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屿的戏刚杀青, 发了一条微博庆祝,冷不丁就看到微博爆搜:#顾萧惟双眼失明#。
瞬间,洛屿的心脏一阵收紧, 全身发麻,连头发丝都惊得差点竖起来,从心脏到指尖都冰凉, 血液就像是停止了一样, 动弹不得,无与伦比的恐慌涌上他的心头。
他的手指颤抖不已, 将热搜点开, 看到的是顾萧惟从市立第一医院走出来, 眼睛上缠着纱布,被阿岩扶上保姆车。照片的角度一看就是偷拍,阿岩的脸是拍得挺清楚,但顾萧惟的正脸并没有被拍到。
网友们已经议论得炸了锅。
[营销号还有没有道德啊!这脸上蒙着纱布就说是顾萧惟!我还能说是我隔壁老王家二姨夫家的邻居家的小侄子呢!]
[老天爷保佑,这可千万别是顾哥!看那淡定的气场……又有点像……]
[保姆车好像是顾哥的……谁来看看有没有P图痕迹啊,这要是哪个垃圾营销号,非得告死他不可!]
[为什么觉得越看越真啊!旁边那人好像真的是顾哥的化妆师啊!跟了他好多年了, 我应该不会认错……]
……
粉丝们已经纷纷跑到顾萧惟的微博下面去询问了,都在说顾哥到底有没有事,眼睛到底是类似治疗视网膜还是真的拍戏的时候伤到眼睛了。
洛屿的微博下面也有无数粉丝在询问,想要了解顾萧惟的现状。
可问题是就连洛屿也不知道顾萧惟到底怎么回事。
他上了自己的保姆车, 赶紧拨通了对方的手机号, 每一声响都是对洛屿精神的折磨。
接电话啊,怎么不接电话!
就算粉丝们不确定蒙着纱布的是不是顾萧惟, 但是洛屿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 对他的背影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里画出来——那个人就是顾萧惟百分百没有错!
直到响了快十声, 手机才被接通,那边传来的并不是顾萧惟的声音,而是阿岩。
“喂,洛哥,你是不是看了微博热搜所以打电话来?”
“对啊,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听到阿岩的声音如常,没有紧张也没有难受,说明顾萧惟没有出事,洛屿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你放心,顾哥他没事儿,工作室很快就会拟通稿澄清了!其实是因为顾哥今天确定要接一个角色,就是一个盲人钢琴家。这不就上医院去咨询了一下眼科的专家,想要知道眼部手术的具体事项……观察一下病患,体会一下原本看得见世界的人忽然双目失明了会是怎样的感受。”
洛屿了然地呼出一口气,“所以咨询和观察完之后,就决定实践一下,让医生给他缠上纱布了?”
“诶……对咯,就是这样,嘿嘿。”阿岩顿了顿,小声道,“谁知道媒体和营销号听风就是雨啊!我看他们那报道的架势,感觉顾哥要是没真瞎他们还会觉得可惜了呢!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爆搜都上了快一个小时了,你尊敬的顾哥还拖拖拉拉不发通稿,不就一个理由吗?”洛屿凉凉地说。
“啊?什么理由?”阿岩傻傻地问。
“等我着急地打电话来问他怎么样了啊!”
洛屿向后靠着椅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他记得前段时间听顾萧惟提起过这个剧本。
剧本里的这个盲人在双目没有失明之前是个钢琴家,拥有敏锐的听力。有一天,他家楼下传来的争执,并且确定自己听到那家的男主人回了家,是男主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女儿偷偷藏在床下逃过了一劫。警察前来调查的时候,由于钢琴家的眼睛看不见,他所有的证词无法被采纳。
而小女孩惧怕父亲不敢说出真相。钢琴家便引导和保护着小女孩,让杀人凶手最终落网。
这个剧本的整体框架其实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局,但关键是中间抽丝剥茧的部分非常扣人心弦。顾萧惟会接这个角色,洛屿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关心则乱啊,在看到爆搜的时候,洛屿根本没想到剧本的事情。
为了演好角色,顾萧惟学过法语、还考了直升机驾照,现在要演盲人了,提前体会盲人的生活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还好自己也杀青了,回去还正好能看到顾萧惟“装瞎”。
杀青宴一结束,洛屿就婉拒了剧组一起去唱KTV的邀请,赶回了帝泊湾。
一打开别墅的门,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开灯,洛屿在心里狐疑,顾萧惟这家伙难道还没回家?
