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条街到处都是嘈乱的声响,雅法他们这里的情况,在大环境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雅法极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注意到的人也只是隔岸观火,喝着酒抽着烟地打算看场免费的热闹。
醉汉先是被少年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弄懵,等脑子转过来之后,生气与震惊不知道是那样多一点。
他把那只被称为自己孩子的黑色魔兽,提到与自己酒醉通红的脸边同一高度上,瞪大眼珠子,一副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的表情。
清秀少年的在二者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眨了眨眼,眉间稍显犹豫道:“好吧,其实我是瞎说的。”
正待醉汉脸色微松,少年却继续道:“阁下的孩子和您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是为了拉进关系好问路,才那么说的。”
蓝袍少年一本正经的说完之后,醉汉一愣,而后甩开小魔兽,握拳下挥的同时怒道:“你这耍老子是吧?!”
醉汉沙包大的拳头,没能挥在少年的小身板上,凌空被一只漂亮的像是用玉石雕出来的手给拦下。
雅法记得自己同伴身上还中着毒,不由得将视线放在金发青年的身上,带着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埃尔面带温和笑意地挡在两人中间,一口标准的劝架语气:“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过这人。”
蓝袍少年的视线透过镜片,看向突然出现的俊美青年,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墨绿色的双眼。
醉汉扭头看见气度不凡的金发青年,他试着抽了两下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气道:“我凭什么放过他,你谁啊?”
“我是谁,这不重要。”埃尔将醉汉的手放下来,一副好声好气模样,说:“重要的是阁下别因为几句话,毁了一天好心情。”
他的动作看上去轻松随意,但只有醉汉自己知道,那手的力道极大,几乎是不允许人反抗般地拿捏着,察觉到不对的醉汉脸色微变。
这时埃尔另一只手上掏出来两个金币,塞进对方胸前的口袋里后,又笑道:“阁下拿着这个,晚上再喝几杯消消气,咱们大事化小算了怎么样?”
“你……”那醉汉似还有话说。
后面应该是醉汉同伴的男人,这时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打断道:“喂,见好就收吧,你看那边和这人一起的好像有个亡灵法师。”
那人扭头就看见浑身漆黑的雅法,正站在几人不远处,银眸如霜,沉默地看着。
本来面前笑眯眯的金发青年就是个硬茬,何况现在还蹦出来个亡灵法师。
反正钱也拿到了,醉汉妥协地松开拎着少年的手,但还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以后出门带个脑子,不然给人打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清秀少年正整理着领口处的褶皱,听到这句话,抬手将眼镜推回原位,一脸不认同道:“我当然带着脑子。”
“倒是阁下如果珍惜生命,应该改改自己的暴躁脾气才是。”
“嘿”,醉汉听得作势又要抡袖子,被后面还有理智的同伴强行拖走。
几人渐行渐远的同时,还能听见他和同伴叫骂着“这小子绝对是在耍我”之类的话。
等人走后,蓝袍少年也整理完毕身上的衣服,表情平静,动作乖巧得向埃尔完谢,又问道:“阁下知道去‘红格子’酒馆的路吗?”
就算是把埃尔至今为止的人生全回忆一遍,在他见过的所有人里,也找不出一个和眼前少年类似的存在。
“安特文阁下,久仰大名了,”虽然这么想着,埃尔脸上仍旧扬起挑不出差错的礼貌浅笑,回道:“事实上,我们应该就是和您今天约好要见面的人。”
少年目光微动,上下打量了一遍埃尔。
在和雅法他们一起去酒馆的路上,这位名叫安特文的巫师阁下,似乎还在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十分不理解。
“我当时靠近他打算问路的时候,明明听见他说那是他孩子,”许是因为和雅法离得近,安特文的疑惑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所以后来他为什么那么不高兴?”
雅法对于人类也是知之甚少,但好歹知道一般人是生不出魔兽的。
她看了对方一眼,顿了顿,轻声反问道:“你真的看不出来那不是人类孩子么?”
