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你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女声冷然拒绝,而男人则是笑着欣然接受。
白羽绫希满脸震惊,猛地扭头看向夏油杰,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替自己接受安室透的邀请。
七海建人一看这情形, 立刻明白这之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愿趟浑水更不愿夹在这对麻烦兄妹当中难做人,当机立断地选择抽身离开。
“如果没有我的事,那我先回去写报告了。”
他自高专时期起,就深谙白羽绫希的瓜不能瞎吃的道理,七海建人推了一把鼻梁上的墨镜,在学长满意的笑容与同期仿佛被背叛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在经过安室透与毛利小五郎时, 他感受到那两个男人的目光明显朝自己投来。
两人目光之中皆是探究。十一年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毛利小五郎一脸的若有所思,而那个显然与自己同期有着渊源的金发青年, 很快就将目光移回到白羽绫希的身上。
七海建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听见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白羽小姐,关于恐吓信的调查……”
白羽绫希疲惫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辛苦您跑一次了, 尾款我之后会汇给毛利先生的。”
毛利小五郎心中本来只是猜测, 但是在听到白羽绫希的回答后便像是确认了什么。
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和目暮警部做笔录了, 虽然这件事……但警方那边之后可能还会再联系您。”
白羽绫希知道毛利小五郎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点头表示明白,而毛利小五郎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顺着原路转身离去, 没有再询问白羽绫希更多的细节。
边上的安室透看得出毛利小五郎与白羽绫希之间显然还有别的事, 只是他们可能是碍着自己在场的原因, 谁都没有点明。
白羽绫希身上存在的谜团越来越大, 尤其是今天发生的种种, 更是让安室透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没真正地了解过她。
此刻在场的只有他和白羽绫希、以及夏油杰三人。
一时间安室透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景光假死、白羽绫希带他去见夏油杰的那一日。
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刚才还对他杀气腾腾的夏油杰此刻会开口帮他。
白羽绫希也不明白。
“绫希,相叶铃遇害的事情根本遮不住,这会儿记者应该都已经堵在神社下了,”只要警方的警戒线一撤,蜂拥而上的记者就会把神社围得水泄不通。
白羽绫希怔了怔,她忙着处理相叶铃供奉的咒灵,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她明白了夏油杰的意思,但还是是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但是我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神社这种地方不是封闭的建筑物,没有门与墙的阻挡,一旦撤走警戒线那些只想获得第一手消息的记者必定会直接冲进来,现在神社人手不足,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肆无忌惮地闯进什么本不是对外开放的地点。
白羽绫希不担心夏油杰的安全,那些记者哪怕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却也不想让夏油杰独自面对那些难缠的家伙。
“不用担心我。”
夏油杰示意白羽绫希的放心,也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夏油杰便直接看向那边的安室透:“你的车应该是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吧?你赶紧开到后门来,我护送绫希上车。”
安室透知道轻重,事已至此他就算不想被夏油杰命令,也不会在此刻发作。
他快速地应了一声,在确认后门的位置后,随即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见他离去,白羽绫希也与夏油杰一同回别馆取行李:“其实你让他送我离开,并不只是因为记者的缘故吧?”
白羽绫希对着正在帮自己收拾衣服的夏油杰说道。
躲避记者的确是最合适的理由,但坐安室透的车离开却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夏油杰不可能不知道,她要避开记者视线的方法还有许多,白羽绫希自己当场就能想出四五种来,未必真的要坐安室透的车。
可他却选择让她与安室透同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再和他……为什么还让我跟他走?”
白羽绫希心里烦躁,将衣服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却被夏油杰伸手拦下。他将现在心思明显就不在收拾行李上的白羽绫希赶到化妆台收拾随身物品,自己则是将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归纳。
“我的确也不想让你和他再有牵连。”
夏油杰身在局中却也是旁观人,一眼就能看出白羽绫希与安室透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羽绫希自与安室透重逢后虽然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故意不搭理他,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憋着气。
而那个昔日被她称作波本的男人,今天也始终摆着副想要知道白羽绫希的近况又不想打扰她、明明心底里其实是想要回到从前却又自知无法挽回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直冒火。
安室透如何夏油杰说到底其实并不在意,哪怕他如今憋屈的要死、今后只能看着白羽绫希选择别人,这说到底也和夏油杰无关。
但是白羽绫希在意。
于是当了二十几年好哥哥的夏油杰只能先把碍眼的人先揍一顿,再给妹妹制造机会解决心结。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揍是揍了,却也只揍了一拳,还没出够气就被打断,当真是有些不解气。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理他,哥哥自然会帮你挡住他所有接近你的渠道,但是你应该还有话没同他说吧?”