装瞎也不在家里装,跑外面去了吗?
但是打开玄关的鞋柜,洛屿看到顾萧惟的拖鞋不在,也就是说他其实回来了。
刚走到客厅,洛屿就冷不丁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对方默默不语以及那冷淡的气场,让洛屿觉得自己是个渣了老婆的负心汉,即将接受老婆的质问。
“顾……顾萧惟!你人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开灯!也不说话!你拍恐怖片啊。”洛屿没好气地来到了对方的面前,坐在了茶几上。
顾萧惟的脸上还蒙着那层纱布,他似乎皱了皱眉,“还真的不怎么透光,我连你的影子都看不到。”
听到这里,洛屿莫名一阵揪心的痛,哪怕知道对方在体验角色,但只要一想到他身处黑暗中,洛屿就会难过。
“你这纱布打算蒙多久?”洛屿轻声问。
“等我能适应看不见的生活为止。”顾萧惟不紧不慢地说。
“我的顾老师,你可这能玩啊。这是计算好了我今天杀青回家,你就等着我照顾你,对吧?”洛屿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没想到对方竟然点头认真道:“嗯,是的。”
洛屿彻底无话可说,看了顾萧惟良久。
唉,算了,自己的男人就是装瞎也那么帅气和可爱。
“所以,今天我下厨做饭给你吃。西红柿鸡蛋面,没有问题吧?”
“好。”顾萧惟半仰着脑袋,寻着洛屿声音的方向点头。
“真乖。”洛屿起身,在顾萧惟的头顶上揉了一下。
好久没有摸他的发旋了,触摸到的瞬间,从手心到内心都变得柔软。
打鸡蛋的时候,洛屿隐隐听到了一声闷哼,好像是顾萧惟撞到了哪里,洛屿赶紧出来看,发现顾萧惟站在茶几边,弯着腰捂膝盖,看来是撞到了。
“你没事吧?”洛屿放下打了一半的鸡蛋,赶紧来到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膝盖,“是这儿吗?还疼不疼?”
“疼——”顾萧惟的声音比平时拉长了半拍,也许并不明显,但洛屿却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知道疼,你还不好好地在沙发上坐着。”
“厨房太远了,我都听不大清楚你的声音了。所以想离你近一点。”
“那我给你搬把椅子坐厨房里行不行?”洛屿没好气地说。
但顾萧惟的要求比那个要离谱很多,“我不要椅子,我就在你身后抱着你,不行吗?”
“你这么粘人啊?”
“其实,从阿岩把我扶到沙发上,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见了,应该会很惶恐吧。
到那个时候你就是我世界里的一切,听不到开门的声音就会一直等你回家,听见你远离的声音就想跟上去待在你的身边,你说每一句话的时候我都会小心地揣摩你的情绪……你在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我吗?你会不会对我不耐烦?你所看到的风景我都看不见了,这样的我们会不会渐行渐远?”
顾萧惟依旧保持着洛屿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姿势,他越是一成不变,洛屿就越是心软。
“那好吧,你来猜猜看我的情绪,猜中的话就给你一个吻。”
“你很心疼。”
下一秒,洛屿就在顾萧惟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猜对了。”
顾萧惟皱了皱眉,“这个吻太没有存在感了。”
“等你下一次再猜对的时候,我会吻得再用力一点。”
说完,洛屿拉起顾萧惟的手腕,带着他从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间走了出来,将他带进了厨房里。
“顾同学,我知道厨房是你的天下,但现在你的眼睛看不见,就乖乖待在我的身后,明白吗?”
