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郡王猛然发现了什么,伸手一摸,之前疼的钻心的伤口,居然只隐隐作痛了?
而且摸着硬绷绷紧实实的,也不是之前那种烂糊糊的感觉了。
信郡王愕然抬眼:“锦儿,你,你这是已经治完了?”
沈昼锦点了点头,把一瓶丹塞进了他手里:“藏好,每天早上吃两粒,每天晚上我都会来给你换药,你不用吃别的药,也不要让人动伤口或者把脉,还有……排气之后,咳,放屁之后才能喝水,一个时辰左右喝一次,一次只能喝小半杯。”
她举了举手里的小茶杯,“另外,我治的伤好的快,到晚上你就可以喝一点米汤,一次喝这么一杯就行……”
她细细的交待完了,怕他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才道:“舅舅,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在谁面前,都要装作伤势未愈……你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未必如你所想,切记!切记!”
信郡王摸着包扎好的地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沈昼锦又花了一点时间,从信郡王院中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后头的院子。
结果也是巧了,一过去,就看到陈慕雪站在门前,似乎正在低头拭泪。
沈昼锦挑了挑眉,绕到后头,找了一棵树藏好了。
里头,妇人的声音极虚弱,连哭声都断断续续的:“……我,我不想见她……”
渣渣陈大郎的声音道:“娘亲,要我说多少回?雪儿她当年只是一个小婴儿,她有什么错?难道你这几年疼爱雪儿,全都是虚情假意吗?”
他好似多么痛心疾首一般,缓缓的道,“娘亲,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喵喵喵??
沈昼锦高高的扬眉。
她在现代位面学会了一个词儿,叫“pua”,这是一种邪恶的情感操控,譬如“你太叫我失望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种话,都是这些人惯用的金句。
果然长宁郡主的哭声,停顿了一瞬,低低的道:“鸣儿,娘错了,全都是娘的错,娘也不想这样的……”
“娘亲,”陈大郎道:“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在这件事情里头,最可怜的明明是雪儿啊!那沈昼锦虽然在乡间,却也有疼爱她的家人,一旦相认,就是两家人一起疼爱她!!可是雪儿,她明明是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可是一夜之间,爹娘哥哥全都成了别人的!雪儿这几日,哪一日不是以泪洗面……”
他叨叨个不停,然后又道:“雪儿柔弱善良,一向事母至孝,所以我才要苦苦的给你们开解,但凡雪儿不是那么善良,不是那么一心记挂着你,那你们不见面就不见面了,我又何必这般辛苦的劝说你?你也要为她想一想啊!!”
沈昼锦简直听的叹为观止。
这个讲歪理的水平,真是绝了,绝了!!
原来pua什么的,真的会有人无师自通!!
长宁郡主只是哭泣,半晌才低低的道:“鸣儿,你说的都对,她,她也兴许没错罢……娘不懂,娘是个没见识的,想不通这些大道理。但娘没出息,娘实在是控制不住,娘只要想想,是她的亲娘换走了你妹妹,惹得我们母子分离十年,娘心里就恨的慌,娘就再也见不得她了,一见着她,娘就想着娘的亲骨肉,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娘心里就疼的厉害。”
她甚至不愿叫出陈慕雪的名字。
一阵窸窸窣窣,她似乎是抓住了他的手,“鸣儿,娘有错,娘对不起你们!可娘纵是有错,看在娘活不了几天的份上,你就别逼我了!娘就想见见锦儿,娘不想见那人。娘求求你,快些把锦儿给找回来,她才是你妹妹啊!她才这么小,一个人在外头……娘不放心!”
长宁郡主的声音,虚弱到若有若无,却声声泪,字字血,几度更咽。
连沈昼锦这种几乎算是陌生人的,都觉得不忍卒听。
陈大郎却怫然道:“娘亲,你居然说的出这种话!我简直要不认识你了!雪儿如此乖巧懂事,您却弃如敝履,反而一心挂念一个贼!!好,好!好的很!我现在就去找她,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你不要后悔!!”
他重重的摔门出去了。
他奶奶的,拳头硬了。
沈昼锦看着陈大郎拉着陈慕雪走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气了会儿,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长宁郡主听起来极为柔弱,在儿子面前也是毫无尊严……但,她仍旧坚持着不见陈慕雪,而是要见她。
只这一点,她心里,就瞬间认了这个亲娘。
其实这才是正常人啊!
哪怕两边是无意中调换了,再见假千金,也必定会觉得别扭;更何况对方是恶意调换,甚至调换之后还把她给扔了……这种事,哪个父母听了不难受??
对仇人的儿女,不想见,不是很正常?
做为既得利益者,陈慕雪哪怕是个真善美的真圣母,也背负着原罪!!
沈昼锦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听着里头的动静,想瞅个空儿,进去给她下针。
长宁郡主一直在低低哭泣,嗓子都哭哑了,哭一阵子,歇一会儿,然后再哭。
沈昼锦听的有些不忍,正想要不就弄睡两个人进去?
结果就听着门开关了一下,有人进去了。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年轻,也毫不礼貌,一进去就道:“郡主,不是奴才说你,你可真是狠的下心肠,小姐走的时候,眼哭的跟个桃子一样,叫咱们做下人的,看着都心疼!再说了,你就算不顾及小姐,也要顾及一下大少爷的想法,顾及一下承恩伯府的名誉吧?若是叫外人知道,承恩伯府的主母,竟是如此恶毒之人……”
长宁郡主目光发直,眼泪直流,沉默的听着她叨叨不停,唾沫横飞。
下一刻,仆妇忽然腿一软,叭叽一下跪到了地上。
长宁郡主吓了一跳,急转头看去,然后仆妇整个人向后一跌,就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昏了过去。
长宁郡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窗子轻微的吱哑一声,长宁郡主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推开窗子,跃了进来。
她下意识的,用力眨了一下眼。
沈昼锦有些别扭,咳了一声,小声道:“娘亲,我是锦儿。”
长宁郡主看清了她的模样,又惊又喜,一口气没上来,就昏了过去。
沈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