夏油杰合上箱子、干脆利落地落了锁,又扭头去看在一边把玩着蓝牙耳机的妹妹。白羽绫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中无意识地不断开合着耳机盒,一时间屋里只有吧嗒吧嗒的声响。
“有些事你一直不去处理,就会永远憋在心里就永远都无法迈过去,成为你的心结。”
他起身来到白羽绫希的身边,语重心长:“三年前就想对他说的话,如果你现在还想对他说的话便好好说清楚吧。之后无论你想怎么做,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白羽绫希的动作止于一记清脆的吧嗒声,她抬头怔怔地看着夏油杰,藤紫色的眼中一片清明,像是春日阳光下簇拥的紫藤花,透着曾薄薄的暖光。
夏油杰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他带着温柔的浅笑,轻轻地拍了拍白羽绫希的肩膀。
“去吧,绫希,去和三年前做个了断吧。”
……
白羽绫希与夏油杰拖着行李抵达后门的时候,安室透早已等在那里了。这在神社内也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入口,眼下还没有记者在蹲点。
见白羽绫希姗姗来迟,安室透立刻打开后备箱下车准备帮她搬行李,但白羽绫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拒绝了。
白羽绫希瞥了眼安室透的左手手臂,直截了当地命令道:“你去坐副驾驶。”
“……你会开车?”
他没有等到回答,因为白羽绫希已经在他的注视下朝着驾驶座走去。
从来都不知道白羽绫希还会开车的安室透心中忐忑,但是在看见她一脸沉重的表情后也不再开口。
那边的夏油杰在给白羽绫希搬好行李后便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也没多给安室透一个眼神,而白羽绫希在系上安全带后也娴熟地启动了这辆三年不曾坐过的跑车,一脚油门驶离了即将沦为是非之地的御花茶神社。
安室透在把车开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不管这是不是夏油杰刻意给他们制造的机会,但如今他和白羽绫希单独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却是事实。
搞不好这就是最后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安室透想着便看了眼右手侧的白羽绫希,这是他第一次在车里以这个角度看她,从前白羽绫希一直都坐在副驾驶,他从未见过她开车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开车,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他们之间主动开口的人通常都是白羽绫希,安室透想要直接聊三年前的事情,却又觉得就这么开口有些突兀,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突破。
白羽绫希冷冷淡淡地看了他眼。
她知道安室透这是没话找话,心里虽然也是一百个不自在,却还是好好地答了:“在进入组织之前就会,只是你们从来没问过我。”
这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却也不像是在人前那般故作陌生冷淡。
安室透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两人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好好对话。
三年的分离重新拉开了他们当年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安室透知道这三年的空白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弥补,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维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小心试探白羽绫希对自己的态度。
“那今天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
安室透回忆着白羽绫希刚才说要自己开车时的样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当时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难道她知道自己手受伤的事了?
白羽绫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心里堵着气,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夏油杰的建议好好地将话说开,只是憋在心里整整三年的委屈,让她很难再像从前一样对待安室透。
如今她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听着他好言好语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发冷火,以此来控诉他三年前的果断离去。
明明她清楚当年安室透的做法无可指摘,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孩子了、不应该意气用事,可白羽绫希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仿佛高专四年学习的内容都喂了狗去。
如果她的术式能够像控制身体一样精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了。
白羽绫希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术式中的漏洞感到遗憾。
她反复做着深呼吸,以此来平复自己稍有松懈就会变得激动的情绪,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才用不咸不淡的语气答道:“因为我不想因为某人手臂受伤的缘故遭受车祸。”
这话一出口,白羽绫希就有些后悔了。
她原以为自己这话会引来安室透的不满,她甚至都不想用后视镜来观察他的表情,不想在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白羽绫希皱着眉,以为这人刚才不仅被夏油杰打伤了胳膊还伤了脑子,可安室透却用着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见过的语气轻松地开口,显然已经通过白羽绫希的反应察觉到了什么。
“你不用故意用这种态度回答我的,绫希。”
白羽绫希的表情稍有松动,她下意识地反驳,却又听见那温柔的声音又缓缓说道:“你想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都可以,不必特意收敛自己的情绪,也不必照顾我的感受。”
雨后初霁的天青色双眼中映着白羽绫希的面容,安室透稍稍敛起脸上的营业笑容,他侧过头看着白羽绫希严肃的侧颜,认真开口。
“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做违心的事情,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