“我怎么确定自己在你的身后呢?”顾萧惟反问。
洛屿抬起他的双手,将它们绕在自己的腰上,“这样不就能确定了?满足你刚才到要求。”
说完,他端起碗继续打蛋。
打完蛋放在一边,又开始洗番茄,给番茄去皮。
当他煮面的时候,顾萧惟就靠在洛屿的背上。顾萧惟平日里总是显得坚强又独立,只有在晚上睡着之后他偶尔会往洛屿的怀里钻,或者用额头抵着洛屿的后背蜷缩着从后面抱着他,像这样明显地表达出对洛屿的依恋,还是第一次。
“面快要煮软了吗?”顾萧惟一说话,带起空气的震动,温热的气息落在洛屿的后颈上,有点痒痒的。
“还差一点火候。再煮半分钟我就捞出来和番茄鸡蛋拌在一起。”
洛屿一边用筷子搅着面,一边向后贴向顾萧惟,另一只手嵌入顾萧惟的手指之间。
“我想我猜到你现在的心情了。”顾萧惟开口道。
“哦,我是什么心情?”
“你心里有一种满溢的感觉,你很爱我。”顾萧惟的声音深长又有磁性,简直媲美精神催眠。
洛屿笑了,“顾同学的感觉很敏锐啊。”
“不是因为敏锐,而是此刻我的心情就是这……”
顾萧惟的话还没有说完,洛屿就忽然吻了上来。
一边吻,一边关掉了煮面的火,洛屿转过身来,双臂环绕上对方,他很享受主宰顾萧惟一切的成就感,这是全世界没有任何人能拥有的特权。
他一步一步地将顾萧惟逼得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瓷砖墙面,但洛屿的亲吻依旧用力。
五秒之后,洛屿猛地松开了他,拉着他的双手绕回自己的腰上,“面得捞起来了。”
“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萧惟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委屈。
洛屿的厨艺水平也就是番茄鸡蛋拌面最得心应手了,而且顾萧惟吃了也不止一次,但这一次他吃得格外认真。
因为看不见的关系,等到面都吃完了,顾萧惟也不确定碗里还有没有剩下鸡蛋和番茄,看着他很认真地用筷子沿着碗的边缘寻找,洛屿觉得他的可爱程度又上升了。
吃完了饭,洛屿收拾碗筷,顾萧惟就像小尾巴……哦,不对,这只尾巴的块头还挺大。
“你真打算蒙着纱布睡觉吗?”洛屿问。
“嗯,剧本一开头就是主角因为事故失去了双眼,适应没有光的世界。”
“那请问顾老师,你打算适应多久呢?”洛屿把东西都收拾进了消毒柜里,好笑地看向对方。
“一周吧。”顾萧惟的一手摸着墙,另一手伸长了像是要去触摸洛屿。
洛屿接住了他的手,靠近之后用试探性的语气问:“这一周你都不摘?顾老师这么爱干净,洗澡的时候也不摘?”
“你给我洗。”
“我怎么觉得你这就是找了个理由让我24小时贴身照顾你啊?”
顾萧惟笑了一下,“对啊,这是我的梦想。”
洛屿拉着他往回走,因为也没有照顾盲人的经验,洛屿也没回头看,结果顾萧惟又撞门框了。
“啊呀。”
这家伙叫得明显,就是在控诉洛屿对他的照顾不够周到。
“哦哦哦,不痛,不痛,这个墙角太坏了,我帮你打它!还疼吗?”洛屿故意用哄小朋友的语气问。
顾萧惟没脸没皮地点头:“疼死了。”
“我给你吹吹,痛痛飞走了!”洛屿敷衍地说。
“你没吹。”顾萧惟的表情非常认真,洛屿想不笑都难。
“好,我这就给你吹,给你认真地吹。痛痛飞走了没有啊?”
“嗯,飞走了。”
洛屿拉着顾萧惟上楼,有了前车之鉴,走的每一步洛屿都会侧身确定顾萧惟有没有踩稳。
等他们回到了三楼的主卧,洛屿就问对方:“请问那位看不见的钢琴家出院回家之后,一般都会干些什么呢?”
