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道:“不曾,自打开了门板,我就一直在这儿,只看到伯爷出门,还有四楼那位商人结帐走了,旁人全都没有,你们的房门,更是一直没开过。”
两个小厮愕然,急的团团打转:“那公子怎么不见了?你们这儿不会有什么半夜入户的强人吧!!”
掌柜的眼神儿一闪。
他心说这种地方,半夜入户的强人还真有的是,但嘴上却道:“客人别胡说,我们客栈向来是最太平的,我猜么着,这位公子应该是半夜睡不着,去了掌灯的地方,你们不如去找找?”
小厮讶然:“你的意思是?”
掌柜的笑道:“你说呢?晚上开店的,当然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了。”
小厮一想也有道理,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陈慕雪一直听着,委屈的眼中含泪。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对她这么好,笑着跟她说话,还给她帕子……他怎么可能去那种脏地方呢?
他,他怎么不来救她呢?!
而此时,三楼客房。
小厮给承恩伯端上茶来。
承恩伯只喝了一口,就劈手扔到了地上:“什么茶也敢端上来!”
小厮委屈的道:“伯爷,咱们东西都没收拾,这儿根本买不到好茶。”
承恩伯脸色一寒,咬牙道:“滚滚滚,没用的东西!!”
承恩伯府的下人,有不少都是他的族人,他们家乡遭灾,流落到此之后,就住了下来,后来他从了军,娶了长宁郡主,就派人招了不少族人过来当下人。
他极喜欢这些人进府之后,那种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德性,喜欢他们那种羡慕又恭敬的眼神,喜欢这些叔伯爷辈儿,满脸谄媚的伺候他的样子。
平时很好,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根本就没用!
一点忙也帮不上,一点小事也办不好,只能添乱!
他烦闷至极。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承恩伯怒道:“我让你们滚!!”
外头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半扇门:“伯爷,小的几个,有话想说。”
承恩伯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满眼威慑。
这人,按说他要叫他一声三爷爷,但此时尊卑有别,他现在就是伯府的一个下人。
承恩伯冷然道:“我没空听你们废话!”
那老者弯着腰,也没敢进门,十分恭敬的道:“伯爷,咱们虽是乡下人,但多少也算是见过些家长里短的,如今郡主生了大气,伯爷……咱们有些个想法,想跟伯爷说说。”
承恩伯冷笑:“你们知道个屁。”
“是,是,”老者道:“咱们没见识,但咱们端着伯府的碗,是真心想让伯府好的,伯爷好,咱们才能跟着吃饱饭。”
这话,承恩伯倒是听进去了,垂了垂眼没说话。
老者偷抬眼看了看他,继续道:“咱们私下里想着,伯爷和郡主成亲多少年了,孩子都是要娶亲的年纪了,是怎么也拆不开的……之前也从来没闹腾过,咋就一下子闹腾的这么厉害了,这中间,还不就是因为换了个闺女。”
承恩伯冷哼一声:“确实如此,这一切,全都是那个野丫头搞的鬼!!”
“是,是,”老者搓着手,又道:“伯爷不喜那孩子,就不喜了,但那孩子,明显是个厉害的……王爷喜欢啊!郡主估摸着是心中有愧,现在也是什么都顺着她,所以咱们寻思着,现在主要就是先把这孩子哄过来。孩子哪有不想要爹的,只要孩子哄过来了,郡主自然也就不计较了,王爷最疼郡主的,还能越过郡主处置伯爷么……”
承恩伯沉着脸:“只怕如今我这个亲爹要见她,也不容易呢!!”
“伯爷,”老者道:“伯爷怎么也得先把那个啥……就是那个样儿摆出来,咱们觉着,是不是先把大小姐送走。”
承恩伯呵呵冷笑:“一个乡下土狗,居然敢跟我的雪儿计较。”
门外头一静。
老者和几个人交换了几个视线,然后老者硬着头皮又道:“一个十岁大的娃娃,知道什么,可不就计较了么?”
承恩伯半晌不说话。
老者又想说话,承恩伯烦燥的道:“行了,滚吧!”
老者犹豫了一下,施了个礼,默默的走了。
几个人下了楼,聚在角落里,才有人低声道:“你说他听进去了吗?”
说话的老者道:“听着像是听进去了。”
另一个年轻些的道:“不用担心,他听进去了,只是他惯会在咱们这些人面前摆架子耍威风,就算听进去了,也不可能当着咱们的面儿承认,要不,不就显得他不如咱几个乡下人了?”
“他不也是乡下人么!”
“我觉着他还不如乡下人有见识!叫谁寻思寻思,自家闺女叫一个贱婆子换了,谁不得上去跟那个贱婆子拼命??他们倒好,把贱婆子生的贱种好好养着,还为了她得罪亲闺女,得罪郡主,得罪王府……傻么这不是?”
一个年轻后生弱弱的道:“大小姐其实也没错啊,又不是她换的!”
“父债子偿你知道不?她娘做的孽,肯定她背着啊!!”
后生一脸不忍:“可是大小姐这么好看,谁见了不心疼……嗷!!”
他被旁边的婆娘一把拧住耳朵,连拧了两圈,一边骂:“死孩子,叫妖精迷了心窍了你!!我告诉你,那妮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离她远点儿!”
一伙人吵吵嚷嚷。
承恩伯一直到下午,才叫了陈慕雪来,不容质疑的道:“你先回去。”
陈慕雪万般不甘。
她觉得昨天那个少年,也许还会回来的。
她求道:“爹爹,我不想走,我想等大哥二哥出来,我不放心,我真的不放心。”
承恩伯长叹了一声,心疼的抚摸她的头发:“是爹爹小看了那乡下妮子,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你再留在这儿,爹爹怕她对你下手,你还是先回去,至于她……”
他冷笑了一声:“爹本想着认回她来,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嫁个殷实人家,也就仁至义尽了……没想到,她的胃口这么大,盘算暗卫,还敢盘算你娘的嫁妆!!也好,爹就要看着她怎么把自己作死!!”
他附耳低语:“雪儿你乖,先回去,爹纵是对她虚与委蛇一段时间,也全是为了你,你放心,爹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女儿!!”
于是陈慕雪走了。
承恩伯对她是真爱,八成的护卫下人都跟着她走了。
沈昼锦一边陪着师父吃饭,一边听完了暗卫的禀报,笑道:“真是掷地有声啊!当浮一大白啊!”
谢思危气的都吃不下去了:“连那几个乡下人,都比他有见识!!我真没发现他居然这么蠢?”
沈昼锦笑了一声:“他不蠢,他只是飘了……”
她笑容玩味:“他只是一下子得到的太多,又得到的太容易,飘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