是特别培育过的，那核也极小，至少，沈观棠吃的时候，压根没有注意到里面的核，直接就咽下去了。
而那托着果肉的两根手指，在碧色果肉的衬托下，愈发莹白如玉了。
“阿棠怎么不吃了？嗯？”
裴执玉在心里可惜地道，要是再呆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裴执玉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沈观棠就愈发纠结了。
他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吃的话，他们现在的这姿势，好像有点儿暧昧？
可要是不吃的话，那之前吃的那几颗又算怎么回事啊？
纠结了一会儿后，沈观棠颇有些自暴自弃地低下头，叼走了被送到自己嘴边的葡萄。
裴执玉眸子里笑意更深，总觉得，阿棠的态度，似乎越来越软化了呢。
挥手招来另一个果盘，裴执玉到目光瞥见名册上被沈观棠圈出来的几个拍品，好奇道，“阿棠看中了什么？”
沈观棠轻咳一声，“一些能用上的东西。”
“月光晶砂。”裴执玉又往沈观棠那边凑了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阿棠似乎用不上这东西吧？倒是妖族……”
说到此处，裴执玉侧过头，定定得看着沈观棠，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沈观棠：……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烧，不过，最后沈观棠还是克制住了抬手摸脸的冲动。
在裴执玉期待的目光里，沈观棠抿了抿唇，道，“拍卖的月光晶砂品质极好，对你应该也能有点儿用。”
说完，沈观棠把那拍卖名册往裴执玉那边推了推，“你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们一起看~”
裴执玉单手按住沈观棠的肩膀，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在了他的身上，另一只手随意地翻动着名册。
“嗯，这法衣样式倒是不错，可惜是女款，唉，真是可惜了。”
“这个不错，但是品阶太差了点儿，拍下来也只能扔给那几个小家伙儿当玩具。”
沈观棠：……
造型精巧的傀儡，若是使用可以抵挡出窍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绝对是保命的利器了好吗？
也就是在裴执玉这里，才能算得上是玩具。
“咦？”翻过另一页后，裴执玉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怎么了？”
沈观棠垂眸看过去。
那一整页中，列出的并不是拍品，而是赌品。
简而言之，就是拍卖行也无法鉴定的一些东西，可能有用，也可能无用，全看修士们的眼力。
沈观棠有些好奇，莫非，裴执玉是看中了赌品里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