“坐在沙发上,学会接受这一切。”
“没有点儿娱乐?”洛屿问。
“开着电视机,听新闻吧。”
“太无聊了。”洛屿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样无聊的生活你忍受一周就可以了,我不会瞎一辈子的。”顾萧惟说。
洛屿捏了捏对方耳边的碎发,“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说你无聊,我是说只能听新闻无聊。你想啊,
我们多依赖自己的视觉啊。事物的轮廓、颜色都是靠视觉传达到我们的脑子里的。俗话都说什么‘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也许对于那个钢琴家来说,他终于可以用其他的角度来了解自己所钟爱的一切了。”
顾萧惟歪了歪脸,“我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感受你了。”
“你感受我最深的方式,本来就不是视觉。”洛屿坏笑了一下。
他起身,正要离去,顾萧惟拽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我去拿点东西来啊。这个时候不该浪漫一点吗?难道要苦大仇深吗啊?”洛屿离开的时候还特地嘱咐了一句,“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坐着,要是掉到泳池里了,我……可能会在岸上欣赏你哦。”
等到洛屿拿了红酒、香薰蜡烛上来的时候,看见顾萧惟正乖乖地坐在他的懒人沙发里,就像等家长来接的幼儿园小朋友,让洛屿很想再给他穿一件带尾巴的小恐龙衣服。
洛屿给香薰蜡烛放上防风罩,开了红酒倒了两杯,放在露台的小桌子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洛屿从懒人沙发上把顾萧惟给拉了起来,一步一步把他带到露台的小桌子边坐下。
晚风袭来,蜡烛散发出的铃兰香淡淡地袭来,又在风里消散。星光落在泳池的水面上,微风一吹,波光粼粼。
洛屿把酒杯放进了顾萧惟的手里,“尝尝,你之前最喜欢的红酒,现在看不见它的色泽了,口感会有什么不同吗?”
顾萧惟低下头,很认真地抿了一口,“甜度和酸度的层次比之前更明显了。”
杯子还没来及的从唇边放下,就听到了清脆的撞杯声。
“其实我根本品不出红酒的好坏,每次都是听你跟江引川还有韩扬说上一堆的产地的啊、口感啊、酸度什么的,我都像是在听天书。我对红酒的喜欢由始至终就一个理由。”洛屿看向顾萧惟。
“什么理由?”顾萧惟寻着声音转过头来。
“你喝红酒的样子很好看啊。”洛屿笑了,“特别是半仰着头的时候,喉咙动一动,我就想……”
“就想什么?”
“狠狠咬下去,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记。”洛屿撑着下巴看着对方。
顾萧惟的另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你现在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我不,我要在露台上好好吹吹风,喝完这杯酒,还要等蜡烛烧完。这是崔姐送的,不能辜负她的爱心。”
顾萧惟笑了一下,也向后靠着椅背。
“其实我想过很久我们的退休生活。”洛屿看着远处的夜空,开口道。
“你想的退休生活应该是穿着老头衫拎着鸟笼,听着广播评书,沿着湖散步吧?”
“顾萧惟,你太讨厌了,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我抛弃的。”洛屿的双臂伸到脑后,枕着,“我想跟你去世界各地旅游,我们去尝试各种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比如深潜、跳伞,看平常看不到的风景,什么雪山沙漠。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就这样和你安安静静地待着,有夜风,有星空,来点红酒,就很好。”
洛屿侧过脸来看着顾萧惟,对方穿着衬衫和毛线背心,领子的第一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转向洛屿,仿佛在细心探究和感受的样子……纯情又性感。
“平常在外面,你的衬衫都是要扣到最上面的。在我面前却解开了,顾萧惟,你是故意的。”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看什么。而且,我只给你看。”
洛屿笑了,他来到顾萧惟的面前,单手撑在桌子上,低下头隔着纱布吻上顾萧惟的眼睛。
“你要好好感受我,因为能感受到我的人也只有你。”
顾萧惟吸了一口气,虔诚地仰起头,明明看不见,却能准确地吻上洛屿的唇。
当视觉被封闭,其他的感觉就变得愈发的敏锐。
起初的顾萧惟温柔而小心翼翼,仿佛真的随时会被洛屿抛弃。但不到十分钟便本性毕露,洛屿都想把他眼睛上的纱布摘下来直接勒死他。
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过了两天。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顾萧惟下意识想要搂紧身边的人,却发现床的另一边空了。
他侧耳倾听,洗手间里没有声音,洛屿去哪儿了?