安特文墨绿色的眼里透着认真,一本正经道:“我虽然看出来那是只魔兽,但他自己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反驳他。”
“万一他和那只魔兽感情深厚,被我否定关系,不是要伤心了嘛。”
雅法的视线不由得在他身上多停了几秒,忽然明白为什么商人会用上,言行举止异于常人这种形容。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约定好的“红格子”酒馆。
不愧是开在最繁华地带的店面,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热闹。
安特文进来后,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两人,来到了某处较为安静的角落。
这个点就开始喝酒的,多数都是没出任务的佣兵,他们工作时过着刀锋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闲下来的时候自然只想狂欢。
而在这样的一群人里。
少年绸缎般酒红色的半长头发,被他整齐的拢在脑后,白净清秀的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低头看菜单的时候乖巧认真。
看着文质彬彬的模样,让人不禁联想到误入狼群的羊羔。
只不过羊羔本人,倒是一脸接受良好的淡定表情。
雅法觉得自己今天,仿佛重新认识了人类一样。
埃尔作为普通人类显然也不能理解,问道:“安特文阁下,为什么偏偏约这里见面?”
“我以为我应该喜欢这种地方。”安特文回答。
什么叫做“我以为”?埃尔不是很擅长对付这种,不能用正常逻辑沟通的人。
于是他选择直接切入主题,“您应该知道今天是为了什么约您出来的,我希望您能直接把解药给我,价格什么都好商量。”
“我认识你,”安特文推了推眼睛,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几乎要被周围嘈杂给盖过去,“帝国骑士长埃尔。”
“应该说是帝国原骑士长,现任勇者阁下。”安特文的视线移向一旁的雅法,道:“所以这位就是传闻中的魔王大人吧。”
雅法没有出声,闻言只抬眸和少年对视了一眼,心里猜测着对方用意。
埃尔眯了眯眼,唇边笑意不减:“能被身为大陆第一药剂师的您记住,是我的荣幸,就是不知道您在这提出来,是有什么意思了?”
“解药可以给你,但我不要钱,”安特文简单明了地提出要求:“我要你带我进一趟皇宫。”
作为原骑士长,埃尔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和皇宫贵族有关的字眼了,被献给魔王的勇者,几乎是被默认为死亡,哪里还会回去。
“我知道你自带抗体,并且说实话我见到你这么正常的出现在我面前时,也是相当吃惊。”
安特文继续道:“但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亲手做出来的毒药,也并非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
他没有说下去,但埃尔已经听懂对方弦外之意。
埃尔眼底隐隐浮上危险的暗色,唇边的上扬的弧度,肉眼可见地变浅。
他对带人进出皇宫这件事,其实没有很在意,但被人威胁着去做,行至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酒馆侍者端着托盘过来,察觉几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放下东西后匆匆离开了。
“我们答应你。”一道清冷嗓音突然响起。
安特文正本能的感觉背脊有些发凉,这时候闻声望向一旁的雅法。
见人类青年也扭头看过来,雅法又轻声道:“总不能拿你的身体当赌注。”
埃尔听后蓝眸划过意外的光,一瞬间刚刚所有的不愉快,在听见“我们”两个字后全部消失,弯眼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安特文一边扫视这两人的互动,一边拿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却没想到会被呛到,“咳咳咳!”
雅法看他被呛的难受,却不见他松开手里的酒杯,“不会喝,为什么还要点这个?”
“咳咳咳……”安特文一边咳嗽,一边回答道:“我以为我会喜欢这个的。”
什么叫做“我以为”?雅法并不擅长对付这种讲话奇怪的人类。
于是她选择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去皇宫?”
安特文小心翼翼地又从酒杯里喝了一口,这次虽然没被呛到,但似乎味道依旧难受得他皱紧了眉头。
他似终于接受自己,喝不来酒杯之中的液体这件事,回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我失忆了。”
埃尔忍不住挑了挑眉。
“准确来说应该是失去了一段记忆,”安特文没看见他的反应,只继续道:“虽然那段记忆对我的生活而言,没有造成任何困扰。”
“但我最近总是时不时想起点什么,这开始让我感到烦恼,而皇宫里面好像有能帮我的东西。”
雅法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明天就出发吧。”
安特文其实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在得到同意后,对自己的行为似感到惭愧,乖巧地配合道:“好的。”