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黑漆漆一片。
顾奕睁开眼睛,又是这个工厂,她不知道这是哪,黑乎乎的,她抬头,一片黑,不知道哪里是顶。脚下一个又一个齿轮连接,一层一层,深不见底。“咔嚓”脚下齿轮开始转动,一个接一个的转动,缓缓的,很眩晕。顾奕茫然,开始奔跑,她不知道为什么奔跑,但她感觉到逃离,顾奕感觉有东西追着她,她,会死,哪怕下一步可能踩空,落入深渊,万劫不复。顾奕跑,不停歇,筋疲力尽,仍在跑。跳上一个个齿轮,它在转,顾奕在转,天地在转。顾奕累了,想必出不去了,但她依然再跑,刹的,她看见了光,刺眼,希望,拖着疲惫的身体,追逐着。一睁眼,顾奕看见了天地,看见了门,铁锁一圈又一圈锁死,绝望了,一闭眼,她不知道是死是活。
又睁开眼睛,漆黑一片,刺鼻的消毒水味。帘子的洞,一个一个,顾奕盯着它,它盯着顾奕,渐渐,有了颜色,一个丑陋的怪物,她盯着它,它盯着她,它对她咧嘴笑笑,顾奕也勾唇对它笑笑。抬头看头顶的滴瓶,水没了,血在一点点的回,从管子一点点向上,慢慢的,爬到了瓶子里,默默看着,血液慢慢填充滴瓶,这种感觉,真好。侧头看身边,心脏检测器轻轻的响着,“滴,滴,滴……”线条平稳上下,隔壁小孩安静的酣睡。一睁眼,“滴滴滴……”变得急促,刺耳,“哇!”隔壁的小孩开始大哭,顾奕的身边围满了人,空气开始不新鲜,他们对顾奕动来动去,静静地看着,线条仍在大起大落,渐渐,归于直线,“滴——”。她看见医生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哭声传来,她死了吗,顾奕不知道,可能吧,死了也好,少浪费一份资源,可不是。
再次睁开眼睛,白天,顾奕在家门外,被一串藤蔓困住,衣衫褴褛,可谓布条。屋内,似在宴会,欢声笑语,好像,又不是她家。有人想拖我
顾奕至门口,苦苦哀求,争斗中,花盆打碎,护住那人,碎片飞溅,屋内闻声出来查询,顾奕背了锅,毫无怨言,跪于院中,寸衣不遮,藤条一鞭又一鞭,血肉模糊,她不疼,四周尽是冷漠与嘲笑,那又怎样,不是顾奕,也是顾奕。跪着,到了夜晚,一瘸一拐的离开,顾奕不疼,但觉得一瘸一拐合理。看见一个面容猥琐的男子,顾奕被抓住,她不想还手,她被打晕,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第二日,大街上醒来,顾奕继续一瘸一拐的前行,遇到一条河,没有停下,继续走,走进河里,河水冰冷刺骨又如何,冷的又不是顾奕,也是顾奕。水满过眼睛,然后,没有然后,有的话,应该是死了。
睁眼,在家。激烈的争吵,顾奕不服,凭什么,但她似乎吵不过,她的母亲,一口咬死,千千万万条道理也无用。顾奕疯了,恨,顾奕拿出刀,对着母亲,母亲怕了,哄她,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可,顾奕不能死,刀被夺下,又是劈头盖脸的训斥,至于内容,她不知道,但也不重要了。
顾奕又睁眼,又是夜晚,但很热闹,这里,很像一个啤酒厂,好像来过,她和父母牵着手,蹦蹦跳跳的走着,走着走着,顾奕手里空了,她哭了,她父母没了,边哭边找,一个人都没有了,静悄悄的,鬼畜的安静,不哭了,没了就没了,不重要,与顾奕无关。即便与顾奕有关,那也是成了孤儿这一件事,很重要吗,她不认为。没了她也好,少了份负担,少了份膈应,还真的谢谢你呀。酒香袅袅,醉人。
睁开眼,又是那个病房,滴瓶还有水,身边没有心脏检测器,帘子另一侧,睡着顾奕的母亲,唯一不变,那个小怪物,但它不可爱了,刺着她的眼,头疼欲裂,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她,她是谁,她在哪,到底哪里才是顾奕。踉踉跄跄的扣两颗安眠药吞下,无用之举,两个洞似在嘲讽,你爱笑笑吧,勾唇冷笑,翻来覆去,疼,很疼,她的伤疤也痛,哪都疼。可没人知晓。慢慢的,疼晕了。
我顾奕,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