顾萧惟起身,沿着墙壁慢慢走向门口,期间还路过了洛屿的懒人沙发,被沙发撞了一下,腿也不疼。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洛屿喜欢的东西都挺好的,什么懒人沙发、靠垫、抱枕,那些看起来懒洋洋的东西其实温暖又治愈,比起自己中意的设计风格,太棱角分明了,反而容易受伤。
他沿着楼梯缓慢下到了二楼,隐隐听到一楼的客厅里有什么声音。
好像是在拆包裹。
“洛屿?”
坐在沙发上贴防撞条的洛屿抬起了头,“你怎么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能一觉睡到天亮呢!”
“所以……现在是凌晨。”顾萧惟的声音降了下来,“是你求我说想要休息一下的。我让你休息了,你却不好好睡觉。”
洛屿张了张嘴,摸了摸后脑勺,无奈地小声说,“如果我说被你放过了我反而睡不着了呢?”
“什么?”顾萧惟侧了侧脸。
“没……没什么……就是之前买的快递到了。一直都没拆,这不正好想起来了吗?我就把它给拆了。”洛屿把剪刀放到了一边,生怕顾萧惟过来的时候会戳到他。
顾萧惟伸长了手,洛屿赶紧去扶他,走到沙发边的时候,顾萧惟弯下了腰,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防撞条。
“我就瞎一周,你不用熬夜贴这个的。而且被撞到疼了,也比较符合那个钢琴家的生活状态。”
“那个钢琴家是孤家寡人吧?可是顾老师,你有我啊。我怎么舍得让你疼呢?”洛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但顾萧惟却知道他有多认真。
一边说,洛屿还是把茶几的另一边也贴好了防撞条。
不仅仅是茶几,连厨房的墙角,房间的转角,洛屿都贴上了防撞条。
他把多余的垃圾都给处理了,这才来到顾萧惟的身边。
对方就笔挺挺地坐在沙发上,洛屿走向哪里,他的头就偏向哪里。
“好啦,我都贴好了。走,回去睡个回笼觉。”洛屿拉起了他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你困吗?我现在不困了。”顾萧惟说。
“那我……读书给你听?”
“我想睡你的懒人沙发。”
“我的懒人沙发?你不是总嫌弃它软塌塌不够立体有型吗?”
“现在喜欢了。”
现在他喜欢一切柔软的事物,包括洛屿在内,这是他最喜欢的。
“行,那我们去书房的飘窗。”
洛屿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顾萧惟上楼。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一起窝在飘窗上,顾萧惟睡在里面,洛屿睡在外面,明明很挤,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洛屿靠坐在懒人沙发上,顾萧惟就枕在他的胸膛边,真的很温顺又充满依赖感。
洛屿的嗓音温润又清晰,听在耳边,顾萧惟的心脏会随着空气的震动而跟着轻颤。
他没有告诉洛屿,当洛屿不在的时候,他经常会窝在这个飘窗上午睡,用洛屿的姿态,享受着洛屿的日光和慵懒。他喜欢他触碰过的一切。
洛屿的手里捧着《逝物录》,那是由迪特·莎朗斯基的作品,翻译的文字有些诗意。
念着念着,洛屿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也越来越沉,他侧过脸,下巴慢慢靠向顾萧惟的头顶,最终枕了上去。他手上的书一点一点地滑落,正好盖在了顾萧惟的脸上。
顾萧惟把书放到了一边,将盖在两人身上的绒毯再向上拽了拽,他抬起洛屿刚才拿着书的手,放到了唇边,吻上了他的指节。因为看不见,嘴唇传来的触感让他知道心上人的手指很长,指节并不突兀,温暖而温和。
洛屿的呼吸逐渐拉长,顾萧惟小心地转过身来将他抱住,钻进他的怀里,听他胸腔里传来的呼吸与心跳的共振。
洛屿说得没有错,越是看不见了,某些感觉就会越清晰,比如自己真的很爱他。
顾萧惟越抱越紧,越紧就越是想要将自己钻进他的胸膛里,融入他的骨血里。
