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 生活逐渐步入寻常节奏。
五个人里，除了时舒，每个人都很忙。
和江州体育中心达成合作后, 闻京的球馆项目正式投入建设。可即使有专业协助, 闻京还是一个月暴瘦五斤。用他自己的话说, 九年制义务教育结束后就没这么用功过。光选球场地板的材料，他就熬了差不多半个月——还没敲定。
加上和原曦美妙的异国恋, 闻京忽然有种二十九岁开始从头活的感觉。
原曦明年正式毕业，这一年也是忙得出奇。
不过当时舒偶然刷到她又和闻京跑出去玩的朋友圈照片时，顿觉爱情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事——海绵似的, 什么都能挤出来。何况是时间。
可神奇归神奇, 情侣间该闹的别扭那是一个没落。
三月初的时候，闻京有天半夜来访，说联系不上原曦。
看上去不像假的。
加上最近球馆的事费心劳力，进门的时候, 闻京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于是，本着相识数载的发小情，时舒抱着毯子窝沙发里听他和梁径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不一会，小乖也被吵醒，房里摇头晃脑踱步出来。
那会春意渐浓。
即使入了夜，半开的窗口也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清雅花香。
“……说高中我给那什么——就说是我们班最好看的女孩子送礼物——我都不记得了。”
闻言，有些昏昏欲睡的时舒一下睁开眼。
这件事他可记得。
毕竟那会他正和梁径偷偷摸摸谈着恋爱, 身边发生了什么, 无论芝麻大小的，那印象可比任何时候来得清楚。
于是, 他抱着打瞌睡的小乖, 对一头雾水的闻京凉凉道：“我记得。你确实给人送礼物了。”
“还说喜欢人家。”
闻京惊恐扭头：“……”
梁径打了个哈欠, 起身倒水，神色有些无聊地跟着补了刀：“是有这么回事。”
闻京看上去快哭了：“我真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好像还录了视频……”时舒仔细回想，又说：“但你死活非让我删了——追着我跑了好几圈操场——我都快吐了——想起来了吗？”
高二即将放暑假的那个盛夏傍晚。
只有他和梁径的感情恣意生长。其余的，都在懵懵懂懂中。
时舒一段接一段回忆着说完。
梁径和闻京盯着他，表情都有些惊异。
半晌，梁径欣慰地看了看时舒戴着帽子的圆滚滚脑袋，笑道：“确实恢复得不错。”
闻京则无语至极：“你还录视频？！你是人吗？！”
细节慢慢串联起来，十八岁盛夏的记忆一点点清晰。
不过闻京确实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给那个女生送礼物。也许是生日礼物。可送生日礼物就送好了，为什么还说喜欢人家——闻京搞不懂那时的自己。
虽然他记不起十八岁送别的女生礼物的具体情形，却对十八岁的原曦记忆犹新。他至今记得去安溪高铁站接原曦的时候原曦身上裙子的样式，也记得在梁家老宅，原曦蹲在喷泉前喂鱼食的背影。那会他们还吵架来着。
夜风舒缓。
江州本就干燥，这会，带着春夜湿润气息的花香愈加明显。
“原曦是不是吃醋了？”时舒问。
闻京趴桌上，有气无力：“我说我不记得了，她不信，后来就不怎么理我了……”
时舒忍不住笑。
想起什么，梁径随口：“多久没联系你了？”
闻京趴桌上刷机票，张了张嘴，语气惆怅：“快两小时了吧……”
时舒：“……”
梁径：“……你可以走了。”
梁径语气平静。
闻京抬头，愁闷道：“可以睡一晚吗？我好困，天亮还得赶飞机。”
时舒用力拍了下沙发：“不可以！”
“我们三个看起来很爱吃狗粮吗！”
小乖：？
闻京：“……”
赶走闻京后，时舒气得睡不着。
真是风水轮流转。
梁径有些困了。他靠着时舒肩膀，过了会，慢慢往下倒，挨进时舒怀里。只是他那么大只，一下就占了小乖原本的位置。
小乖不想跟他计较，后腿一蹬，跃上时舒肩膀，然后，转过身低头瞧着梁径，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就说谈恋爱影响学习。闻京这样，原曦肯定要被耽误……”
梁径被小乖蹬了下脸，没怎么介意，这会应着时舒的话轻轻“嗯”了声。
时舒看着倒自己腿上的梁径，好笑：“回房间睡啊。”
闻言，梁径侧脸朝时舒小腹贴得更紧：“老婆。”
毛绒绒的毯子蹭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弧度都变得有些纯良无害。
“我也想跟你谈恋爱。”梁径忽然说。
声音闷在毯子里，只是这句口齿格外清晰，莫名都显得慎重。
时舒：“……”
时舒笑，配合他：“那你想怎么谈？”
小乖已经看不下去了。
熟悉的氛围在它周围迅速酝酿。它甩甩尾巴，跃下沙发，朝阳台的窝踱去。
梁径没有立即说话。
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又好像在认真思考时舒的话。
良久，就在时舒困意重新上头的时候，梁径慢慢开口道：“想和你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上课坐一张课桌。放学走一条路回家。”
时舒笑，注视梁径宽阔的额角：“以前不都这样。”
梁径没理他，继续说：“回家一个饭桌上吃饭。”
“晚上睡一张床。”
时舒：“……”
其实这段话本没什么。也是他们从小一起做惯了的事。只是梁径不是十八岁的梁径了。这些话说出口，怎么听都让人觉得重点奇怪。
时舒面无表情，缓缓：“睡一张床就好啦？”
梁径抬眼朝他看，表情比时舒惊讶：“怎么可能。”
时舒：“……”这个人的脸皮，真的是。
已经猜到了，时舒不想和他没脸没皮下去，伸手推了推梁径脑袋：“起来，我要去睡——”
“当然还要抱着你睡。”梁径说，神情坦然。
时舒低头和他对视，好气又好笑。
“然后每天亲你一百遍。”梁径越说越认真。
时舒笑得不行。
氛围是旖旎的，但不知怎么，又有一点让人害羞的天真与青涩。
后来，两个人在沙发上断断续续接吻。
远远的，小乖一边给自己洗脸，一边看着窗户玻璃上的倒影，看了好久。
另一边，闻京回去的路上接到原曦电话。
原曦说她刚在实验室，问闻京有什么事。
时间已经很晚，路上一辆车都没有。两旁街道宽阔，夜色仿佛也被拉长。
“这么晚还不睡。”原曦的声音带着些许笑。
闻京说：“我在想要是十八岁的时候说喜欢你，会怎么样。”
车子很慢地停在红绿灯前。
车窗外，春夜醉人。
原曦愣了下，过了会，笑着说：“会很惨。”
说完，闻京也跟着笑起来。
带着暖意的晚风再次拂过闻京额头，这一次，真的好像情人的抚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