洛屿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中午。
正午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正好落在他的眼皮上,这才让他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一低头就看到了顾萧惟的发旋,被日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这让洛屿忽然想起了夏蕴女儿养的那只小刺猬。小家伙平时总是把刺都竖起来,一有陌生人来做客就往小窝里钻,留下粉色的柔软小屁股和两只小短腿。
外人想要碰一碰它,那些刺就会下意识立起来,但小姑娘的手摸上去,它温驯得要命。
看看现在顾萧惟泛着淡粉色的耳廓,还有死死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洛屿真心觉得这就是他的小刺猬。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顾萧惟闷闷的声音传来。
明明已经醒了,却一点没有从洛屿怀里出来的意思。
“哦,我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可爱。还想摸我的头。”
洛屿一听,笑开了花,抱紧了顾萧惟用力在他的头顶亲了好几下。
“我的顾同学,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洛屿发现,看不见的顾萧惟不仅一点没有让他觉得生活不方便,还觉得总想陪在他的身边,比平时要更放不下他。
当七天之后,阿岩来给顾萧惟送活动要穿衣服时,一进别墅客厅,愣住了。
“你们这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孩子吗?怎么到处都是防撞垫啊?”
顾萧惟就坐在沙发上,听见阿岩这么说,就站了起来,还故意用自己的膝盖撞了一下茶几的一角,算是像阿岩演示一下防撞垫的作用。
阿岩看了之后,酸了,“这是洛哥为了你贴的吧?也就几天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瞎一辈子呢。”
洛屿笑着从冰箱里给阿岩拿了一瓶果汁,“也不能这么说,撞一下可疼了。”
而且有时候他们在沙发上打闹得过分了,摔下来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嗑疼后脑勺。
毕竟之前就发生过洛屿陪着顾萧惟对戏,结果顾萧惟忽然动情了,洛屿一个没稳住后脑勺砸茶几上,起了个大鼓包,为此洛屿还坚持了一个小时的冷战,尽管顾萧惟好像都没感觉到那是非常正式的冷战。
阿岩笑了笑,“看起来,顾老师这些天被洛哥照顾得很好啊。来吧,下午有个访谈,我来帮你把纱布摘掉。”
谁知道阿岩的手刚伸过去,顾萧惟就向后一退,避开了,“不要。”
阿岩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顾老师,你变了!一周不见你就变得嫌弃我了!”
“我想……”
顾萧惟的“我想洛屿给我摘”还没说完,洛屿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来,我来。怎么能让他第一眼见到的人不是我呢?”
洛屿就坐在茶几上,和顾萧惟面对面,他的手绕到顾萧惟的脑后,缓缓地把纱布揭开。
在纱布即将完全脱离的时候,洛屿低下头侧过脸,隔着纱布又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光线照了进来,顾萧惟的眼皮颤动,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他如愿以偿地第一眼就看见了洛屿,对方穿着和自己同款的家居服,温柔地笑着,手在他的眼睛前晃了晃,“顾萧惟,你怎么没反应啊?可别纱布蒙久了,真看不见了吧?”
良久,顾萧惟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多看你一会儿。”
短短的七天,别墅里很多的细节都发生了变化,仿佛所有的棱角都消失了,一切变得柔软包容。
下一秒,顾萧惟就靠向洛屿,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腰,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怎么……怎么了?”洛屿低下头来,一手搂住他,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想听一听,你的声音和我看不见的时候听到的又什么不同。”
站在旁边的阿岩惊呆了,他从没有见过顾萧惟这么依赖另一个人的样子。
那天下午,顾萧惟接受了K站的官方采访,讨论他即将进组拍摄的新电影《你是我的眼》。
主持人是冯窈窈,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访问顾萧惟。外界都传言顾萧惟属于比较内敛寡言的类型,访谈的时候要注意气氛,一不小心就会冷场。
可是她今天第一眼见到顾萧惟的时候,总觉得对方的身上有一种柔软的暖意。
“顾老师您好,今天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听说您为了演好盲人钢琴家这个角色,提前体会了一把双眼看不见的生活,不知道您有什么感受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下。”
顾萧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当我的朋友陪在我的身边,扶着我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真的瞎。我的经纪人还在为我安排工作,我的朋友还在聊着要给我选什么颜色的眉粉,我的生活照常继续,其实没有任何变化。”
站在一旁等候的阿岩听到了,心里浮起一丝暖意。因为顾萧惟称呼他为“我的朋友”,而不是化妆师。
“直到我被送回了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周围很安静,我不断地寻找着各种声音,比如墙壁上挂钟的走位声,风掠过窗沿的声音,但这些声音并不能给我任何的安慰感,当没有人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无边的孤独还有……我被这个以视觉定义的世界抛弃了。那时候我体会到了绝望。”
“您有想过干脆摘掉眼睛上的纱布吗?”冯窈窈被顾萧惟的声音带入了那种黑暗而无助的情境。
“想过,但是我没有。我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因为我知道看到微博消息,洛屿一定会赶回来确认一下——顾萧惟是不是真的瞎了。”
他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冯窈窈就笑出声来。
顾萧惟的这句“赶回来”能让粉丝们嗑生嗑死,虽然现在没有人不知道两人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顾萧惟的“赶回来”大半是“赶回帝泊湾”的意思。
“这一周,都是洛屿在看着我和照顾我。其实我觉得这一周的盲人体验还不够接近剧本里的钢琴家。”
“为什么?因为时间太短?还是因为您没有蒙着眼睛练习钢琴?”冯窈窈好奇地问。
“因为钢琴家他太孤独了,离群索居,一个人适应黑暗的世界,他的听觉、触觉和嗅觉都被用来防止这个世界的危险和伤害。但我不同,我有着钢琴家所没有的安全感。洛屿会陪我上楼下楼,给我做饭,念书给我听,我们会一起坐在露台上讨论退休生活,他怕我撞伤自己,把家里所有的棱角都包了起来。他没有说过我体会盲人生活是没事找事,相反他理解和支持我的决定。我没有感受到钢琴家那种被世界的棱角撞伤的疼痛,甚至于我从洛屿回来之后,我就没有感受到孤独。他让我觉得,就算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见了,我也有属于我的方式将生活继续下去。”
顾萧惟的声音平缓,娓娓道来。
不只是冯窈窈,就连旁边的录制人员们都感觉到一种温暖的力量。
“那么这七天看不见的生活,有没有给您带来什么改变?”
顾萧惟垂眼一笑:“我变得喜欢柔软的东西了。比如毛绒靠垫、比如像泥巴一样摊在地上的懒人沙发、比如珊瑚绒靠枕。”
冯窈窈笑着点了点头,“啊,因为顾老师的内心也变得柔软了啊。”
现场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不都是洛老师的日常标配吗?”
顾萧惟沉默地一笑。
就这么一笑,把粉丝们都给嗑疯了。
本来大家都在说顾萧惟和洛屿已经好久没有合作过了,甚至有很多粉丝都觉得他们俩的感情已经平淡了,但这条访谈一出,粉丝们再度崛起。
[天啊,洛屿永远是顾萧惟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这两人一直互相支持,把彼此当作自己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CP~]
[洛哥的品味正逐渐改变顾老师的审美,哈哈哈~]
[他们是神仙CP的模版,最好的感情就是这样彼此信任,在对方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
[天呐,我又相信演艺圈的CP了!]
……
而且莫名其妙某宝的懒人沙发销量忽然激增,一搜索就能看到“洛屿和顾萧惟同款懒人沙发”。
洛屿也在保姆车上用手机看完了这段访谈。
他笑着给顾萧惟发了一条微信:[其实,对我来说如果你真的看不见了,我会有一种终于可以将你私有的窃喜。]
不过几秒,顾萧惟的一条语音信息就来了。
洛屿戴上耳机,当顾萧惟的声音响起,明明才分开几个小时,想念他的心绪就波涛汹涌。
[对我而言,看不见也是一种幸运。我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独占你的双眼,还有独享你所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